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花雪月是吾心

雪莲花是广袤冰川孕育的奇迹。

寒意无孔不入,但沐云寒却不想以内力御寒,似乎唯有这样,才对的起雪神山的圣洁无暇。

碎石还是磨破了脚心的茧子,不过低温下也不觉得痛。雪莲花就盛开在这些坚硬的石块上。难以想象,这般纤薄的花瓣,是如何抵御凌冽严寒。

下山的路上竟有一片冰川间的花园,开着小小的白色与淡黄的野花,他顺手摘了些,和雪莲花放在一起。

返程回月湖时,身体虽然疲乏,心情却愉悦许多。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愉悦感到底从何而来。是因为采到了珍贵的雪莲花,又似乎不是。

这一次的旅程与以往都不同。漂泊的云彩系上了一根细细的,看不见的绳,绳子另一头是一团漂亮的,朦胧的,雪山阳光里的梦幻泡影。

绿野上传来一声轻灵笑语,幻影忽然变得真实起来。

是月湖旁的杉木小屋,木屋外晒着黄灿灿的金莲花,小马驹在草地上打滚撒欢。再近一些,有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熏肉和奶茶的香气。

身着松蓝色束腰长袍的元木槿脚步轻快,帽沿垂下的蓝珠子随着脚步一晃一晃,忽然她的余光瞥到一个身影,脚步一顿,手里的奶茶也洒出不少。

牧云寒望着她,一向严肃冷毅的面容上,努力挤出一个短暂和善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落在元木槿眼中,着实有点扭曲和怪异,不知师兄吃错了哪门子药。

因为刚把他卖了,元木槿心里紧张又不安,一时间望着风尘仆仆的牧云寒,千言万语堵在喉头。

难不成还在生气?

看着像棵云杉树般定在屋外的元木槿,牧云寒不由地想,还是这般小孩子气性。

他从竹筒里拿出采摘的野花,正要招呼师妹过来时,却也像棵云杉般定住了。

一个年轻男子从师妹的木屋里走出来,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即便是只有一面之缘,牧云寒也一眼认出了这男子正是他们远走雪域的缘由之一,师妹口中喜怒无常的齐王。

可是此刻,身着当地衣衫,额上围着铜制猎鹰纹饰,披发编辫的齐王,和他那朝气可爱的松蓝色师妹站在一起,宛如雪神山下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年轻夫妻。

他阖眸,片刻后,冷淡道:

“不知有客,失礼了。”

飞奴偷偷跟他告状:“元姐姐贪图银子,非要出诊。不成想那得了病的人正是齐王的属下,你说巧不巧?元姐姐自己治不好,竟然还把师兄你供了出来,看来齐王一定给了她很多银铤。”

牧云寒手中收拾着雪莲,头也不抬。“嗯,得叫她把那些银铤全交出来才是。”

飞奴有些忧愁。“师兄大人,你真的要给齐王手下治疗噬心蛊么?那玩意可难治的很,怕是要耗费不少内力。”

“你元姐姐已夸下了口,若是不治,岂不是叫人轻看?”牧云寒扭动了几下脖子,仿佛是一个即将行刑的猎手,漫不经心而气势逼人。“我倒要看看,传言中无人能解的圣蛊门中第一蛊毒,有多厉害。”

他那心思单纯的师妹在一旁的木屋里发出欣喜愉悦的声音。

“真的好喝吗?殿下?你可不要说客套话!”

男子轻笑。“嗯。比我在之前喝的味道细腻柔和许多,我很喜欢。”

一声得意的拍掌。“殿下你是识货的。这里饮食虽也好吃,但不免有些咸腻。这是我特意以京中口味调制的奶茶,就连这茶叶,都是我们千里迢迢自己带过来的。”

接着,声音低下来,有一点羞意。“那......我每天都做这个......好不好?”

牧云寒望了望晴蓝的天,阳光灼灼耀眼,是个明媚的好时节。不速之客齐王和手下现下住在附近牧民的帐子里,那病患也一起带了来,往来医治并不费脚程。

元木槿心中很高兴,说不出的高兴。这大约是因为师兄竟痛快答应了医治蛊毒,省去她一番口舌。

师兄他甚至没有责备自己主动暴露行踪这事,想到这里元木槿更加开心,捧了许多吃食巴巴地送过来。

牧云寒扫了一眼,“怎么没有奶茶?”

