第13章 赴夜宴

周三,一周中最尴尬的一天,上一个双休日的快乐时光已经模糊,下一个双休相望甚远。

就在这样尴尬的清晨,楼顶的天台上,白月初一边打哈欠,一边欣赏着远处雾蒙蒙的高楼,随口道:“起雾了,让我想起了前两天老爸邀请你和苏苏去我家,那天傍晚,也起着这样的雾。”

楼顶上的风有些凉,不远处的校门口,学生们正一个一个不紧不慢地进来。八点上课,还很有一会子时间。

这里就白月初和王少爷两个人,楼侧高大的杉树上两只蓝尾灰喜鹊蹦蹦跳跳,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发出清脆的叫声,四周十分安静。

王少爷选择沉默,没有回答白月初的问题。他避而不谈,转而问起白月初昨天李自在老师留的那道数学题。

喂喂喂,不要再说这些话啦,跟我一个学渣讨论这些崩人设啦。

白月初抿嘴一笑,果然如此。这两天他在不经意间发现,王少爷和苏苏很避讳提到去道观吃饭的这个晚上。

他想,难道是那天晚上,我们奇奇怪怪的一家人把他们两个吓到了。

那个晚上,难道很吓人吗?

放学铃声踏着节奏与夕阳一道第一次照耀高一三班的班牌,青木媛写完《烛之武退秦师》中的“微夫人之力不及此”一句宣布下课,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件小礼裙,脚踩高跟鞋,似乎将要赴约。

随着人流出校门、过路口,巧遇李自在。二人并肩立在第二根斑马线,目光落在烦躁的红灯上,数着一分一秒。

原本会这么一直安静下去,什么都不说,看着对方走远,在饭局上坐相距最远的位置,互不交谈。欢乐唱着歌的洒水车走过的地方泥泞湿滑,但水渍在阳光下慢慢干透,失去痕迹,像是丛林里的落叶,腐烂地痛苦,痛苦地腐烂,叶片完全消失的那一天,会忘记这一切。

绿灯将要亮起的前一秒,李自在突然开口:“听说家里给你安排相亲了?”

青木媛忍不住转头,只看到他的半边侧脸,强忍下翻腾汹涌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说:“是啊,爹妈催得紧。邓七岳不就十月底要结婚了,你也抓紧些,早些找个好姑娘。”说完,青木媛率先过了马路。

李自在站在原地没动,又等了两个红绿灯。

因为那一切并不是没发生过,会有人记得。蓝天、黑土、大树、草丛间的小兔子、在叶片上爬的瓢虫,它们都会记得,曾经有一片落叶在这里腐烂,化作泥土。

直到苏苏、白月初、王少爷在马路边撞上他,问好:“李老师?”李自在才如梦初醒,颔首示意后离开,径直往小重庆方向去了。

而白苏王三人坐着王少爷的拉风坐骑,一路飞奔来到山脚,望向小山上宽阔的道观。青砖砌就的石阶一路直上,晚霞散尽绯红,朦胧中薄雾飘拂,如梦境般迷离。

步行不多时,推开红木漆门,可见屏风后前院中丹桂飘香,馥郁浓重的香气令人久久不能忘怀。穿过游廊,经过一眼圆形喷泉,便是花厅,宴席齐备,老白与秦兰坐在上首,笑吟吟的。

白月初的心情真没好到哪里去,就在那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杨一叹夹着地理书走进高一四班的教室。他原本想着借着问题的机会,问问题,顺便把幻忆粉洒杨一叹身上,做个好梦,再把一切都想起来,便能飞快完成这任务,得到无祈的赏金。

不出意外果然是出了意外,杨一叹边讲课边闲不住在教室里晃了几圈。分明窗外阳光明媚,但白月初的眼皮越来沉重,终于支撑不住,耷拉下来。

而那只众人都看不见的小黑猫快乐地摇摇尾巴,对自己的杰作感到很满意。它趴在杨一叹脚边躺下,边休息边想:“主人好像在附近,喵呜。跟着这个白头发的家伙三十年,终于要见到主人啦。芝麻好像也就在附近呢。睡觉多没意思,我还是去找芝麻吧,喵呜,冲喵!”

