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名一路小跑来到乔庆云面前，“掌印。”
乔庆云远远的就看见了他在这边儿和小宫女卿卿我我的，那和谐又甜蜜的画面真是让他又羡慕又嫉妒。
他瞥了一眼这毛还没长齐，或许以后也长不齐的小子道：“不要胡来，小心害人害已。”
路名脸一红，讪讪的，“小的明白，小的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乔庆云有意无意的问，“她是哪个宫里的？”
“回掌印，她是尚宫局司衣司的，叫婉清。”
乔庆云看他提到那宫女眼睛里直放光，心下觉得好笑，怕不是自己曾经也就这样儿吧？
主仆二人走在出宫的路上，路名问，“掌印，太后找您什么事儿啊？”
“太后想为四皇子寻一启蒙老师，让咱家推荐人选。”
路名皱了眉，四下瞧了瞧，见无人便压低了声音，“太后不会是有意要拉拢您到四皇子这边吧？”
乔庆云瞥了他一眼，“连你也看出来了。”
“这很明显啊，不然太后为何不让陛下选择，而专找上掌印您呢？小的看太后这是有意试探。”
乔庆云点头，“有长进啊。”
路名憨笑，“这不是有掌印您的悉心栽培嘛。”
“那你觉得咱家该作何选择？”
“依小的看，掌印还是谨慎为上。”
“为何？”
路名再次查看周围后，声音压得更低了，“因为四皇子背后实在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掌印若扶持他，不仅帮不了他什么，怕是还会引来二皇子三皇子对掌印您的记恨。”
乔庆云也是这么想的，不由得点头。
离开皇宫，乔庆云去了翰林院。他准备在这些最有学识的翰林中间挑选一个举荐给太后。
众翰林见到他皆大感诧异，都知道他是近日来最得皇帝重用之人，可平日里翰林院和御马监是完全没有往来的，他来干什么呢？
上回他到各衙门串门儿之后，就给各衙门里好些官员抄家流放了，这回到翰林院，不会又奔着要抄谁的家吧？
可翰林院是出了名儿的清水衙门，素来有“穷翰林”之称，来这儿抄家也抄不出什么来吧。
翰林学士刘季长听说他来了，赶忙带了一众翰林出来迎接。众翰林一字排开，垂首站立，看着有几分卑微。
乔庆云淡然扫过这里每个人，从他们埋下去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些人在对一个太监俯首时多少还是有些不甘的。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看着眼睛直勾勾的，像在发呆更像在思考，心思完全不在这儿。
“诸位大人不必居礼，咱家只是过来随便看看，诸位该忙什么便接着忙，全当咱家不在便是。”
全当不在？
那怎么可能？
众翰林没敢动，唯有那个看着有点呆的翰林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这人走了之后，众人见乔庆云面色平淡，脸上依然挂着笑，这才知他说的是真的，纷纷猫腰退走了。
乔庆云看着第一个离开的那人问刘季长，“那位大人是……？”
刘季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掌印问的是许澈吧？”
“许澈？”乔庆云口中默念。
刘季长以为乔庆云因为许澈方才的傲慢行径引得这位不高兴了，便解释道：“大人莫见怪，这许澈就是个文痴，平日里很少与人说话，一心只在书本之间，实打实是个书呆子。他前些年便为贡生进了翰林院，与他同期的翰林早已高升，只有他，这么多年不通人情，所以文章再好至今还只是个翰林。他方才倒也不是有意对掌印无礼，他对谁都是这副样子。”
“他既这般不通人情，为何还能一直留在翰林院？”乔庆云问。
“其实这人也不差，除了不通人情世故这一点，其他都不错，尤其是文采。乔掌印应该知道，我们这翰林院日常便是修书拟诏，所以用人最重的还是文采。”
乔庆云点了点头，对刘季长道：“刘大人去忙吧，咱家随便看看。”
“好，那乔掌印有何需要随时找下官。”
待刘季长退了后，乔庆云对路名道：“咱家自己在这儿就行了，你去趟醉梦仙居，把今年新做的被褥送去。”
路名怔了瞬，心说那您用什么？回头再让我做，好棉花可都没了。
虽然想说，但看乔庆云的样子，算了，问也白问。
“是。”
路名出了翰林院，回府取了被褥送去了醉梦仙居。
他没好意思就抱着被褥去，生怕有人笑话。哪个正常人往青楼送被褥的，不都是送金银珠宝嘛。所以，他为了送被褥还特意用了个红木箱子，让人抬着就去了。
一大早的，老鸨和姑娘们被吵醒，八卦地围在杨妍秀门前看。
杨妍秀只看这一大箱子，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愣是半天没敢开，她看着路名，“路公公，这是……？”
