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三人一路沉默,回到铺子内,老程头喊住了要去削竹条的白子项,“我记得,你在村子里还有一个眼瞎的老母亲吧,经过这回,你们家应该也没有什么余钱了,这样放在村子里,让村子里的人照顾,又没有钱,时间短还好,日子长了,难免败坏人缘,

还是把她接出来吧,我这里还有一个房间,你把她接出来,咱俩挤挤,也不是很难过,而且有些杂事,我们俩一个大男人干着琐碎,也累,偶尔生意好了还要赶工,不如接她出来帮我们干点浆洗、扫地的活,干得慢些也不要紧,反正我们也不等着用。”

白子项有些惊讶的看着老程头,他这师傅一开始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如今又是给传承,还给他照顾家里人,这是……?

他想也不想,扑通一声跪下,硬生生的磕了很多响头,怎么拉也不起,直到老程头生气,就想甩袖喝酒去,又气极了说刚才都是他喝酒后的胡言乱语,再不起来就不做数了。白子项才顶着刚好又被磕破的额头,嗖的一声立了起来,完全看不出他腿拐了的模样。

老程头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徒弟,轻叹了口气,摇摇手,叫他赶紧回村去办,最好今天能办完,以后就安安心心的在店里给他打工,他也没有几年活头了,之后就是白子项接手店面了,叫他好好学,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白子项重重的点头,之后马不停蹄的雇来牛车,用一天的时间把他娘亲和家当运到了镇上。

家里搬不走的就分给了周围一直照顾他的邻居们,左邻右舍听说他们被老程头接济,以后永远都要住在镇上,纷纷表示恭喜,还打趣的问道,这是不是表示老程头真正的把他视为弟子?而不是普通的学徒,也算是熬出头了,白子项尊敬的一一回了,但半点确信都没有。

趁着天还没有黑,单独的麻烦老泊头送他们去镇上,虽说要不少钱,把家里的鸡都给卖了,也才勉强够用,但还是被白子项硬留下了一只,就等进店后给他师傅开荤。不管怎样,帮助他良多的师傅,还是要孝敬的。

两人来到老程头的家里,老程头已经扫好院子等他们搬进来,看见带来的老母鸡有些心疼,连大声呵斥,不让他进门,“怪我忘记跟你说了,干我们这一行的,院子里是不准养鸡的!会吵到前厅里的贵客!”

白子项心里一惊,拿余光去瞄一直飘在他旁边的玖玖,只见她神色如常,又又点疑惑,没影响啊?玖玖见他看过来,淡定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白子项疑惑,但问不出口,只以为是她比较坚强,连连向他师傅告罪,准备出门去,打算连夜抓着鸡拿去卖。

老程头见他连宵禁都不管就要跑出去,忙喊:“算了,下不为例,你现在这样跑出去,等下我还要去官府捞你,你还不如偷偷去屋背后的河边,把它宰杀了再拿回来,注意鸡血别撒地上,还好你的这只只是只老母鸡,要是只老公鸡的话,我宁愿让你连夜丢它出去,也不愿让你们踏进这条街,你可知道?这条街上徘徊着多少贵客?”

白子项迷茫的摇了摇头,他一直住在这里都快十年了,怎么什么怪异的事情也没有出现,除了一直跟着他的黄粱灵,但那也是出现在他老家呀!这条街上有什么,忙去看玖玖,玖玖也惊讶,一脸的不可置信,白子项就懂了,他师傅乱说呢。

不管内心怎么想的,白子项忙拎着鸡跑出去,老泊头见他做事顾头不顾尾,忙喊住他,“诶,那我车上的这些家具怎么办?难道你要叫你师傅搬吗?”

白子项为难了,拎着鸡,站在门口左看看,右望望,最后还是老程头看不过眼,没好气的抓过鸡翅膀,把钱柜钥匙递过来,让白子项先把东西搬进去,煮个饭等他,再在柜台里拿些银钱到酒楼点些好菜。好歹是搬新居,怎样都要有点好酒、好菜,热腾一下。

自己则一手抓着绑好嘴的鸡,一手从兜内掏出成打的白币,向漆黑的半空中洒去。同时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用仔细听,在寂静的夜里也能传出老远,都是些什么“老祖宗莫怪,小孩子不懂事。”、“拿点钱,请您消消气。”、“和气生财,你好,我好,大家好。”什么的。

全镇的白事都行当都在这条狭窄的街道上,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气,店铺看着还破旧,但架不住地皮便宜,租金更是低,之前听说还老出些奇异的事情。找人来看了,只说要找做白事行当的来压住!以阴镇邪。

所以官府就把这条街划分成了白事一条街,开的租金也不高。实际上被请来的“高人”,自己也感觉心里有些发毛,又怕以后还有怪事频发,砸了自己的招牌,便这样子说,想以诸位同行的实力来镇压这里。哪怕不行,也可以说这里的妖邪太厉害了,这么多同行也治不住它,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也不知道该说误打误撞,还是胆小的人偶尔也会有好运。等街道内开满了做白色行当的店铺后,这周围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会离奇死人的事情。人们纷纷说请来的“高人”是有真实力的!一时间,这位“高人”的身价水涨船高。

