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宝笑呵呵地站在一边，指挥着穆泽把趴桌上喝得烂醉的大人们一个一个架进房间。穆泽出来揉着酸痛的腰，抹了把汗，又去简单收拾碗筷。

“怎么没见着你爹？”水流缓缓涤过粗劣的瓷盘，穆泽有些发愣地放空自己，没有抬头，顺口问着。

那边笑声一顿，过了好久才传来孩子囔囔闷闷的声音。“哥哥你记性真挺差，我爹，我爹他们还没上山就被抓走啦！”祁小宝方才被他抱到长凳上，小脚垂在半空，呲着牙咬开糖衣。

穆泽闻言赶忙回头去看，语气带着歉意和局促：“是……哥哥记性不好，对不起啊小宝。”看不清表情，孩子没有再说话，只是胡乱地把糖扔进嘴里，头垂得越来越低，脚也晃得更快了些。穆泽慌了神，胡乱擦干手跑到祁小宝面前蹲下。

他贯是不会哄人的。去沉星前的那些年，穆泽在羡州当孩子王。书院的弟妹围着他转，穆泽也情愿帮他们护他们。可时年八岁的孩子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羡州多雷雨，一下起来就没完。多少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光脚站在寝屋地上，穆泽无措地聆听弟妹们的哭号。师父们早在传授完当日的课业后离开书院，穆泽只能用被子裹好自己，避开顶棚渗水汇聚的低洼，举着烛台抬手颤抖地护住微弱的火光，沿着床边一寸一寸徘徊，挪着，摸索着，挨个过去擦眼泪。

不怕，这雷是神仙们在天上摆宴席，看歌舞呢。

雨滴落下来多漂亮呀，但再哭你可就不漂亮啦。

想爹娘了是不是？爹娘会来的，会来接你回去的。

不要哭，哥哥护着你。

小宝被哄着睡过去，又轻轻抱回沈姨身边。低头去看，孩子眼角挂了一颗晕开的泪珠。走出房屋，原先热闹着通向各处的小径已经没人了，周围静悄悄。屋舍的门窗都紧闭着，穆泽漫无目的地踱步，不知该往何处去。

随便爬上一个屋顶，穆泽平躺下翘着腿，胳膊枕在脑后，沉默抬头去看只闪了零星光亮的漆黑夜空。现如今知道身处临州，只要溯着沅衷河向西去，总能回到沉星。

先休息一晚，别的事等明日启程回山门拉上林川再说吧。

在屋顶上翻来覆去不知多久，许是瓦片冰凉得硌人，或是月光牙白得晃眼，穆泽如何都无法入睡。叹了口气后睁眼坐起，穆泽把戒指摘下捏在指间。借了天光，他细细打量着。是简单的素圈，在月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银。上面没什么暗纹，接口平滑，基本上看不出打磨的痕迹。也不能怨他多想，二十余年的记忆里，穆泽接触首饰的机会少之又少，以至于看着这枚静静躺在掌心的戒指，他竟觉得跟祝渊手上的别无二致，只是内里少了灵力的汹涌。

难不成是一对儿？那也不该出现在自己手上吧。

思绪混乱，穆泽干脆不再多想，把戒指放在眼前。星光忽明忽灭，透过圈口，他出神地凝望着满月，一时有些迷茫。穆泽眼睫颤了颤，又慢慢躺回去，偏过头去看西边的天空。

又是十五了么？

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楚师叔和左芹长老都在，师尊一定应付得来。小秋真是长大了，挥刀的样子好利落，跟她哥配合越来越好了。

林川现在何处呢？银戒异动，也不知会不会对他有影响。养了大半个月，伤口该不疼了，再催动灵力时应该不会渗血了吧。

晚风自北来，卷着林间的青草香，在他面上稍作停留后由匆匆向南去。似是不觉得冷，穆泽没有驱动灵力御寒，由着自己大剌剌躺在天地间，凝望广阔的泼墨般的天。夜渐渐深了，鸟鸣没了声息，山溪水流也飘远，什么都听不真切。穆泽透过飘来掩了半片天空的重云，数着北斗。

阖眼，万籁俱寂。

要推剧情了啊啊啊啊，好怕写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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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师兄，我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