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酒和合

香雪海地,凤凰树下。

姜令一袭紫纱裙,独坐于凤凰花树下,清风徐来,花香醉人,青丝飘飞,发香染上花香,缠绵缱绻,素手之中持着一枝火红凤凰花枝。

艳艳红花,飘飘红云。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她身前的石桌上,摆了一个竹筒,一个酒坛,一个长木盘,木盘上有形色各异的十多种花的花瓣,有桃花,梅花,杏花,李花,梨花,海棠花,木槿花等花。

她一手持花枝,一手摘花瓣。

不多时,长木盘上就多了一小堆如山的凤凰花瓣。

姜令边想着,手下动作不停。

她右手食指亮起了灵光。

姜令食指一划,长木盘上的小花堆自木盘右边向左边,一一飞起,她食指转圈,花瓣随着她的动作飞舞流动,先聚成了一个中空的花球,花球大小收缩、紧凑,又聚成了一个绣球大小的花球。

她左手食指向上一挑。

竹筒之中,涌起了一股手指般粗细的水流,水流清凉透亮,是采清晨露水而成,逆流而上,包裹住了花球。

食指相点,两点灵光聚合。

花球砰然崩开,四下散去,滴滴水珠包裹着一片花瓣。

指间灵光又盛。

花瓣纷飞,飞入了一旁的酒坛子之中,水珠落入土中,滋润花木。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她眼神飘到了一旁的酒坛上,嘴角带起了抹笑。桌上绿光浮现,绿光散去,只余下一个酒坛。

姜令指尖刚摸到酒坛边,就听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温柔染上了眼。

来人正是笙箫默,他抚掌轻笑。

今日他换上了另一身行装,长袍上绣着青翠的细长竹叶,脚下和缓,信步自红花丛中走来,行至姜令身旁,在她身侧的石墩上坐下。

“你这手法是愈发娴熟了呀。”

笙箫默屈指扣在酒坛上敲了敲,侧耳听声。他已经来了多时了,只是刻意隐下了身形,不叫她发觉罢了。笙箫默站在凤凰花树下,只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自然。”

她眸光清凉,俏脸稍稍抬起,是骄傲得紧。

她又凑近,巧笑倩兮:“师父来了多久了?又偷偷藏了起来?”

笙箫默最初偷偷隐身凤凰木中窥她修炼一事到底还是败露了,还是被姜令知晓了,还是经小鹿魇兽之口。

魇兽,魇兽。她是真不知该拿这头鹿如何是好了。

深红莲子艳。细锦凤凰花。那能学噀酒。无处似栾巴。

半晌无言,无声胜有声。

她双手勾在他的脖颈,在他怀里微微喘息,笙箫默抬手,理了理姜令的发髻、衣衫,手指摩挲,带着温热。一时静默,大约半刻后,姜令轻哼,她扬起小脸,娇艳欲滴的红唇,更像是无声的控诉。

“某人不是说,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吗?某人不是还说,要等到此间事了,再去九州四海结青庐的吗?”

“这某人都是谁啊?”

“师父?”

姜令佯作天真无邪,一句一句叩问在旁人心上。

有人小心赔笑。

“某人是我,是我。”

“我说的,我说的。”

他手下一顿,手掌移向了别处,手指勾起了一缕青丝淡香,缠绕着手指,软掉了心肠,难怪有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百炼钢成了绕指柔。

情也好,礼也好。

结庐在人间也好。

这些都是他说的。

他们本是定好了的,等到的这一代长留弟子成长到足以撑起门派时,他就带着她离开长留,也远离人烟。

“都是我说的。”

他笑了笑,眼中满满的柔情蜜意。

总归是栽在了这个小女子的手里,甘之如饴就是了,今生不悔。

他不知是否来世,能许给她的,便只有这一辈子了。

若真能相守一生,此生也值得了。姜令心中暗道。

她从笙箫默怀里坐起身。

姜令碰了碰酒坛壁,又不禁笑出了声,遇上了师父,她就爱上了笑。原本,她就是来酿个酒的呀,怎么演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她一只手探到了身侧人的腰间,动作凶狠地扭了下:“我本是要来酿酒的,这下好了啊,错过了酿造的最好时辰了。”

“嘶”他咧了下嘴,分明腰间葇荑似软骨无力。

她不信:“我可没使多大力气。”

他懒懒地换了笑脸。

“错过了时辰吗?”他也看向了桌上的酒坛,笙箫默浅浅笑了,眉眼弯如月,“我来帮帮你好了。”宽厚的手掌附上了姜令软绵绵的小手,双手交叠出浮现金光。酒坛在两人手下轻轻摇晃。

“这样就可以了?”