喜得高人含泪多接了几笔报酬丰厚的法事,一点也不怕暴露自己没本事的事实。

白子项一番整理,热出一身大汗,但看着他娘亲干净整洁的房间,又觉得什么都值了,还好他娘亲当初坚持要他来这里当学徒,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今天,他觉得重要的人都能陪伴在左右。就感觉什么累也值得了。

并不是感觉很累的他,还想给娘亲铺个床,他师傅就回来了,见桌上没菜,家里又焕然一新,知道徒弟干了不少活,还没腾出手来,又跑了出去。这回回来,就招呼他们去吃饭先。

今晚的饭菜格外的丰盛,啥也不能吃的玖玖都快要趴到那只半只烧鸡上了,眼都不带转的看着。白子项想报答一下救命恩人,奈何之前试过了很多方法,玖玖就是吃不到。

没办法,他只能忍痛撕下一个鸡腿,“痛苦”的吃了起来。他师傅说了,年轻人就该多吃点,才有力气干活,脑子也灵光。

为了以后能想出,能让珍贵的黄粱灵吃上饭菜的法子,他就该多吃点,等脑子灵光了,以后自然会有办法!

他们在桌子上吃得有多欢,玖玖在一旁看的眼就有多绿。白子项见此,吃得更凶了。

养了一个多月后,白子项的腿脚恢复了不少。他在玖玖的建议下,哪怕秋老大夫已经说没有恢复的希望了,还是一日三次,坚持不懈的给自己捏腿。

努力了三个多月后,他像往常一样,动手给自己捏捏,感觉终于有知觉了,很微弱!但足够令他狂喜,玖玖听说后,见还有救,忙催促他站起来走走,才能恢复得更好。白子项在空余时间里,忍痛站了起来,好几次都疼到站立不稳,跌倒又被他咬牙爬起,到最后终于能扶着院子慢慢走起来。

当第一步着地时,剧痛传来,脑子疼到像被锤子锤痛到神志不清,差点让他疼晕了过去。但他想要站起来的**,还是战胜了坐倒下去,再也不想起的**,咬着牙继续扶着院子里的围墙慢慢走,还没走几步,就疼到打颤,全身出冷汗,但他也没放弃。

老程头站在店铺入口静静的看着,难道他真的是个好苗子吗?有气运,还有毅力,手艺也不错。腿脚都成这样,被说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了,都还能站起来,他轻叹一声,师傅,也许他就是能继承你一脉的人。

如此走了小半年后,白子项虽然说走路不能像以前一样健步如飞,但走慢些,也和常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秋老大夫看见是真吃惊,忙问他是怎么调理的。

白子项被问住了,看向飘在老大夫身后的玖玖。玖玖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还飘过来指着他小腿的穴位解释,比如膝盖内侧肉多的是百虫穴,主治下肢痿软,按摩。

拿捏百虫穴,有通经络的作用,用拇指按摩100次以上,可以疏通血脉,通调血道等等,再配合每天的肌肉按摩,行不行?白子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再配合刺激别的穴位,理论上是可以。

虽说一开始她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喊他坚持的,就怕他哪天心态失衡,又没事做,会导致心里抑郁,在世间又没有了牵挂,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无光,就想一了百了了!所以,糊掰也想给他点希望坚持。

一路点下来,玖玖也不过能说出三、四个,并不多,白子项完美的复述了。老大夫觉得惊奇,小心翼翼的问:“我能上手按按吗?”

白子项点头,老大夫按住了他刚才讲的穴位,还揉了揉,“有感觉吗?”白子项点点头,老大夫惊了,他从医四十多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奇迹!

玖玖在后面很想翻白眼,自从她感觉到灵力恢复后,就一直都给他那条坏死的长腿输送灵力,能不好吗?虽说每次输的量很小,大概揉一揉,还没有一粒芝麻多,但耐不住天天送呀,送了这么久,能不好吗?她现在什么力量都没有了,都快要被榨哭了。

索性,白子项经过此大起大落后,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每天更加认真研究那本手札上的内容,反复研读,看看现在有没有他能做的地方。

翻来覆去的看,也只看出。按照手扎上写的,现在他和师傅做出来的纸扎品,看着好像并无表现特殊的地方,因为他们什么讲究都没有,只是怎么廉价怎么来,看看这里,他有些被吸引住了,手指头不自觉的动了动。

心里装着事,做事时就有些神游。夜里,他跟师傅去送纸制品,等着起灵的途中,却让他感觉到了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晚给人送去的一只骏马中,他没按以往的规矩来,直接拿了槐木做骨。

