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安

一周后,有关三街巷被水淹一事才被电视台大量报道,据有关人士透露,这条巷子今年预计纳入拆迁范畴。

“欢迎——光……”

陈惜言顶着一身晨雾,推开咖啡店的大门。挂在门上的机械猫声音嘶哑,不似平日的清脆,她把它拆下来一看,原是电池不足。

柜台边,蓝晓晓早早穿好了工作服。她一见到陈惜言,嘴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手中拿着抹布挥舞:“惜言,快过来。”

瞧这满脸喜色,定是有好事发生。陈惜言先是给机械猫换了电池,然后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蓝晓晓神秘一笑,侧过身。她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方形,掀开罩在上面的帘子,陈惜言眼睛一亮:是个电视机!

“这是咱们老板买的?黑白的还是彩色的?”陈惜言稀罕地摸了摸它的屏幕,比她的脸大好几倍。

蓝晓晓从口袋里掏出遥控器,随着“呲”一声,屏幕彩色的人物映入眼帘。她翻了一下白眼:“这年头哪来的黑白,过时了。”

陈惜言笑了笑,没说话。她与蓝晓晓合力搬来一个三脚架,小心翼翼将电视机搬到电视柜里,然后插上线。这条线据说能看很多台,天南海北都能接收到。

早上客人不多,陈惜言正好得空洗咖啡豆。偌大的不锈钢盆,她把双手浸在水中,忽然手机响了一声,她也顾不得手上有水,连忙打开。

【中国移动提醒您……】

不是唐潋的消息,陈惜言目光暗下去,又将它塞回了裤袋里。

这些天,她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无一丝回应。自从那日唐潋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一般。

或许,是她不想联系自己了吗?

陈惜言揉搓豆子的手一紧,她眼皮耷拉下去,平日总翘着的嘴角略微向下弯,整一个闷闷不乐的样子。

阳光渐渐洒开,雾气散去,人们的影子由长变短,最终被自己踩在脚下。

廖老板一进屋,就看见自己一个员工闷着张脸,一个员工对镜自赏。她轻咳一声,二人倏地立正。

“电视开开,人流量正多呢。”老板发话。

正如廖老板预测,接近中午的时候人多了起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咖啡店,享受没有工作打搅的片刻安宁。

“根据我台报道,三街巷众人齐心协力,政府机关与人民一同共度难关……”电视机里,申城一台主持人报道。

此时陈惜言忙着收顾客喝完的杯子,一时没有察觉到电视台的声音。不过在经过一桌年轻人附近时,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那不是唐家千金,唐潋吗?”

“她怎么会在那里?”

陈惜言的手一顿,这才看到电视机里此时播放的,竟然是当时三街巷救水的场景,而且好巧不巧是记者采访她时,唐潋替她答得那段。

电视机上的唐潋依旧漂亮,即使穿着自己的衣服,还套了一张塑料雨衣。

不过他们刚才说什么,唐家千金?陈惜言有意放缓了步子,在这群年轻人周围打转。

“沈书记今年刚升官,她女儿就出现在那里,你们说是不是……”一名黄头发青年意有所指。

他身边一位女生反驳道:“你看不看八卦,唐家的小女儿不从商也不从政。”

“此言差异,沈书记处于敏感期,她家女儿就这么在那个辖区露面,你们说有没有阴谋?”黄发青年说道。

陈惜言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沈书记是谁?为什么唐潋不能在那里露面?

不过很快她的疑问得到解答,其中的黑头发女生说道:“那个辖区是沈书记对手不错,但是人大小姐去玩玩,扯不上什么阴谋论吧。”

对手?陈惜言眉头皱起,所以当时那通电话,是她家里人打来的?

所以,自己是给唐潋添麻烦了,所以她才不理自己的吗?陈惜言咬唇,托着快要比她人还高的杯子走向柜台。

“哎祖宗,你这是干嘛!”蓝晓晓拉完花,一抬头就被杯子覆盖住视线。她连忙接过,一边洗一遍问道:“三街巷是你住得地方吧?”

