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踏入后院，入眼便是翘着二郎腿，手持大棒骨，吃的油光满面，没有丝毫正形陈珂，何为上前，踢了踢眼前人的靴邦：“老子交给你的人呢！”
听到声音，不慌不忙的啃了两口，拉起袖子，很是表面功夫的擦了擦嘴角，这才回头，憨气十足的扬着嘴角，指了指不远处亭中的一群人：“诺，这不在那呢吗。”
何为走近，亭中一众人围坐着，正中间一人持剑，剑光如流星似电光，前翻后滚，好不威风，掌声落下，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哇！哥哥好厉害！好厉害！”
周围传来一些细小的哄笑之声，而中间的人仿佛没有听到，剑舞的越发疾。
将士们，戏看正看的起兴，突然感觉自己被谁戳了戳，‘啧’了一声，老大不情愿的回头，抱怨道：“干什么呢！别打扰……”当他回头，看清楚身后站着的人是谁的时候，话风一变：“哎呀，头。来来快坐。”紧接着，整个人往边上挪了挪，硬生生的是让出了两个人的空隙。
“你干嘛！”这一动作引发了接连好几人的抱怨，在大家不断地提示下，已经快要坐到另一个人腿上的人，十分义愤填膺的表示“你刚刚坐的离我那么远干嘛，都不方便说话了。”
“是是是是！”几人纷纷应和。
何为没有理会这一群活宝，他摸了摸身侧的配剑，来到了正中央。
这时，刚刚没有看到何为的众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大家十分默契的往后挪了挪，还有人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给身边的两人分了分。
表示出了对这出‘戏’应有的尊重。
亭子中间的人在空中打了个翻身，得意的朝着小孩的方向扬了扬眉毛，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突如其来的危险逼得猛地扭转了腰身。
侧身翻滚，这才勉强躲过了何为的一击：“老大！”他大惊道。
正准备收剑，却被何为一声喝住：“别急，比划比划。”
“老大！不要吧。我可以……等等呀！”他边说边避开何为的剑锋：“我可以……可以决绝吗？”
何为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你说呢。”
‘我说的话当然是可以了。’他一边在内心诽谤，一边手忙脚乱的接着自家头的招式，翻滚，踉跄，东躲，西避，喘着粗气认命道：“老大，练剑可以……你手上留点情。”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面前的剑光更冷，速度更快，直到几招过后，随着剑光过后，自己的头发随着稀稀拉拉飘下来几根。
他连忙抽身而出，手提着剑，连入鞘的时间都来不及，慌忙不跌的溜了，瞬间消失在这后花园，只留下愤懑不平的余音：“说好的点到为止，骗子。”
众人哈哈大笑之际，一道声音不疾不徐的提醒道：“我来的是真不巧，约莫看了个结尾，还草草了事了。”
“世子！”
“世子！”
“……”
谢清瀚看着乌泱泱俯首的众人，抬了抬手：“起来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回世子，小的不放心小邓子他们，想去他们几个的伤口包扎的怎么样了，这就先行退下了。”
“嗯。”
谢清瀚应允声刚落，侍卫便快速的点了个头，飞一般离去。
“我也要去看看……”
“禀世子，小的从未出过青海，想在着府邸转转……”
“这卢府……”
七嘴八舌的回禀之后，整个亭子中便只剩下了何为，小孩还有我们的谢世子，亭内瞬间安静如鸡。
“参见世子。”
谢清瀚仿佛没有听到何为语气中的不乐意，摆了摆手，越过他直接来到小孩的面前，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伸出手，纠了纠脸，又瞥了一眼粗布之外，露出的伶仃腕骨，啧了一声，轻声问：“是我们老何欺负你了吗。看这小脸瘦的。”
何为看了眼那带了些艳色的笑意，十分识趣的闭了嘴。
自己虽然识人眼色这一方面比较迟钝，但是对于自己世子此时这个样子，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委实是自己，在自家世子这种状态吃了不少的亏。
不过，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本就不太灵活的脑子此时疯狂的运转，委实没有丝毫头绪。只是有一点很明确，似乎离开青海之后，这种时不时的抽风场景，经常会在这上演。
“他才没有欺负我。”小孩不断地挫着手指，抬起头，顿了顿，脆生生的回道，同时抬了抬头，把自己的脸又往谢清瀚的‘爪子’里松了松，一副十分认真的神态，又重复了一遍：“他没有欺负我，哥哥对我很好。”
谢清瀚没说话，撒开手，掀起长袍，在圆桌前坐下，然后慢慢回头，给了何为一个眼光。
何为十分有眼色的将和这个孩子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然后伸手，从前襟深处摸出了一个红色的香囊。
“小子，过来。”
小孩上前，看着这人在自己身前缓缓蹲下，将蓄着红绳的香囊重新寄回自己的脖颈间，离开时，帮自己整理了下衣领，把香囊重新掩在衣服下面。
在何为起身的时候，小孩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提醒道：“哥哥，你说过，要带我飞的。”
哦！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人里面还有这种技能点。现在都流行这么骗小孩的吗？谢清瀚眉间微动，指尖敲击着桌面，饶有兴趣听着。
“年纪小小的，走路都走不利索，还要飞，你咋不上天呢。”何为戳了戳小孩的脑袋，俨然一副大人模样，教育道。
“你带我飞，我不就上天了吗。”小孩歪了下头，反驳道。
“嗯哼！”谢清瀚清了清嗓子，掩了下刚刚没忍住迸发出的笑意。
