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瑶与沈黎等到四下无声,只有草虫鸣叫,复又侧身而出。
“果然有奸细!”一声厉呵。
还没等二人看清,一道寒光便劈下来。
片刻间,锣声大作,四下火把渐渐向此处汇聚。
二人躲过最初几刀,细看,原来就是刚才几个巡夜兵,在个络腮胡带领下,杀了回马枪。
区区几个毛贼,沈黎哪里放在眼下,正欲上前。
唐凌瑶见四下明晃晃火把愈来愈近,心知不可纠缠,左手把沈黎往后一拉,右手顺势便抛出不见天,刺鼻辣眼的白雾瞬间从滚筒中迸发出来,将前方全部笼罩。
一片骂娘的白雾中,二人回身便顺着巷子狂奔。
东拐西绕,避开蜂拥而出的兵丁,一路狂奔来到山崖下。
一座佛寺般阴森破败房子前,残败的放生池里,幽幽闪着鬼火,像一个个无处安生的灵魂。
二人心中一惊,定在那里,看这蓝光摇曳,心中骇然。
恰此时,身后人声渐近,三面山崖,一面追兵,沈黎正要进破庙,却又被唐凌瑶一把抓住。
“将军不可,万一被围,双拳难敌众手,你我……”
沈黎一听,也止下脚步,盯着唐凌瑶。
唐凌瑶也不管她疑惑的眼神,跳入一边芦苇丛中,摘下两根芦苇杆,掐下头只剩下一根空心筒状长管:“去头,含住,下水!”
二人沉入水中,靠着口中所衔的芦苇杆呼吸,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
一切如此安静,借着水底幽幽蓝光,唐凌瑶望着沈黎,因由自己在水中又湿又冷,身子忽左忽右地飘动,稳也稳不住。
沈黎便将她手攥于掌心,紧紧握着她的柔夷。
危机四伏之下,唐凌瑶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安心过,眼角含笑看着眼前的人,她正死死盯着水面上的情况,一手握着她,一手按在腰间别这的长剑上。
心中某处似乎已不再属于自己...
许是那道目光太过炙热,沈黎垂下眼眸也望着唐凌瑶双眼,四目相对。
火把的光亮围着放生池,光被池水反射得通红,却也仅能照出了池面上一此浅显的东西,唐凌瑶轻捏了一下沈黎示意她安心。
岸上贼寇扫了眼池面并未在意。“看!那边有座寺庙,快!搜!”众人迈开步伐,又向破庙而去。
许久,四下又回复了幽暗。
沈黎向唐凌瑶使了个眼色,脚蹬着池壁,想借力先把她先送上去。
未曾想,池壁忽然坍塌,一股压力把二人吸入侧旁溶洞。
水流又快又急,根本容不得二人有任何的反应,天旋地转在水中猛晃了好几个来回,呛了好几口水,若不是那双手还紧紧握住非冲散了不可。
待二人浮出水面,才发现来到一个巨大溶洞中,溶洞的水面与放生池的水面联通。
阵阵阴风从洞间呼呼吹来,二人口鼻皆是火辣,靠在壁上休息片刻才缓过来。
沈黎手按在喉间,话声嘶哑,生疑道:“溶洞该是密封之地,风又从哪来?”
唐凌瑶将额前浸湿的刘海往后甩去,伸手在腰间翻出一包蛇皮袋包裹之物,打开后里面的东西一点没湿,吹燃了火折子,将它竖在地上,伸出被冻得通红的双手在火边用力搓,清了清嗓子:“看来这溶洞和别处不同,好在躲过了一劫,怎么样将军,我聪明吧?”
沈黎看着唐凌瑶那眉角飞扬的得意样默不作声,也从蛇皮包中捡出一只干燥的火折子吹开,顺手将那包裹背于自己身后。
准备好后,借着火光往里走,不多久,发现溶洞中有条暗河,直流向漆黑的深处……
溶洞狭隘的山壁上布满青沥,那条暗河曲折蜿蜒,像是一条黑色巨蟒蛰伏其间,随时会冲着人狠咬一口,四下一片宁静,耳边传来水渍往下滴的声音。
走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沈黎顿下角步,用火折照亮山壁,只见微光所照之处,是一道道刮痕,每条刮痕约半尺宽,拿手往上一摸,平平整整:“这溶洞该是有人来过的。”
唐凌瑶附和道:“是了,如此阴暗潮湿的溶洞却连一只蝙蝠都没有,想必近期还有人来过。”
两人默默无言,一前一后,顺着暗流而下,越行至深处,四周的山壁就越是光滑。
走了约半个时辰时,只见山壁旁,出现了一个人工凿出的山洞,火折子伸进去,竟照不到头。
“云家人善于机关术,这用‘纵地术’挖出的山洞,该是通往一重要之地。”唐凌瑶靠着外面山壁,看着火光平静无一丝波动,小声道。
沈黎思索一会:“那头已经是布满贼寇兵丁,竟然不能回头,那就试试此处是通往何方。”
唐凌瑶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着来路,若有所思。
沈黎见她不言不语,便当是默许,头也不回,直向山洞内腾挪而去。
唐凌瑶回头,见沈黎已进去,那无尽的黑暗像是通往另一方天地的隧道,手执火把之人像是要被黑暗所吞噬。
手扶山壁,心里漾起一阵恐惧,既忘了迈开步伐,望着沈黎那被火折映照的窈窕身影愣愣发呆。
“快跟上。”沈黎回头唤道。
待唐凌瑶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忙趋步跟上。