最后点睛的时候,他当时没有按照传统的画法,直接随手糊两圈黑圈上去,而是按手札上的说法,按照观察到的真马眼睛那样,用柏树烧制出的草木灰调成颜料,点上一对黑润又有神彩的眼睛,无比的传神。想到这,他簌的一声扭头看过去,一看,就愣住了。

玖玖看白子项直愣愣的看着其中一匹马,也扭头看过去,发现那匹马好像真的用温润的眼神在看他们。心里也有些发毛。

老程头想叫徒弟画点安神符,老道士手边的不够用了,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远方,他也跟着看过去,只觉得心头一跳,稍微退后两步。

近距离的脚步声让白子项被惊醒,往后踉跄了一步,那匹马好像也微微扭头过来看他,还是那么的无害。

他定了定神,现在他知道的,最厉害的精怪都跟在他身旁十年了!刚点睛的纸马又有什么可怕的!?

他定神后,晃了晃头,再看过去,再也不见它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像是回到一匹普通的纸制品一般,周围的人好像也没有谁发现这幕。

哪怕有少部分的人瞥一眼过来,见他在纸马前摇头晃脑,还当他是在看自己的纸马做得满不满意?心里只会夸一句,干活还挺认真的。然后该干嘛就干嘛。

扭头看过去,刚才异常好像只是他的错觉,当时他也笑骂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再看看旁边的师傅,神色如常的在干活,好像什么也没发现,就确定是自己眼花了。大概是日夜都在琢磨这件事,有些魔怔了。

但是之后几次出去,他却发现那晚好像并不是特例,特别是在夜最深的时候。

对于此,他翻出手札的最后一页,呆呆的看着,玖玖也听说了最近他看见的,怕他真干出点什么,忙说到:“你看,你师傅这辈子好像也没有做过这最后一页,前面的他哪样没做过?说明他也不信,这样做,真的能让纸娃娃有灵,也更说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白子项想到师傅把手札交给他时的未尽之语,师傅,他才做过几样手札上的纸艺?黄粱灵急了,安慰都不走心,为了让她放心,白子项一身傲然的说道:“所以说,我很有可能比他更有天赋!”

玖玖急了,语气都不免重上几分:“你就觉得你有天赋又怎样?实话实说,我一直都没有感觉到同类的气息!”

她也疑惑过,是不是自己的实力太弱了?怎么白子项就老是说能看到?他的灵感干到底有多高?怎么她就察觉不到这些细微的能量变化。但这些都不能与白子项说,不然他对这些危险的事情只会更执着,更疯!

看看手札上需要的都是些什么材料,不是在乱葬岗,就是在罕有人迹的深山!全是是邪气很重的用料,所以,为了他的安危,玖玖告诉自己,要坚定,要只能像现在这样,去坚定的否决!

白子项像是被打击到了,白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喃喃自语了好一会,才从失望中缓过来,整个人开始变得平静起来。一身的无欲无求,但玖玖看出,他还是没放弃。之后,果然不信邪的他,开始到处搜寻材料,默默的把这些材料用到了近期所扎的扎纸内。

每到一个地方做法点完眼睛后,他总会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胸口带着小蝴蝶结的蓝色大头娃娃。玖玖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其实内里早已翻江倒海,无他,这具纸牛在他刚点完眼睛后,居然真正的具备了灵物的气息,只可惜这是个绝灵的世界,没有条件让它苏醒,其上的波动也就起伏了一瞬间,最终只能无奈的消散。看看天地间越发凝实的黑雾,玖玖心惊不已,就是它们赋予了这些纸扎品微弱的灵气,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这是要出什么不好的大事了吗?

白子项看着眼前用棕色牛皮纸扎出来的纸牛,看着和真牛别无二致,甚至因为用的牛皮纸不好,摸上去的手感跟真牛一样粗糙,放在路边大概可以以假乱真!

里面的骨架他是用红色斑竹搭建而成,手札上说,这是用畜/生的鲜血浇灌出来的竹子,一般只会生长在屠宰场边,通灵效果很强,就这样都还不行?他不相信!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去大山更深处,才能寻找到更灵验的材料。他就不信了,用这些在山内收了这么多年的陈年老料,还做不出手札上说的效果?还不具备活灵活现的样子?还不能像真物一样给他回应?

还没等他动身,操劳了一辈子的白母就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里倒下了。弥留之际,她死死的抓着白子项的手不放,嘴里含糊不清的,一直叨念着叫他娶一个媳妇传香火。

已然年近三十,深知自己没钱,更对此事没有兴趣的白子项,只能一脸沉痛的跪在床边,紧抓白母的手,不敢给出任何承诺。白母至死都没合眼,还是白子项忍痛,颤着手,轻轻给她盖上。

白子项心中悲痛不已,老程头拍拍他的肩膀,陪坐良久,什么话也没有说。之后他积极联系街上做白事的店铺,让他们花较少的钱,也给白母办了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烧的纸扎品不比老爷们走时用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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