路名笑道：“我们爷昨儿个见姑娘被褥单薄，故而让我专门送了厚的被褥来，怕姑娘冻着。”
“被褥？”杨妍秀不可思议。
路名也觉得他们掌印有点奇葩，追姑娘送被褥，真丢人。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讪讪道：“呃，呵，料子和棉花都是宫里的，盖着轻便不压身，但是比外头的棉花更暖和。”
门外的姑娘们闻言不禁小声议论，“说得再是天花乱坠，不也就是被褥嘛。”
“是啊，这有见送金的，有见送银的，还是头回见送被褥的呢。”
又是一阵嗤笑。
萍儿依着妈妈小声道：“妈妈这回打眼了吧，看来那位爷似乎也没太在意她嘛，送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
老鸨狠狠瞪了她一眼，顺便扫了一众多舌的姑娘，示意她们不要多舌。
姑娘们的议论纵是再小声，路名还是能听得到，脸色更加难看。
杨妍秀看他窘迫，便欠了欠身，“劳公公代我谢过爷，就说我很喜欢。”
“姑娘喜欢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路名从一众姑娘当中离开，直到出了醉梦仙居他才松了口气，可算出来了。
出了门，他回头瞧一眼醉梦仙居的牌子。心中感慨：真不知我们爷怎么想的，你送点儿什么不好呢？非让我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丢人。
咝，还是说，掌印打算在这儿过夜，所以……
想到过夜，路名又想起之前的事。
“算了，我这张脸算什么，丢就丢了，还得顾着爷的脸面才是。”
自语了一句，他打发走两个扛箱子的小宦，自己直奔柴市街去了。
*
老鸨目送走路名，走进杨妍秀房里，朝那箱子瞥了瞥，“燕儿，乔爷不可能只给你送趟被褥吧？说不定内藏玄机呢。打开瞧瞧呗。”
门外众人也纷纷探头，八卦的眼神想掩都掩不住，尤其是萍儿。
杨妍秀抿嘴道：“妈妈你太多事了，爷不过是见我之前盖的那床被褥过于单薄，故而送来一套。再说，无论这里边儿是什么，只要是爷送的，燕儿都喜欢。”
见她不愿打开，老鸨也没敢强求，“那是那是，呃，那妈妈先出去了，你歇着。”
老鸨走了，杨妍秀端详那箱子，正犹豫着要打开时，再次传来敲门声。她以为是老鸨去而复返，过去开了门，门外竟是胭脂。
胭脂双眼通红，像是哭过的。
“姐姐找我有事？”
不待她说完，胭脂跨入门来，握住她的手，“妹妹，我厚着脸来，确实有事相求。”
杨妍秀见她焦灼问道：“到底是何事？”
胭脂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掉落，“我想请妹妹帮我问问乔爷，冯家被抄后，他们家的家仆都如何了？”
杨妍秀明白了，“姐姐是担心那冯家的管家？”
胭脂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点头。
杨妍秀想了想，“按理说，冯家被降罪抄家流放，原本的家仆丫鬟有家的归家，无家的自寻出路，再怎么也不可能与主人同罪的。”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可自冯家出事后，他一直也没来找我。后来我去打听过，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担心他出事，故而想请妹妹帮我问问，看乔爷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杨妍秀问，“他叫什么？”
“叫连海。”
“好，有机会我帮你问。”
* * *
当晚，乔庆云回府，将一份名单交给路名，“你去查查名单里的人，看他们出身背景是否干净，品行有无不端。”
路名接过名单大致扫了眼道：“掌印是想向太后举荐这些人吗？”
“择其一吧。”
“可是，掌印不怕因此而得罪皇后和贵妃？”
“此乃太后所托，咱家不便推脱，无论得罪与否，都要尽心去办。”
乔庆云说话时眼里蒙着淡淡的一层雾，让人看不透彻。
路名没敢多言，只得躬下身，“是，小的稍后就去查。”
吩咐完正事，乔庆云端起茶杯落座，目光落在茶水间漂浮的茶叶，“东西送过去了？”
路名道：“掌印放心，已经送去了，燕儿姑娘还说只要是您送的她都喜欢。”
乔庆云面上没作反应又问，“你是怎么送去的？”
“回掌印的话，小的怕弄脏，所以装了红木箱子，让人给扛过去的。”
“嗯，咱家知道了，你下去吧。”乔庆云放下茶杯，起身走入里屋，注意到早晨换下来的衣物已经没了，神情不觉滞了瞬。
路名心里一紧，“哎呀，这些不懂事的东西，怎么乱收掌印的衣物。小的这就去问他们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