何为年纪不大，却很是老成，要不怎么管得住手下这一堆肆意张杨的小子，这个小孩很合自己的眼缘，他以为只是小孩心性，好玩心重，便忍不住的想要多说几句。
“你这个年纪，不好好去读书，只想着玩，没少挨你爹娘揍吧。多读书，日后才能有所为，知道吗。”
读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这是大多数人毕生所求，自己这样说应该没有错。还在思索自己所说对不对的何为，并没有注意到小孩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可是……”小孩抬头：“可是，就一定要读书吗？”
“什么？”何为问。
“一定是要读书，才能有出路吗？”
这个回答不在何为的思考范围之内，一时间竟没答案。对于贫寒的家庭来讲，科举，的确是最适合的一条路子。就连自己的爹娘，也是从小随自己耳提面命过来的。
只是自己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子，那些劳什子的‘之乎者也’他是一点也读不进去。虽然他觉得自己现如今也挺好，不过对于读书人，他何为还是很尊重。
“当然不是。”何为愕然，许久没有出声，谢清瀚停下敲着桌子的手，朗声道。
见小孩循声望过来，谢清瀚饶有兴趣的问：“小孩，你想要做什么？”
“学功夫。”小孩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哦！为什么想学功夫。”
“一个爷爷给我说过，只有当我强大到可以俯视那些恶魔的时候，我才有资格护住我相护住的人。”
‘孩子，你要学着自己长大。只有某一天，你强大到可以俯视那一些人的时候，你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呀。’
老人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小孩缓缓开口：“话语要有力量的前提是，要有力量让该听我说话的人，好好地听我把话说完。我什么依靠都没有，有的只是我自己，当笔墨不容于世，万人封我唇齿，那时，我就算有满腹的道理要说，无人理会，有口难辩，也是无用。”
大片的言论结束后，一改前面仿佛背书一样的状态：“所以，我想要习武，当我做到天下第一的时候，便可无所畏惧。”
“天下第一……”谢清瀚看着前面才堪堪比长桌高出一头的小孩，自己上一次听到这大言不惭的四个字是什么时候？
哦，五年前。
那日，自己几乎快跑遍整个青海，才在原野尽头挖出把自己喝的烂醉的方玄策。
他知道这个人这个时候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也没有去劝解，上前离人还有5-6米的地方盘腿而坐。
不知过来多久，一道哑然的声调响起：“哥！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什么？”谢清瀚不答反问。
“呵！”方玄策嗤笑：“我想要成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谢清瀚不可知否，这四个字太过虚无，没人做得到，也不会有人做得到。当然他的答案对于某人而言无足轻重。他只需要听着就好。
“对天下第一。我想要成为天下第一，想要要他的人头，想要覆了那个王朝。”
还有一个想要，他最想要的便是他们可以回来。谢清瀚知道，方玄策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这有何难，我助你便是。”
“可是……”后面方玄策说了什么，风太大，没在风里了，自己并未听清。
谢清瀚回神，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孩笑了笑：“好呀。天下第一而已，让你何大哥教你。”
“唉！不是。世子这……我……”何为还沉寂在两人刚刚的那一堆交谈里。明明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和世子谈起了人生道理。
这……这还是缠着自己要举高高的小屁孩吗？还有，这个话题是怎么跑到自己身上的。天下第一！开玩笑，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那旮沓排着呢，用什么教他练到天下第一。
“这孩子你在哪捡的？”
“啊！哦哦……季家堡门口，疏散人群……”‘的时候。’
不等何为话语说完，谢清瀚起身，半弯腰，肯定的问：“小孩，你去季家堡可不是为了看热闹吧。”
“在鹤城，武功高强者，大半都出自那里。”小孩看着他坦率言之：“我想学武功。”
“那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呢。”
“你厉不厉害。”
“呵呵~”谢清瀚抬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何为抬起食指，拇指抵住食指的指结：“比他高出这么一大截吧。”
小孩想了想，接着问：“那比起其他顶尖的高手呢。”
“他们都在我麾下。”就算现在不在，日后也会在。
“好。沉瑾谢世子收留。”
看着小孩要学那些个侍卫半跪行礼，谢清瀚伸出手，轻轻一用力将人整个拉了起来：“我们不会在这里久留，最多两天，有需要告别的人，你去打声招呼吧。不过，此路艰险，不过我应诺，只要我还活着，必定护你周全。你考虑好了，两天后来卢府找我。这两天，有事就找你这位何大哥。”
“何为，能帮的多多照看着。”
“诺。”此行，大家都很清楚，是一个不归的路，他不知世子为什么会答应再带一个小孩，虽不解，身为下属，也该知，有些事情不必多问，奉命行事即可。
谢清瀚不知道给这小孩说这些话的老者是谁，若是闲暇之时，自己还真有意愿拎着酒壶去找一找这位老者，把酒言欢。
至于这个孩子，日后成就未必在自己之下，什么都不说，单论世间敢妄想天下第一者，估计就这两人。
既然如此，自己倒想看看，一个毫无顾忌的人，在这条路上到底能走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