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南瑾,春日来得格外早。
才入二月便已是风柔日暖,万物缤纷。
这是好兴头,也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皇上赐婚,圣命不可违,大理寺少卿夙弋承不得不于十日后迎娶黎大将军府的二小姐黎浅柠。
虽不承愿,但夙府终究还是将聘礼和婚书送到了黎府上。
*
微风轻拂,摇响了挂在窗棂前的一串精巧雅蓝小贝铃。
灵俏翠滴之声随风灌入屋内,却也不曾让榻上正陷入梦魇的女子有半分舒缓。
相反,只见女子冷汗如珠,眉心成壑,美艳脸庞上爬满了恐骇。
整个人似被千丝万缕缚茧,挣不出,逃不掉。
“姑娘?姑娘醒醒!醒醒!”
直到有人握住她紧攥被面的手,连唤了好几声,那双紧闭的眸子才猛然睁开!
恐惧之色极盛,就那般圆睁着压了许久,才真正清醒过来。
侧头看向窗外,日头已经西行。
原本只是午后小憩,却竟被噩梦缠绊了一个多时辰。
抬手搭在额上,闭眸缓神,再睁开时,眼眸只如一汪清泉,灵澈无澜。
“又做噩梦了?”
侍在榻边的是个灵气的姑娘,与榻上的女子一般大小,约莫十七八岁,青丝于头顶独束一把,让她的灵气多了几分干练。
问间,将女子扶起,又去给她倒来一杯茶水。
噩梦荼毒过后,辛诺脸色苍白得紧,毫无血色的唇也渐起干皮。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色,肌肤胜雪,眉眼如画,仿佛就是上苍专门生出何时何境都能容颜抗打的玉面美人。
“仇不报,这噩梦怕是注定破不了了。”
许是本就坦真率性,虽有感叹,倒也听不出有多浓的哀色,不过是将悲伤藏得深罢了。
毕竟……那场杀戮几乎毁了她的一切。
接过茶水轻呷一口,忆起要事,忙问:“我让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泠依轻点了头:“黎府二小姐心意所属之人,乃一世家公子,虽在京城做生意,祖家却是在扬州,世代为商,也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家。”
禀完此事,又道:“自从皇帝赐婚以来,那黎二小姐没少反抗,怕是铁了心不愿嫁入夙府,只是如今夙府已将聘礼和婚书送入黎府,婚期也定在十日之后,倒不知那黎二小姐是会顺从,还是会继续反抗。”
辛诺纤指摩挲着杯沿,细细听来,眸光却渐怔了神。
“姑娘?”
泠依在她面前晃了手。
辛诺回过神来,将茶杯放入她手中,起身下榻,行去外室的书案处,取纸笔写了一封信,递给泠依后吩咐道:“暗中将此信交到黎二小姐手上。”
泠依瞧着封面无字的信件,不解辛诺此举之意:“姑娘这是……”
只是还不待她问完,外面便有小厮匆匆跑来。
“何事如此惊慌?”
泠依收了问话,几步行至门口,询问。
只听小厮道:“医馆中来了贵客,点名要馆主亲自问诊。”
“贵客?”
泠依略有嘲讽,整个南瑾国,谁也没资格成为她们的贵客!
“是大理寺少卿,夙弋承夙大人。”
小厮实禀。
闻得“夙弋承”这三字,辛诺双目条件反射地微眯了一下。
泠依也连忙回身看她,虽无言,却解其意,转头对门外小厮吩咐:“馆主已经知道了,先下去吧。”
小厮领命退下,待其走后,泠依回到辛诺身边:“此人怎会突然来医馆?”
她知道这个人对她们意味着什么,对她们的部族意味着什么,姑娘说过,不成功,便成仁。
辛诺面色清冷,呆望着窗外方向,那张脸她见过,第一次是在战场,之后便是在噩梦中,挥之不去!
夙弋承!