岩洞越往深了去就越干燥,地下散了些粉末状雄黄,以致无人之地连蛇鼠小虫都没有,四下都是人工的痕迹,方方正正的暗道只容一人通过。
两人慢慢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发现前有微光,从前方吹来的一丝丝风把火苗也吹得兴奋起来,一跳一跳地摇摆。
加快了脚步,没多久,二人来到一个竖井下,头顶些许阳光穿透蘅芜枝蔓照射下来,远处鸟儿的啼叫婉约欢快。
没有交谈,唐凌瑶默契地闪在一旁,沈黎紧了紧有些被磨破的衣袖,手攀藤蔓,如猿猴轻盈,只荡几下,人已到了外面。
没一会儿,那根细长藤蔓又被甩了回来。
唐凌瑶也借着长藤晃到外面,稍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回头时这才发现那个井口藤蔓所覆盖,长年累月行成了一个天然屏障。
若不是自己从那出来,很难蔓藤后面竟藏着条暗道,云家人心思缜密,那玩弄机关之术更是不容小觑。
方才垂入的那根藤条,正落在一头残破的石狮子上。
狮子峥嵘诡异,低着大脑袋,只用那拳头大泛着幽蓝光的双眼窥视着,和官府前那威风八布昂首挺胸的石狮截然相反。
二人不敢久留,稍事休息,整理好衣物,久违的阳光洒向二人,但忽然间,沈黎和唐凌瑶愕然站在那里,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一样的山崖,一样的古庙,一样的放生池。
只是这里的愈加破败,放生池里都长出杂树来,四下都是蛮荒原始森林。
地上杂草也长了有数尺高,沈黎低头寻着,在杂草间发现一条像是小径一样的路,说是小径却又不是专门修葺的,倒像是偶有人往这里过而踩出的小道。
不禁疑惑:“若是常有人来,为何又不整理此处,让这杂草丛生?”
唐凌瑶忽然脸色发白,唇间也没了血色。
抬头向四周端详片刻,地势平坦,那放生池水势缓慢,蜿蜒曲折,流向与那古庙的向位构成一条平行直线,就四周山峦而言,北边高耸,南面平坦。
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无力起来:“此处虽看似破旧...但却是一个绝佳的天然安坟之处...云家人信崇道教,讲的是天人合一,敬天,敬风,敬雨、敬雷,敬山、川,敬江、河、湖、海。所以,这常有人来却不做修葺,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你怎么了?”
“无事...”
沈黎听闻,略微点头,踏上那条被踩出的小径往古庙中走去,步伐比之以往,慢了许多。
古庙已陈旧,门窗也如那石狮子一般不同于外界,介朝内打开,但都保持完好,昨晚细雨已停,灰砖瓦檐上还滴着水,庙中的地面上干干净净,放着几个用于跪拜的蒲团。
蒲团前的供台上只有一个黑檀木碑,上刻“混天命,沌地皇,混沌初始,可见阴阳”。
二人对着碑位行礼毕起身,沈黎思索道:“云家人重阴阳双生学,暗道那头为阳此处为阴,那边为入口,此处也许就是出口了。”
唐凌瑶露出赞赏的笑,对沈黎眨眨眼:“将军说的是。如此双生庙宇,完全相同,必然一为阴庙,一为阳庙,将军以为,何者为阴,何者为阳?”
沈黎看着那黑檀木碑神情庄重“天为阳,地为阴;动为阳,静为阴;上属阳,下属阴;升属阳,降属阴。”
唐凌瑶转身背对着木碑点点头,又问道:“那将军…是阴还是阳呢?”
“兵者为阳。”
唐凌瑶暗自笑道:“兵家为阳,我唐门以暗器机关所长,自是为阴。那咱俩也是,相生相克咯?”
离了古庙,又向林中一条泥泞小路走去,沈黎捡了根趁手的树枝在前方开路。
唐凌瑶跟在她身后越发没了力气,垂下的双手微略颤抖着,抬头看着顶上郁郁葱葱大树投下的星点余辉,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醒来之时,发现已被沈黎背在背上,她一手向后托住自己,一手还是拿着那树枝在地上敲打。
唐凌瑶无力地撑着眼皮子看着四周,只见古木参天,遮天翳日,看上去阴森可怖,神秘莫测得仿佛没了尽头,行走在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经过一夜阴雨,又给在山道前行增添了几分难度。
沈黎走得有些吃力,步伐却还是平平稳稳,一声不吭地行走。那消瘦的背脊让趴于其上的唐凌瑶硌得生疼,脑袋一阵一阵地发热,四肢却冰冷得像浸在冰窟窿里。
唐凌瑶侧着头枕在沈黎背上,环住她脖子的双手紧了紧,沈黎顿了顿脚步,向背上的她看了一眼,发现她已醒来,将她又往上托了托后,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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