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瑶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路鞍马劳顿回到了青门城,回到秘阁才有了一种到了家的感觉。
当她进了书房,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个半死——那书桌上的文案堆得有一座小山那么高,散落在地上的不计其数,光是紧急的文案就有十来封。
乱七八糟摞在那里,可以把唐凌瑶生生活埋了,唐凌瑶哀嚎一声扶额蹲在地上,咬牙切齿:“好你个雾老头,我离开几十天,文案你居然、一、点、都、没、看!!!!”
在别人眼里,唐凌瑶七岁便成为了青门城令主,又由雾老爷子从旁辅佐简直是天作之合。可谁曾想过那老顽童一样的雾老爷子在培养唐凌瑶这方面却是从来不手软。
每次议事,都要把小凌瑶摆在那座位上,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发不发一言也得这么坐着,耳濡目染,便早早就学会了尔虞我诈,学会了生存之道。
十二岁那年,雾老爷子就天天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再也不过问任何事了,天天姑娘的小曲儿听着,山珍海味吃着。
“小小姐,小小姐你可回来了,看看你看看你,又瘦了一圈了,是不是又没好好照顾自己?看你这脸色怎么白成这样?出门前我给你带的那些包药膳你到底吃没吃…”
芸婆自打进了书房就拉着唐凌瑶开始了唠叨,把唐凌瑶扯着瞧了个遍,反反复复念叨着。
唐凌瑶眼里始终含着温和的笑意,没有些许的不耐。
许久没听到芸婆这样念叨了还甚是挂念,姥姥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伸手牵住芸婆,垂下头细细抚摸着那双手上的每一个老茧,每一条皱痕,声音有些哽咽:“芸婆,瑶儿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的药膳啊,您老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么...”
在芸婆的坚持下,喝下满满一盅白果老鸭汤,这才送老人家回房。
“唐敏,你把桌上的文案整理出来,先把加急的拿给我。”
加急文案处理完,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忽然收到一封信,署名是临江王,说是要明日一早就到王府去一趟。
唐门虽有联张之意,却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这一趟定是要去的。
唐凌瑶坐于桌案前,全身都陷进那柔软的靠椅里,招呼唐敏来给她按按肩。
“临江王找我,是什么事?”唐敏的力道使得唐凌瑶全身都松懈下来,直打瞌睡。
“应该是与望鹤山上出现叛军有关罢。”
“望鹤?是云家的那个望鹤么?”
“是的,主子好记性。”唐敏上杆子拍马屁:“望鹤一直是云家的地界,云家祖上是为大官人,衣锦还乡后买下了那一整个山头,不知怎的,如今被一伙贼人所占,听人说啊,云家人全被诛杀,老少不留!”
唐凌瑶听到“老少不留”时,眉毛轻颤了几下,眼皮已是沉得抬都抬不起了,迷糊间呢喃了几句:“你出去吧,我在这睡会儿...”
二日清晨,唐凌瑶一早便到了临江王府,让下人领着到了书房。
刚到书房门外,就看到书房中站了一个人。
她一袭军装英姿飒爽,如琼枝一树,亭亭玉立,终身流露着银白色的金属光线。
虽是只有数次碰面,但是唐凌瑶却早已将这抹身影藏于心间,现在突然见到了,却没有向前迈去一步,只站于书房门外静静看着。
房中之人,像是感觉到门外有人,转头看去,那眼眸漆黑深不见底,像一汪深邃的潭水,平静无澜。
见到来人竟是她后才有了些许波动:“唐令主,你怎么来的?”
唐凌瑶好笑着抬脚进了:“我怎么不能来?你认为天策府贴满了通缉令就能抓到我了?”
沈黎沉默地看着唐凌瑶那略显苍白的唇:她似乎,清瘦了许多…
“你...”
“将军若是要见人家何须这么麻烦?你知会一声,人家立马打包好了送你府上。”
“既然来了,就随我到公堂问话。”
“哎呀,两位久等久等了。”好半天临江王才现身,在走廊上看见两人越挨越近似是要打起来,连忙赶来劝架:“两位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动手!”