“你且先去送信,我去会会他。”
“此人来得突然,怕非善事,还是我陪姑娘一起吧。”
泠依不放心辛诺一人面对夙弋承这个性情阴戾的大恶魔,请意同行。
辛诺顿了片刻:“也好。”
说罢,两人稍作整理,往前院医馆行去。
*
玉骨医馆虽建立不过半年,但在京城的名声却是不小,不仅是因这馆主医术高超,更是因她行医古怪,凡她接诊之人,皆不收诊费,只需患者拿一物相换。
可偏偏她又不是个轻易接诊之人,不少人闻其盛名而来,结果连她面都没见着。
“听说这玉骨医馆的馆主有倾国之姿,绝世之颜,就连那向来鼻孔朝天的陈侯世子陈远,为了抱得美人归,不仅铺十里花路,抬来十几大箱聘礼下聘,在这馆主面前,也是乖顺得紧。”
“陈远?乖顺?那位爷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恶霸,他看上的女人,不是强抢就是豪夺,还能如此给面子地又下聘礼又乖顺?”
“可不是咋地,那几日你们去外地办案,是没见到那场面,就玉骨医馆外面这条大街,当时那聘礼一箱又一箱,几乎横占了整条街,那陈世子也是规规矩矩在医馆从早上等到半下午,茅房都跑了三四趟了,也不见他有半点发怒,若是放以往,被如此怠慢,那位爷还不把人房子都掀了。”
“那后来呢?”
“谁料这位馆主也不是个善茬,竟然想出拿陈远最得心应手的四件事做局,只道他若能赢得一局,她便跟他走,可他若一局都赢不了,那就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不准在她面前出现。”
“就陈远那吃喝嫖赌败到根儿的货色,还能有得心应手的事?”
“如何没有,‘吃喝嫖赌’不就是?”
医馆中,两名穿着褐色官服的带刀司捕,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颇为起劲。
在他们前面,是一位玉冠束发的俊逸公子,独坐于一张深墨绿金刻雕纹的梨木轮椅上,锦袍玉带,一身月牙白衬得其神采颇雅。
身姿凛凛,容貌清绝,特别是那双凤眸,似有清冷琉璃光,如皎月,让人既敬又畏。
轮椅旁还立着一位玄色劲装的高挑俊朗男子,是夙弋承的贴身侍从,端木衍。
“怎么不说了?”
故事听到精彩处就戛然而止,很吊人胃口的。
少卿大人不喜话多之人,他们这一时没刹住车,已经是废话一大堆了,自然不知该不该继续八卦下去。
端木衍瞅了瞅自家主子的脸色,风和日丽,八成也是听八卦听起了行头,于是递了眼神,示意继续聊。
如此一来,司捕的话匣子便彻底打开:“听说这馆主以活毒蝎为料,做了一份蟾蜍糕,又以毒蜘蛛为辅,熬了一碗蜈蚣茶,只道陈远能吃尽喝尽,那吃喝两项便算是他赢。”
别说吃喝,光脑袋里想象着那份糕点和那份茶,也让人心底莫名翻起呕吐之意。
夙弋承到底淡定,只静听着。
“结果呢?”
端木衍愈发来了兴致。
“陈远那等公子哥儿可是吃山珍海味长大的,四大毒物他敢碰?别说吃了,光看一眼就在那儿呕了半晌!”
“如此,吃喝便是输了,那嫖和赌呢?总不能……当众实战吧?”
更何况这馆主还是个女的。
“听说这馆主当众摆赌局,就以最简单的比大小定输赢,谁输一局便脱一件衣物,最先露底者,便是嫖与赌皆输,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陈恶霸一路挨刀子,竟一局未胜,可当真是输了个精光!”
“哈哈哈……”
这结局让端木衍和另一司捕脑补了当时的画面,喜感莫名十足,竟不由笑出声来。
“没想到陈远那厮,横行霸道,仗势欺人,最后竟会以如此狼狈的方式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真真儿的感叹。
然……
“你这是高看了陈远,还是瞧不起女人?”