“嗯。”陈惜言声音闷在喉咙里。她狠狠磨锉杯面,似乎与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钢丝球刮得手疼,陈惜言也未曾察觉。

若是自己的错,怎么也得去道个歉,尽管唐潋可能不需要。

下午不是她当值,吃完饭后,陈惜言回忆当时去唐潋家里的路线。那个地方好像叫历上嘉园,公交车不能直达。

“大娘,这里去历上嘉园吗?”公交站牌附近,陈惜言逮着一个大娘问道。那个大娘十分热心,告诉她从这里坐20路,然后转308,再转22就能到了。

三趟倒车,车里的人从稀疏变得拥挤。斜阳照在陈惜言侧脸,将她乌黑的头发染得金黄。

“乘客你好,此站是历上嘉园……”

陈惜言早早站在车门前,第一个跳下车。车站距离历下嘉园不远,大约五百米的距离。

保安手拿电棒,见到生面孔厉声道:“你是干什么的?”

陈惜言默默退后几步,说道:“我来找人,找唐潋。”

保安上下打量她一眼,转身走向保安亭,不过两分钟又回到陈惜言面前道:“回去吧,她不在家。”

抬起手腕,表针显示此时是四点十分。陈惜言摇头,挑了一块不挡路的石头道:“那我在这里等她。”

她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睛懒散地望着前方。

柏油路汽车很少,灌木成一条绿色长线,看久了就腻了。

打开书包,掏出一本习题册。陈惜言开始坐在石头上写题,一会儿又走神,墨水晕染在纸上,也渗进手掌的纹路里。

路灯亮起,太阳落幕,周遭寂静如深林。

“惜言?”忽然间,熟悉的声音响起。陈惜言抬头,映在眼睛里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唐潋回来了。她裹着一件长羽绒服,围巾死死焊在脖子上,身边是一个行李箱。

围巾遮住了她半边脸,陈惜言看不清她的神情。

“唐潋,我来,我……”陈惜言匆忙站起身,嘴里却乱了套。

“惜言,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巷子全被淹了?”唐潋扯开脖子上的围巾,重重呼出一口气,半开玩笑道。

她老远就看见陈惜言坐在小区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是,我——阿嚏——”陈惜言话说了一半,晚风席卷,她不由得一哆嗦,鼻子尖瞬间红了。

唐潋走上前,把围巾披在陈惜言身上,绕着肩膀缠了好几圈。又是这件T恤衫,薄薄一片,唐潋双手环住陈惜言,在她背后打了个蝴蝶结。

“走,回去说。”

围巾很暖和,将呼出的热气都罩在里头。陈惜言深深呼吸,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流进她的身体,惹得心间微微痒。

她跟随唐潋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

灯“啪嗒”一声,照亮整个房间。陈惜言也是在现在才意识到,唐潋这一身不同寻常的穿搭。

羽绒服,棉裤,此时围在自己身上的毛绒围巾。

今天,是春天吧?陈惜言勾手,想要解开背后的蝴蝶结,却只堪堪碰到一角。

“我来。”唐潋说道。

她们的指尖相碰,又迅速收回,蝴蝶结瞬间散开。

好像唐潋还是之前的态度,没有一丝不同。陈惜言看着唐潋,只是一周不见,莫名地有些陌生。

“惜言,坐。来找我什么事啊?”唐潋泡了一杯果茶,放在陈惜言面前。她看到这人从进门开始,身体一直紧绷着,片刻也没有放松过。

“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唐潋。”陈惜言鼓起勇气说道。

什么?唐潋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能去三街巷,我不知道,那天你离开是不是被骂了?”陈惜言紧张地问道,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唐潋,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听到这话,唐潋眼底逐渐浮出困惑。等她终于理顺逻辑后,不由失笑:“你这上哪儿听来的说法”。

她正色道:“那天妈妈叫走我确实是有这件事的因素,不过不完全是。”

陈惜言不太相信:“真的吗?”

“真的。”唐潋神色不变,“所以你就为了这事来找我?怎么不发短信?”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陈惜言的神色瞬间变得委屈。她低低地说:“你不回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她掏出手机,上面只有她自己孤零零地一条:唐潋,你现在有空吗?

时间是四月十九号,晚八点。

四月十九号,晚八点,唐潋正在冰岛聚会。朋友从德国学成归来,众人一同在冰岛举办了派对庆祝。

所以今日这一身冬装,也是匆忙从冰岛回来,来不及换就下飞机了。下飞机的瞬间,唐潋差点没热晕过去。

“惜言,我走得时候没有拿这个大哥大,抱歉啊。”唐潋叹了口气,把座位挪到了陈惜言身边,两根手指轻扯惜言的衣袖。

陈惜言抬头,不确定道:“所以,你没生气对吗?”没有生气,没有打算不理我。

唐潋笑了笑,给了她一个轻轻地拥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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