他想来觉得口腹之欲是下乘趣好,今日不知怎么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元木槿也不觉得异常,只是说道:“我想着师兄你也不喜欢喝,便只用滚水泡了茶。今日的都拿来待客了,我明日再煮吧。”

说着,一脸谄媚地凑过来。“师兄辛苦,师兄厉害。不过几日就采了这许多品质上乘的雪莲。又可以做不少香雪丹了。”

牧云寒斜了她一眼。“嗯,短短几日,便回心转意想回京城做王妃了?”

他面上神色虽淡,语气里却有隐隐的不快。

果然还是生气了。雪山这一程着实不易,师兄安排筹划费心不少,她的轻举妄动或许会辜负这番心血。

元木槿连连摇头。“我怎么会离开师兄和师父,去做那无趣的王妃?何况,天下人都知道,齐王妃已经死在匪徒刀下。至于......”

她顿了顿,泛起一丝愧疚。“至于师兄你......齐王已经保证过,他们离开这里后不会吐露关于你的一个字,也不会探寻任何与你有关的事。”

她心中不知从何而来一股自信,斩钉截铁:“齐王他绝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牧云寒沉默片刻,安抚她般和煦一笑。“你担忧什么?即便他出尔反尔,也妨碍不到我半分。”

他的微笑里有一丝漫不经心的高傲。这神情元木槿再熟悉不过,她曾被这自然流露的傲然深深吸引,难以自拔。

师兄出身南方名族,年少时离家拜师,醉心医术但更痴迷毒理,十年来踏遍山河寻药问毒,看遍世间种种,亦抛却红尘繁琐。

元木槿心中越发愧疚自责;这是最后一次,让身边人为自己担忧劳神。

牧云寒将其他人都赶出帐子,只留下自己一人为患者诊治。他诊过脉象,细细看过那垂死之人的病容,心中倒还升起一丝欣慰。师妹这丫头总算有一点可取之处,这些江湖上的奇毒异术竟也能辨识一二。

其实在伽蓝寺遇见那些武功诡异的杀手时,他心中便猜想有江湖人士搅进了朝堂之中。当今天子喜好风水命理,时常招揽道士相师,譬如当今国师崔良相。八年前有邪星侵入心宿,乃是大凶之兆,偏偏皇帝又犯了头疾,朝野追追不安,天相监亦束手无策。

崔良相当时不过一个挂名的采风使,混几口酒罢了,因上司入狱的入狱,躲祸的躲祸,竟被推上去面圣。谁知他一番口舌,劝了老皇帝到北方行宫修养避祸,几日后困扰天子多日的头风不药而愈,天象也转危为安。崔良相因此被拜为国师,颇受倚重。

可是圣蛊门擅长的乃是夺人命,嗜人肉的邪毒,向来为正派人士不齿,无论民间或是朝廷都视为妖邪,是谁冒这天下大不韪收入麾下?

敢冒这样的风险,想必是有些事必须要借圣蛊门之手完成。

牧云寒从帐子中出来时,面上虽然仍是风轻云淡,可元木槿一眼便看出他神色中微微的疲惫。她担忧地迎上前去:“师兄......你......”

牧云寒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她。“我暂时先以内力封住蛊虫,防止它进一步损害心脉。”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众人都明白这绝非轻松之事。

齐王郑重道谢:“多谢牧师兄。”

牧云寒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众人回到另一所帐子里,元木槿已备好了一盆热水捧了过来。牧云寒用热水仔细洗着手,他洗的细致,连指甲缝里都细细清理,做好这些,他才又开口说话。“这蛊虫活力正盛,我的内力压制不了它太久。我需要几味药材克制住它,再以针灸将之逼出体外。”

齐王点头:“是什么药材?我来采买。”

元木槿连忙站起来。“我,我一起去!”

飞奴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也举起小手兴奋地喊:“那我也要去!”

牧云寒瞥了飞奴一眼。“小孩子凑什么热闹?老实待在这里!”

元木槿皱皱眉,这话,感觉说的不只是飞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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