突然有声穿来,清灵如歌。
众人立马止了话匣子,齐齐寻声看去,只见一女子自后堂出来,雅兰长裙曳地,纤腰烟罗紧束,身姿婀娜,盈盈如仙。
当然,最引人的当属那张清雅绝色的容颜,一眼,便皆已微陷。
定视良久,一直到辛诺站到他们跟前。
“手下人不会说话,姑娘莫怪。”
夙弋承自知有些失礼,回过神色,施礼歉言,亦自作介绍:“在下夙弋承,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姑娘见谅。”
言毕,三随从也紧忙抱拳施礼。
“夙少卿这架势,若不知者看来,还以为是我玉骨医馆犯了事,前来拿人呢。”
辛诺面上虽有浅笑,可那一双眸子却是极冷,特别是看向轮椅之人时,一双纤手不由扣紧许多。
这张脸刚刚才在她梦中出现过,却是以最凶恶的姿态!
梦中,那双凤眸杀红了眼,比身后烧红半边天的烈火还骇人!
她这半年多来的噩梦,全是拜他所赐!
“姑娘说笑了。”
夙弋承略有尴尬地笑笑,并不知自己在对面女子心中早已是恶魔的化身,抬手示意两司捕暂先退下。
穿着官服带着配刀,着实有些像拿犯人的架势。
待人退下,夙弋承才道明来意:“听闻馆主医术了得,今日在下前来,便是想请馆主施手,为在下这双残腿诊治一二,看诊之恩,必当重谢。”
言语颇诚,确实是抱了极大的希望。
辛诺低眸扫过那一双残腿,那日在战场,他还是行立完好,杀人放火,利索得很,没想仅过半年,不仅成了残废,还是医治无望的那种,当真是恶有恶报!
不过他双手沾满了整族人的鲜血,只取他一双腿,哪够!
她要的,是他的命!
“既是寻到我玉骨医馆,又欲让我亲自问诊,自当清楚我的规矩。”
“听说得馆主亲自接诊者,无需诊费,只需拿一物相换。”
玉骨医馆的规矩,夙弋承早听下属们交代了,倒是没想到这馆主颇有些手段,特别是刚刚听他们八卦陈远下聘那一段儿。
“不知馆主需在下以何为换?”
辛诺的眸光渐渐自夙弋承那双残腿上抬起,似乎淬满了寒刀子,一路上划,最终对上那双温婉含笑的凤眸。
朱唇轻启,字字清晰:“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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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占了督主大人的身体后》
楚檬做梦也想不到,她有朝一日会抬着八抬大轿,到冷宫去迎娶当朝最得势的大宦官,霍尽珩。
一场乌龙重生,她跟传说中命格霸道鬼见愁的霍督主灵魂互穿了,从这以后:
人前,她要扮演好狠辣乖戾、不近女色的大宦官,上得了朝堂,飞得过高墙,看得懂奏章,抓得住□□。
人后,她还要“伺候”好家里那位正主,防狼防色防小三,斗志斗勇斗流氓。
她感觉天都要塌了,结果姓霍的还偏要来踩上一脚:“没事儿,有你顶着,我不怕。”
楚檬双腿打斗:我怕好吗?!
* * *
自从跟那个老爱炸毛的小女人互换了身体后,霍尽珩一下子觉得生活有趣多了。
朝,有人帮着上;桃花,有人帮着挡;就连晚上睡觉都有人暖床。
只是这女人总爱拿他不近女色做挡箭牌。
后来他想了想,对,现在的他确实不近女色,是近男色。
* * *
再后来,历经千辛万苦,两人终于各归各位。
楚檬撑着每日酸乏不止的腰,瞪着贪腥后一脸餍足的饿狼,神特喵说的霍尽珩没物件儿,不好色,全是屁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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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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