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发烧

“闺女,快一起舀水,来来人手不够!”

常年在门口打牌的老大爷此刻健步如飞,见到陈惜言和唐潋,丝毫不见外地扔给她们两个水桶,又骂骂咧咧道,“疏通水沟疏通完了没,一群吃干饭的!”

此声音之洪亮,穿透巷子头尾,连天上绵密雨丝都被吓得少了些许。

男人、女人、小孩,凡事现在在巷子里的,无不进进出出,塑料雨衣“沙沙”作响,和着天空时不时一声响雷,显得格外热闹。

“陈惜言,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唐潋拎起手中红色大水桶,与它面面相觑。

方才她将陈惜言送到巷子口,就见陈惜言一步三回头,然折返敲了敲自己的车窗,问自己要不要跟自己去她家看看。

闲来无事,唐潋撑着雨伞,与陈惜言走进三街巷。谁料刚进来没几步,突然被通知居民去积极排水,地下室告急。

陈惜言也是刚想起来,今早地下室被淹了的事。她轻咳一声,说道:“水位涨了,地下室淹了。”

“什么,淹了?”唐潋惊讶道。

“对,唐潋你先回去吧,今天不巧,下次你再来我家。”陈惜言试图接过唐潋手中的水桶。她只是突发奇想,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又恰好唐潋在自己身边,这才提出去她家看看;但是目前……

她看了眼唐潋的穿搭,黑色紧身裙包裹,高跟鞋一步一个水坑,披肩落了几滴水,蓬松的毛都塌下去了。

莫名,陈惜言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可以带唐潋来这里。

谁知唐潋听到这话,反而拽紧了水桶,饶有兴致道:“别啊,一起,刚刚大爷不是说人手不够吗?”她看起来跃跃欲试,眼中满是兴奋。

“你还是先回去,这里很乱。”陈惜言劝说道,见唐潋仍是不同意,无奈道,“好,那你跟我去换身衣服。”

要这身衣服去救水,第二天衣服就得废了。

“好。”唐潋乖巧道。

一路上全是“哗啦啦”的水声,天上是水、地上是水,再暖和的天此刻也冷下来。

陈惜言打开房门,在寥寥几件衣服中挑出一件长T恤,一件休闲裤。这一套是她某天逛夜市买的,一直没有穿过。

她攥着唐潋手腕,将她拉到床上:“你换上。”说完也不走,就站在窗边直愣愣盯着唐潋,同时关上了门窗。

……数十秒后,唐潋面露无奈:“惜言,你能出去吗?”

出去?陈惜言眼睛里闪过疑问,而后又恍然大悟般关上房门。、

政府工作人员反馈水沟正在疏通中,然而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停的迹象。阴云密布的天空,时不时来一道闪电,相关记者都来到三街巷,实时报道此地情况,

陈惜言所在的那栋楼地势还要矮一些,因此地下一楼都略有波及。她站在院子里,都能盛满整个水桶。

“惜言,为什么这里没有修缮?”唐潋边舀水边问道。在她的印象里,申城政府曾规划过此地,专家指出这里地势较低,很危险。

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惜言摇头,她才到这里没多长时间。身旁一个老婆婆插话道:“以前说要拆嘞,我们不想走。”

老人恋旧,不肯离开这里。况且此地无论做什么开发都是大工程,短时间看不见效益,因此政府并未强求。

不仅老人不想走,住在这里的外来务工的人也不想走。这里的收租要比其他地方便宜许多,且水电齐全,是一个极好的安家之处。

记者在摄像机面前报道此事,政府的人和巷子里的人忙前忙后,陈惜言站在其中,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惜言,怎么了?”唐潋挪到陈惜言身旁,轻揽过她的肩膀。

“头晕。”陈惜言皱眉,从早上就开始头晕,到现在尤为严重。她只有轻扶着洗手台,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在地上。

就在此时,摄像机对准了二人,记者将话筒挪到陈惜言嘴边问道:“请问这位居民,对此你有何看法。”

在看到摄像机的那一刻,陈惜言头皮瞬间拉紧,她猛地转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唐潋上前一步,将陈惜言挡在身后:“感想就是政府动作稍微快些吧,大家还赶着吃饭呢。”

此时是正午时分,天空却越来越黑。

记者讪笑一声:“对对,我们同心协力!”

