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璟王设局逼赵凫

十日后,夏夜繁星点点,不胜枚数,偶有夜风拂过,也是温热烘燥之感,无丝毫凉爽。

玄央殿外前诺大的广场上,华灯溢彩,几位皇子和文武百官们连同家眷早已纷至沓来,虽不知今日究竟是何日子,皇帝为何突然夜宴,但已来了,眼前的灯火辉煌,耳畔的丝竹管乐之声,一张张案几上的珍馐美味,琼浆玉露,还是让众人渐渐放下了疑惑,开始谈笑风生。

当皇帝和皇后一前一后,落座在高阶主席台的玉雕屏风前,皇后心里越发隐隐的惴惴不安,几次三番的瞄着皇帝。皇帝却始终双目微阖,神色晦暗不明。

不多时,众人行完礼,皇帝微微拧身,看了一眼中常侍,中常侍会意,两掌轻拍三下后,方才悠扬缓慢的音调,顿改成一阵急促之调,如千军万马,如百舸争流,如箭矢嗖嗖……紧跟着,十二个身着白衣,头戴白色面具的人手持长剑,相继缓缓而入。

众人疑惑的打量他们几人后,便纷纷扭头看向高阶之上的皇帝,还有皇后。全然不知这上演的是何戏码。

跟着十二个面具人进来的还有一排手持利剑的甲士,面容异常肃杀,也是十二个。

几位大臣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眼前的一切处处透着不寻常。

“这是哪一出?”皇后生硬的挤出笑脸问道。

“次次宴会,不是舞姬美人随乐起舞,就是那些乐师不知疲倦的一个劲的奏乐。当真无趣。”皇帝侧眸沉声道。

“陛下喜欢就好,臣妾只是觉得这刀光剑戈的,和今日这君臣和乐的祥和气氛不相宜。”皇后微微一笑。

“皇后不喜欢?”

“陛下喜欢的,臣妾自然不敢违拗。”皇后眼角勾笑,嘴角却微抽。

此时乐师的音乐戛然而止,头戴面具的十二个白衣男子,已经准备就绪,随着铿锵有力的乐声响起,寒光闪闪的剑舞了起来……

那十二人中,其余人皆舞的绵软无力,毫无半点应有的英气锐气,唯有一人却舞的极有风姿,手中长剑如芒,气顶长虹,带的衣袂翩跹,辗转腾挪间,身若狡兔,迅疾如风。时而点剑而起,恰似蜻蜓点水,轻盈飘逸,时而挥剑如虹,如秋风扫叶,锐不可当。明眼人都看的出,此等功夫绝非一朝一夕可练就。

随着音乐翩洋的后半场,那十二甲士按照事先排练,个个持剑依次上场,两人一组共舞,方才白衣男中舞的最好的那人,却始终故意与他合舞的甲士慢半拍,更不愿让他近身。节奏步伐开始凌乱起来,下面的人都看出端倪,深知台上情况不对,只个个屏息,装做若无其事。

皇帝神色毫无变化,眼前情形似在自己意料之中,皇后却悄悄平息呼吸,眉心暗凝。

随着音调愈加急促,如万箭齐发,眨眼之间,方才还在两两共舞的甲士,骤然调转方向,一齐围攻那个白衣男。白衣男眼一横与之打斗起来,那一招一式哪还有半分舞剑的样子,只在狠刺攻杀。其余白衣男惊吓的退逃到台下。

十二甲士恼羞成怒,剑法愈加凌厉,步步紧逼,纵横交错的剑光织如一片死亡之网。白衣男却始终不慌不忙,在空中辗转腾挪,或挑或刺,妙招迭出,每次挥动都带起一道凌厉的剑气,将那剑网一次次撕开缺口。十二甲士齐上,也无法将其生擒。场面开始混乱。

“好了!”皇帝突然起身,厉声喝到。

众人这才立时停下。那十二甲士收起剑面朝皇帝一躬,迅速退下,却仍旧各自守在方才那十一人身后。

“朕的画院里果然是卧虎藏龙,没想到素日一双只知执妙笔丹青的手,竟也能将剑舞的如此出神入化!”皇帝一改方才厉声,忽然笑道。

方才那些退到台下的甲士,仍死死盯着台上白衣男的一举一动。

白衣男带着面具,持剑的手微抖,鼻息也较原先粗重不少,胸腔起伏,如同一头被环伺的困兽。

“摘下面具,让朕看看是哪个画师。”

白衣男迟迟未动。

姜煜璟见他迟疑不决,左顾右盼,立即起身将手中折扇一摊,轻摇质问:“台上之人,陛下之命,你是没听到吗?抗命不遵你可知后果?”

白衣男仍一味后退,持剑提防着。

姜煜璟不急不忙的走到领头的甲士身前,折扇一叠,轻敲了敲他肩头:“既如此,那便先挑下其余人的面具。”

甲士领命,手一扬,台下那十一个白衣男身后,手起剑落,不约而同一道寒光掠过。

啪!面具坠地。皆为画院画师!

众人扫视一圈,于是心照不宣的暗暗侧目,看向了宴席中的老太师——赵鄢。

姜煜璟一边轻咳,一边环绕着中间高台,轻声笑道:“这台上之人,莫非是老太师的长子赵凫?”