他做到了正座上,解释道:“我迟迟未到就是想给两位一点时间,青门城周边的通缉令我也看了,依本王看来,这纯属误会一场。”
“王爷,这位唐令主确是杀我天策士兵无疑,并非误会!”沈黎想起士兵们死前惨状,也是定要为他们据理力争的。
唐凌瑶不发一言,眼角含笑地注视着沈黎,心里默道:这人容不下我,又不得不容我的样子,当真有趣。
当下决定不再解释了。
临江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现今天下不太平,哪哪都是乱民啊,反叛啊,这青门城本就江湖势力众多,本王能维持住也实属不易,圣上前些日子才褒奖本王,就不要给本王生事了。”
临江王松了口气,走下座椅,踱步到沈黎身侧,安慰道:“本王也知天策府将士忠君爱民,只是军队嘛,哪有不死人的?多给家中发些抚恤也就是了。”
沈黎脸色一变,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声音提高好几分:“王爷不可!将士以血染疆场为荣耀,但他们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行了!”临江王猛地一拍桌子:“谁准你跟本王这样说话!”
沈黎当即跪下,死死咬住下唇。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沈黎唐凌瑶心理并没有一丝愉悦,连忙转移话题:“王爷唤了小民来,是否与望鹤山暴乱有关?”
临江王缓了缓语气,双手背在身后:“正是此事,召唐门令主前来正是为了体现咱青门城的军民一心,能共同御敌于阵前,打消之前天策与唐门不和的谣言,让圣上放心。还望唐令主,能配合着出些人手。”
唐凌瑶心中明了,不仅是军民一心,王爷更会多派军士,把这微不足道的平叛再夸大几番。表面上却一脸殷勤“王爷如此看重我唐门,小民愿意亲自带人与沈将军,军民同心。”
王爷做东,众人吃茶闲叙,唐凌瑶偷眼撇了沈黎,总见她一言不发,似乎还为自己的事气恼着,也只好拉了幕府策士闲扯。
三个月后,幕府策士邀唐凌瑶同去驻扎于江永城的天策军中。
已是小寒时节,江永城此时连着半月阴雨绵绵,凌冽的寒风加夹着雨水犹如片片小刀,硬生生在脸上刮。一路骑马而来已是不易,唐凌瑶坐骑“墨弋”自是千里挑一,来的路上都有数次打滑,不由得为那天策府骑兵捏了一把汗。
大军压境那作乱贼寇已潜入江永城僰人所占的望鹤山中,那山如尖刀一般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一条窄窄的小路曲折蜿蜒,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小路两边便是悬崖陡坡,山顶那寨子便是号称“天下第一险寨”的云家寨,易守难攻。
天策骑兵不擅攀山越岭,到了此山更是无法发挥其所长,与僰人及贼寇鏖战月余,仅仅攻占至半山腰扎营,那僰人也不做多余动作,见天策已攻入山腰间便紧闭寨门,有将军队困死至弹尽粮绝之意。
“此番与沈将军研判军情,您多费心,只怕要劳烦唐门高手了。”策士向一旁唐凌瑶道。
此刻,两人正等在沈黎中军帐内等待沈黎出来迎接。
“哪里哪里,我唐门只是穿山越岭,脚力好些罢了。”唐凌瑶虽是与策士说着话,目光却是四下打量着帐处那巍巍望鹤山峦。
未几,军士通报“沈将军偶染风寒,不能迎客,二位请回吧。”
“既是沈将军身体有恙,咱们就先行回营,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待那策士回了营,唐凌瑶打了个虚晃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避开天策巡营兵,潜入将军帐中。
大帐内,沈黎站于沙盘前,眉间微蹙,却是未见丝毫病态,唐凌瑶见帐中只有沈黎一人也不再躲避,大摇大摆进了这大帐中。
“听闻沈将军尚在病中,特意过来看看,感情沈将军病的却是心病?”沈黎抬眼,看到来人是最不想见到之人,不发一词,只当做是透明。
“报!沈将军!”帐外突跑来一探马,入帐中作揖,那人重重喘着,上气不接下气,脸颊一片水珠子从额间滴落,却来不及擦一擦,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滴。
“何事如此慌张?”沈黎给那探马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先喝下,暖好了身子再慢慢说。”那黑脸汉子接过水却还是急得直跺脚,死死捏紧手中水杯,再使些劲那杯子怕是就要碎了,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张着嘴支支吾吾。
沈黎一手拍拍那人肩膀“你是想说,僰人又来了一支军队,在山下已做了包围,我们被困于山腰之间,是吗?”
那黑脸汉子直瞪着眼睛,两颊边肌肉微微抖动着“确…确是如此…”沈黎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那探马离帐后,沈黎看像身边之人“唐令主,可愿与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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