陈惜言听到记者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后,才慢慢恢复平静。她抬头,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惜言?”唐潋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没事。”陈惜言接过唐潋的水桶,对着水池抬下巴道:“咱俩换班,我去舀水。”

一个小时之后,老大爷拿着喇叭大喊:“通了通了,大家离开水边!”喇叭在风雨中循环播放,众人在此刻皆是松了一口气。

大水退去,只余黄沙,覆盖在所过之处,昭示着它曾经来过。

随之,天空放晴,一丝阳光突破黑云封锁,洒下金色光辉。

“阿嚏——”房间里,陈惜言身披棉被,整个人面色潮红,桌子上是一大叠用过的纸巾。

唐潋坐在床边,对着光看温度计的刻度线。三十八度,整。

“惜言,你这身子太弱了。”唐潋拿着体温计在陈惜言面前晃了晃,“家里有药吗?”

陈惜言点头,又摇头:“你找找。”

她上次没找到药,也实在记不清自己后来有没有买过。她买的东西总是东一个西一个,有时自己记不清在哪里。

唐潋环顾四周,陈惜家里很简洁,无非就是一张床、一张写字台,外加厨房和厕所,整个房间还没有她家卧室大。

在哪儿,药在哪儿?翻了一个又一个抽屉,唐潋终于在一个犄角旯旮里找到退烧药,是颗粒的,需要热水。

厨房摆着两个暖瓶,唐潋拿起来,空荡荡的。

“没有水,要烧。”陈惜言下床,抢过唐潋手中的暖瓶,哑声道。她拿着空瓶,忽然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是唐潋环住她的身子,她的脸轻轻蹭过唐潋锁骨,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不自禁往里面拱。

温暖的、像冬日的太阳。

“行了你上那儿坐着,我来烧。”唐潋不自在地推开陈惜言,然后去找烧水用的插头。

陈惜言惊讶道:“你还会烧水?”在她的认知里,唐潋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下厨房,就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

唐潋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烧个水我还不会,我得去医院看看了。”

说罢她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左边在烧水,右边她拿出案板和菜刀,切菜煮饭,行云流水。

陈惜言趴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唐潋的背影。这是她第二次生病,好巧唐潋又在身边。

屋子里咕噜噜冒着热气,大米饭香味儿弥漫,油刺啦一声混入青菜里,热水壶“隆隆”尖叫。

这个房间里第一次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吃饭吧,吃完饭吃药。”唐潋说道。

“好。”陈惜言点头。青菜入口不涩,只有盐和油的香气,陈惜言难得胃口大开,“我以为你不会做饭。”

她这样说道。

唐潋大呼冤枉:“要是不会做饭,我在国外会饿死的!”她煞有其事,向陈惜言控诉国外的饭菜,早上面包晚上面包,黄油芝士仰望星空,尤其是——芝士馅的饺子。

唐潋狠狠拍着桌子,一想到这个就咬牙切齿:“惜言你能想象吗,黄油芝士的饺子,自那以后我看到任何一只饺子都想吐!”

陈惜言想象不出来,但是不妨碍她此时想笑。头依旧晕,但是方才那股慌张感依然没了踪影。

她边吃饭,边听唐潋讲她在国外的奇闻轶事。例如一对情侣昨天如胶似漆,今日双双换男友;例如游行队伍中途碰到一只狗,爱狗联盟与游行队伍谁也不让。

那些遥远而陌生的国度,在唐潋的描述下逐渐清晰。

清晰到,她竟然升起了想要去那些地方看一眼的**。

陈惜言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唐潋坐在她对面,中间支起一个小桌子,是吃剩的饭菜,和一杯热水。

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河水仍在奔流不息。

“滴滴——滴——”手机响起,打破此时的氛围。

唐潋接起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的神色逐渐凝重:“哦好,我去一趟。”

陈惜言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家里找我有事,惜言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唐潋此刻也顾不得陈惜言在房间,匆忙换上衣服后急忙朝巷子口奔去。

来电的人是妈妈,她鲜少用那么严肃的声音和自己说话。

唐潋走得很急,急到陈惜言插不进半句话。

车灯亮了一瞬,逐渐从巷子口远去。

陈惜言扔下被褥,踩着棉拖堪堪追到大门口,路面上只有汽车疾驰而过卷起的尘土,和一群受惊而嘎嘎叫的鸭子。

“娃儿,杵这干啥嘞?”在这住的东北大娘把鸭子往自己家里赶,热心问道。

“没没什么。”

方才还不容易捂出的热气儿消散了,空荡的街道,又留下她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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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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