她凑近去,侧头看去。

笙箫默变出一把小铲子,在二人身后的这株凤凰花树下挖了一个深坑,从姜令手中接过了酒坛,将酒坛子埋下去,用力按压好,又用铲子将一边的土填好。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拍了拍手上的土。

“这样就可以啦。”

他眼中碎落了细细的光。

姜令自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捧起笙箫默的手掌细细擦拭。

心肠又是一软。

他凑近些,低下头,在姜令发间落下浅浅一吻。她又不争气的脸红了,手上的动作更是轻柔。

又五年。

长留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涛汹涌,那事过去后几年,随着光阴施展的强**术,绝情与贪婪二殿似乎真的也平静了下来。普通的弟子并不为这些所影响,他们依旧过着平静的修炼生活。

今日,注定是**殿举殿欢喜的日子。今日,是火夕与舞青萝结连理之日。

这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仙界当然是可以成婚的,只不过绝大多数的仙人追求的是长生,是修炼,而非是男女之情。

世尊摩严乃其中代表之一。

也幸好这二人拜在了笙箫默门下,而非是摩严。

求仙之人成亲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其实人也一样,不过“因人而异”四字罢了。火夕与舞青萝也就是着喜服,对天地起誓,拜过了笙箫默而已。也因这事,几个友人难得的聚到了一处。

——霓漫天毕竟已为蓬莱掌门,执掌一大仙门,且还要修炼,自然少有闲暇,而朔风则列位了蓬莱长老,陪伴霓漫天。

——云端也不得闲,药阁长老近年来也又有了渐渐交权之意,欲要将云端培养为自己的继任者,她也忙得很。

姜令早已为上仙。

素日里除了协助落十一料理门内诸项事宜外,就是拈花悟道。

是了,落十一已为掌门候选人。若无意外,落十一便是下一任掌门了。只除了他对当年糖宝之事心中生结以外。

这点真倒令人意外。

“竟没想到十一师兄一直喜欢着那个糖宝。”舞青萝是没看出来。

“你又与他们接触得又不多,”云端调侃他二人,“你们两个啊自上了长留山不是下山游学就是跑去玩去了,总也寻不见你们,没瞧出不也在情理之中?”

几人都乐了。

霓漫天歪头。

“师兄他还是有心结吗?”

姜令道:“是啊。”

“原本十一师兄这次也是要过来一起的,结果不知何因又与问起了大师伯糖宝之事,这便被送去了仙牢自省。”

“怎么了?”

霓漫天“唉”了一声。

“你倒是可与师兄说一说,只说些这些年身处掌门之位的心得。”朔风看着她。

“心得?是心累吧。”

霓漫天在朋友面前仍是那个骄纵的大小姐,不,该说是,霓大小姐在各派掌门面前是个年幼张扬的掌门。“有些事啊,真是不做掌门不知道,这当了掌门啊才发现之前那些年,爹爹真的是太宠我了,我还当他一直嫌弃我为女儿身,真是……当真是我错怪了爹爹了。”

“不过我这脾气也改不过来了,只能请其他各派掌门多担待了,”她灿然一笑,“毕竟我还有这么多靠山不是?”

“是是是,”这话姜令是认同的,“我们漫天无需为此改变自己。”

又三年,蓬莱掌门大婚。

香雪海花地,凤凰花树下。

笙箫默拿起树下的小花铲,小心翼翼地铲土,多年前,他手把手教姜令如何酿酒,两人曾在此地以百花酿造,适逢多年,也不知这酒是何滋味。

今日突然想起,便取出来尝一尝。

“挖出来了?”

姜令凑近,轻声问着。

“马上了。”

笙箫默拿花铲松了松酒坛子旁的泥土,待酒坛松动时,放下花铲,双手捧住,将其去了出来。

“这么的多土啊。”

“埋在地下,当然都是土了。”

笙箫默低下头,认真地凝视着姜令的眉眼,看了这许多年,他也不觉腻,自己家的姑娘,越看越有韵味。

姜令自袖中取出一方丝帕,眉眼低敛,仔仔细细替他擦去手上的泥土。

“好了。”

姜令朝笙箫默扬起抹笑。

笙箫默也笑了笑,打开酒塞,用一旁的木勺取出酒水倒进早已备好的青瓷碗中。

酒水色青绿,有清香。

“尝尝。”

姜令点点头,捧起青瓷碗,送到嘴边,与笙箫默说笑:“也不知道这错了时辰的酒,酿出来会是何滋味。”

“尝尝就知道了啊,闻这酒香似乎还不错诶,总归是不会太差。”

“来。”他举起酒碗。

两人碰了碰碗。

姜令放下碗,看向笙箫默。

“很好喝。”

世间最好的酒,是同你共饮的那一杯。

笙箫默轻笑,道是:“看来,这送给朔风漫天的成亲之礼是有了。”他转了转手中的酒碗,一汪绿水荡起清波。

姜令点头:“是啊。”两人一起看向石桌上的酒坛。

“师父,取个名字吧。”

“嗯,这我得好好想想……不如便唤作和合吧,和合之酒。”

“和合?和合二神,同心和睦。”

“对,正是这个寓意。”

“和合酒,也应了这喜事,朔风、漫天定会欢喜的。”

“那走吧,莫要叫大师兄他们等急了。”

“昂。”

“十一这次也过去吗?”

笙箫默遥遥地望见了摩严身侧的落十一,记得上次火夕、青萝成婚时,这师侄被关进了仙牢之内,还是心头郁结难解,瞧他这一次又变为了最初君子端方、待人亲和的落十一了。

“对啊,一脉的亲师弟、师妹大婚,师兄自然要过去。”

“就这般?”他可不信。

“漫天曾与师兄谈过一席话,说她几年来任掌门之感触,说起来这还是三年前的事儿呢,自那以后,师兄似乎就不再纠结于那事了,这与大师伯的关系也显可见地缓和了起来。”

“哦,这样啊。”

笙箫默挑眉:“这看来是想开了啊,想开了好啊,心里不会太多苦楚。”

姜令抱着一坛子和合美酒:“人生难得最是看透。”

“走吧。”

“昂。”

两人抬脚走入贺喜队伍中,众人面上的笑颜渐次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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