“璟王殿下真是会说笑,我儿身子孱弱,故自小只以诗书为主,此等舞枪弄棒的,他耍不来!”赵鄢波澜不惊。

“老太师,是不是您儿子,让这台上之人脱掉面具不就知道了么?姜煜璟紧接冲着台上白衣男笑道,“赵公子?拿掉面具吧!”

皇帝此时面容冷峻似霜,眼神深不可测地凝视着赵鄢。

台上那人颈间冷汗涔涔,身躯微微颤抖,不敢出声行礼,也不敢放下手中剑。

“老太师,您确定这台上之人不是赵凫?万一真是他呢?”姜煜璟测过身子冷然嗤笑一声。

“殿下,绝无可能是老臣之子,我儿的身子老臣心里还是有数的,莫说是如今日这般舞剑,就是让他拿剑都未必能拿的动,绝不会是老臣的儿子。”赵鄢斩钉截铁。

“那这事儿就更奇怪了,啧嘶!都知道画院是十二人,前些日子多了一个女画师,可也因巫蛊一事被暂时禁足,那这赵凫去哪儿了?”姜煜璟故作疑惑。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大鸿胪裴淮堇突然起身,拱手道:“提起巫蛊一事,臣倒是想起一桩异事。前日与尚林苑令闲谈时听闻,或许与此案有关。”

姜煜璟闻言,目光转向席间的尚林苑令,眉梢微挑。

皇帝也投来询问的目光:“哦?尚林苑令,可有此事?”

尚林苑令见裴淮堇突然提及此事,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回禀:“启禀陛下。此事确实蹊跷。前些日子羌域进贡了一批奇珍异兽,其中有几只猛犬蝠日夜嘶鸣,更屡屡猎杀其他珍兽。臣便命侍卫将其射杀。谁知巡夜时有一侍卫劝阻,说有损福泽,当以活捉为宜。可那些畜生凶猛异常,侍卫们屡捉不得。次日天黑,那侍卫果然前来相助,竟真将猛犬蝠尽数擒获。只是当时天色已晚,臣未能看清其面容,本想次日重谢,却再未在宫中见过此人。”

“此话当真?”皇帝神色一凛,语气陡然转厉。

尚林苑令连忙躬身:“臣不敢有半句虚言。那侍卫身手了得,更令臣生疑的是,他身上带着一股特殊气味——那是常年与矿石颜料为伴的画师特有的气息。臣自幼嗅觉异于常人,即便沐浴熏香也难以遮掩。是以臣推测,此人恐非宫中侍卫。”

“既知可疑,为何不早早上报?”皇帝沉声质问。

“臣...臣无凭无据,不敢妄言。”尚林苑令额上已见冷汗。

姜煜璟轻摇折扇,悠然道:“如此说来,今日台上这位,极有可能就是那日助尚林苑令擒蝠之人了?”

“回殿下,远观此人,身形确实与那日侍卫极为相似。若容臣近前细辨,十步之内,臣必能确认。”尚林苑令躬身禀道。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他上前辨认。尚林苑令缓步走近,眉头微蹙,鼻翼轻动,片刻后转身回禀:“启禀陛下,此人确是那夜之人。”

“你可确定?”

“臣万分确定!”

“来人!将其押入宫狱,严加审问!”姜煜璟当即下令。

“冤枉啊!陛下明鉴!臣是赵凫!尚林苑令一派胡言!臣从未做过此事!”台上之人突然摘下面具,跪地大喊。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是赵凫。

姜煜璟见他慌乱摘下面具,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赵画师,方才不是执意不肯摘下面具么?怎么这会儿倒愿意摘了?”

“臣…臣方才被甲士所慑,一时惊慌…”赵凫支支吾吾。

“可即便摘下面具,也证明不了你不是那夜的侍卫啊。”姜煜璟以折扇半掩面容,轻笑出声。

赵凫一时语塞,随即强自镇定:“荒谬!臣…臣从未踏足尚林苑,更不曾捉过什么蝙蝠。”他咽了咽口水,“臣…臣夜间一向在画院作画,从未外出。画院同僚皆可为证。”

“诸位画师,可有人能为赵凫作证?”姜煜璟转身环视其余十一名画师。

众人皆垂首不语,就连与赵凫交好的麻脸画师也默不作声。

“看来你的同僚们并不知情。难不成是尚林苑令有意诬陷?可他与你素无仇怨,为何要行此不义之举?”姜煜璟步步紧逼。

赵鄢眼见爱子被逼入绝境,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拱手,字字铿锵:“七王殿下,尚林苑令嗅觉异于常人不假,但仅凭他一面之词,毫无实证,如何就能断定我儿便是那夜之人?”

姜煜璟神色从容,那双清润的眼眸此刻却透着凌厉:“老太师,方才令郎的剑舞可谓出神入化。而您自己也说,令郎平日连剑都未必拿得动。可见您对令郎了解有限。他身怀绝技却隐匿画院,又与蝙蝠巫蛊一案有所牵连,若不将其收监审问,恐怕难以服众。”

“爹…”赵凫双唇颤抖,无助地望向赵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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