黑豆一下跳出教室,在花园里草丛间穿行起来,在池塘边楼梯里喵呜喵呜地叫着。不多时,果然一只与黑豆长得一模一样的黑猫从桂树上跳下来,沾染得一身幽香。

芝麻和黑豆三十年不见,自出生已来是没有如此长时间的分别,与往昔相比更是格外亲热。闲聊中自然不可避免聊到芝麻为何出现在这里,芝麻哀怨地说:“自从你被主人送到杨家,一向未有风波,直到不久前,我被送到涂山二当家涂山容容手里。她说要请我帮忙,之后不久就让我跟在杨蔑身边,帮一个叫翠玉鸣鸾的修补魂魄。“

黑豆此时惊讶问道:“杨蔑?不就是那个白头发的堂兄弟嘛。算了不聊这些,主人好像也在附近呢,你感受到没。”

提起这个,芝麻显得性质缺缺:“三天前就感受到了,但是很微弱的样子,我找不到她在哪儿。不过这两天似乎她的气息稍微恢复一点儿,也许再过几天她就能来找我们。”

两只小猫狠狠诉衷情一番,才终于依依不舍分离。一个回到杨一叹身边,一个回到杨蔑身边。

而被黑豆摆了一道在梦境中恍恍惚惚的白月初已被它抛到九霄云外。

白月初伸出手,看见一只小婴儿的嫩手,偏过头,只看见一个幽深的山洞,远处似有瀑布的水声。

这里是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小白挣扎着想要看清自己的面容,他感到身下冰凉凉的,暗想:”不会是躺在荷叶上吧,那可不能乱动了,万一淹死在池塘里多不好。”

正在此刻,洞口的阳光晃了两下,小白立刻停下扭动,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他感觉到有人把他从荷叶上抱起来,包上襁褓,带出山洞。

那襁褓包得并不太好,随着那人赶路的风声,吹得小白脑瓜子嗡嗡作响。他费劲装睡,仍然睡不着,思及此,索性睁开眼,这一下可不了得。

抱着婴儿飞驰的竟是老白,那我现在应该是在回忆小时候?

小白闭上眼冷静片刻,倏然明白了些,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他对幼时的事毫无印象。他复睁开眼,冷静观察周围的环境,远处有连绵的群山,山上树木茂盛,许多不认得的树种,有一山前瀑布悬挂如练,飞流直下如一披新织就的白锦。

小白愣神片刻,暗想道:“这里不会是傲来国吧,虽然知道我可能不是你亲生孩子,但是老爸,我不会是你从傲来国偷出来的吧。”

老白抱着小白飞驰已达半柱香的时间,来到傲来屏障的尽头,正欲从海上离开。群山之间,远远传来一男人怡然悠然的说话声:“前辈,如何不光明正大行事,你私入花果山水帘洞,偷走这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岂非败坏白氏名声?”

白月初缩在襁褓里,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但见青山隐隐,绿水悠悠,并无半点人影。

至于那人身份,似乎也只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三少爷。

老白抱着小白的手臂更收紧一些,高声喊道:“傲来国上如今只有群猴万千,如何能孕育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自然由我带走。”

三少爷此时才慢悠悠的现身,他挂在树上,晃悠悠地荡藤蔓,笑道:“说笑了,这孩子是我用地府秘法拼凑出的东方月初转世,还有大用呢,可不能就这么给你带走。东方月初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转世也是与众不同,再任由他转两世非魂飞魄散不可。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老白笑道:“既然是东方月初的转世,那不管是天然的还是人造的,都是我的儿子,我就更要带走他了。”

……

小白在此刻被下课铃叫醒,他心里的疑惑几乎要溢出来,反复思索,反复回想。原来东方月初竟是东方秦兰和老白的孩子,老白竟是东方月初生父。而自己,是一个可悲的由三少爷创作的一个东方月初的替代品罢了。

他闷闷不乐一上午、一下午。

一顿各怀心思的晚饭后,老白和秦兰在厨房洗碗,白月初领着第一次来道观的苏苏和王少爷去后山玩。

夜空用浓墨染就,微星茫茫,月光似水披给山林柔和的纱。

王少爷熄灭灯笼,天地间最后一点光亮也失去。白月初正欲开口骂他,就听见苏苏的声音。

“哇,好美呀。”

白月初抬眼望去,见四周微弱弥漫起荧荧的光辉,是一朵朵矗立的盛放的粉色的大串的花朵,美得似非人间物。

白月初犹自诧异,这山上什么时候长出如此花朵?

王少爷已滔滔不绝介绍起来:“这是贵妃兰的高级品种,叶片长且披散,花瓣呈粉红色。不过贵妃兰不是这个季节开的,你们这山上有点东西。”

苏苏摘了一把花,编出一个花环,一下子戴在白月初的头上,哄他:“道士哥哥,你带上特别好看。”

三人在后山上奔来跑去,将小白一日来的愁闷散去,也变得快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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