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哥哥,能否先借我二十两银子,我日后有了必定十倍还给你。”
“欠条。”何为不想让这个孩子跟着走这一遭,可能是因为这小孩送给自己的香囊,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个孩子在鹤城这个地方安稳度过此生。
只是人各有命,自己想要给的未必是他所求,欠条是想让他想清楚,是否真的要做这种选择。
“好,那就麻烦何为哥哥写一下,我按手印可以吗?”沉瑾龇牙甜甜的笑着:“我识字不多。”
“我……”何为张了张嘴,他很想说,老子也不识字呀!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小孩知道,他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放在手上掂了掂,扔到沉瑾怀中:“算了,欠条你记着就行,到时候记得如数奉还,谁让世子说了让我顾着你呢。这里是大约三十两,够吗?”
“多了,二十两便足够了。”沉瑾从钱袋中拿出二十两碎银,将多出的银两和钱袋一起还给了何为。
“还有一件事情,这二十两,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换成铜钱。”
“什么!”何为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开口:“小鬼,你知道二十两是多少枚铜钱吗?”
“两万枚。”沉瑾立刻道。
何为咬牙:“知道还敢提这要求。”两万枚铜钱,自己得抗个麻袋过去吧。他十分怀疑着小鬼再玩他,并且还有证据。
沉瑾垂目道:“何哥哥不忙的话,随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何为狐疑的打量了一番:“小鬼,你又想干什么?”
看到何为这样回答,沉瑾便知道,他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伸出手拉着何为的往府外走去:“走吧。一会你就知道了。”
“哥哥,上京这边我可以得到的信息并不详细,你可知,鹤城之中隶属于上京的除了那位城主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哥哥这个称呼,小时候方玄策常唤,只是五年没见,两人身份上与之前更是不同,起初听他这般唤,多少别有意味,不过现下,我们太子殿下已经十分适应这个称呼,如果忽略还略微有些颤动的心尖的话。
肖禛摇了摇头:“鹤城这个地方不论是在行军还是商队往来都属于比较中庸之地,他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卢家,而有季家的制衡,还有一个城主为监制,已经算的上是比较稳妥的制约。方家军是天澜的最厚的一个盾,虽人数不算最多,却皆可以一敌十,昆阳一战,八万精锐丧命,还有……”
肖禛顿了一瞬,接着道:“还有方侯爷,天澜的兵力至今没有恢复到从前,玄黓天澜面上的和平随时都会打破,这个道理,那位上位者不会不懂,这个国家有太多的窟窿要补,鹤城他能投入最大的精力也就是这些了。有什么想要安排的,放心去做就行。”
“帮哥哥收一座城池而已。”
“哦!怎么……”肖禛突然住口,托起桌上的茶杯力道轻缓柔匀的转了一圈,放于唇前,小口的闵了一下。
刚放下茶杯,门前传来间断的三声敲击声,不等两人回答,门便从外面打开。
“既然本就没有等主人开口的意愿,又何必做那多余之举。”
“我想着这光天白日,二位定是不能做些不可描述之事。敲门只是全了礼节,至于同不同意,既然知道你们不会拒绝,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在外面等上片刻。”谢清瀚难得有点闲情雅致的过了把嘴瘾。
不待方玄策反驳,这人便已经绕过他,来到桌前。
“殿下可介意。”谢清瀚上前掂了掂桌子上的茶壶。
“世子自便即可。”
水柱抨击着瓷盏的声响合着肖禛的话语落下。
看着方玄策回头看他的殿下,谢清瀚面色平静,他们都知道,青海与上京的渊源,方玄策无法左右他,却又不想让这位殿下心中不快。
谢清瀚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这位殿下只是神色微变,但他还是察觉出来了。
他对这位殿下并无任何不快,甚至对于他能在上京那个明刀暗箭下活出此番模样,有些佩服。但是他代表的是青海,而这位殿下的立场是上京。
这两个之间,隔的是血海横尸。他不能替他们原谅,而这位殿下……
他应该也如自己一般。
往事太重,自己今天难得心情好,谢清瀚调了调心情,又恢复到往常一般,伸出脚,勾起离自己一步之远的凳子,整个人像没有骨头的靠了上去。
这才慵懒的拉着语调说起正事:“我刚刚收了一个小徒弟,我打算带他一同去上京。后面的话,若是顾及不到,你便送他去逍遥阁吧。”
“这世间竟然还有你能看得上眼的徒弟。”方玄策颇为好奇,毕竟以谢清瀚这种,如果不是披着一张人皮,真的说他要羽化飞升,估计青海他那一堆虔诚的信徒们都得拍着手,抬头仰望,一脸这才是我们世子该有的模样。
方玄策在青海的时候,一直觉得,这个神棍多半给青海的民众们下了什么降头,身为上位者,这民心不用求,便紧紧的待在他手中,赶都赶不走。
“什么样的小孩!不过,丑话要说到前头,逍遥阁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这关要是都过不去,那后面的他就不用想了。”
“放心,他可以。”谢清瀚道,还是那一副老自在的模样。
何为叼了根杂草,吊儿郎当的晃着,目光时不时往前边瞥上一眼。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慢慢的在一家名叫‘福源’的钱庄门口停了下来。
小孩站在门前,驻足了片刻后,抬脚走进。
何为敲着二郎腿,将嘴里的枯草吐了出来,靠着身后的柱子,看着对面。
“客观,您要吃点什么?”
“一壶凉茶就行。”何为挥了挥手,让人走开。
“好嘞!”
掌柜的双手飞快的拨弄着自己眼前的小算盘,时不时的拖了拖快要调到鼻梁上的小眼镜。听到有人进来,满脸堆着笑意的抬起头。
在看到走进来的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像看到有毒气体一般,满目的嫌弃,厉声呵斥道:“喂!小乞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干进来,赶紧给我滚出去。”
看着眼前这个不退反进的小孩,掌柜的气冲冲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上前指着沉瑾的鼻子:“小乞丐,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这里,是钱庄,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进来的。赶紧出去!出去!”
沉瑾慢慢抬起头:“我不是来乞讨的。我来换钱。”
“换!”掌柜的不屑的笑道:“你拿什么来换?你个叫花子那里来的前?”
沉瑾从怀中拿出两枚银锭,双手捧着送到掌柜的面前:“这里是二十两银子,我需要把这些换成铜钱。”
“二十两!”他管理着钱庄,每日从自己手上流过的银钱最少也有千两,这区区二十两银子他一个钱庄的掌柜的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二十两白银,足足勾一个普通家里,吃喝不愁的生活一年多左右。而这个小乞丐竟然就拿着银子,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这里。
掌柜心里轻哼一声,伸手准备去接沉瑾手上的银锭子。
在他手刚刚伸到沉瑾跟前时,面前的手突然一手,那个男孩开口道:“字据还没给。”
“字据!”他竟不知,这个小乞丐竟然还知道这些,不过字据,他今天是甭想从自己这拿到了。
掌柜的见既然没有办法轻松地坑他一把,那就别怪自己了。想着,身子便动了起来,直奔沉瑾手的方向而去。
沉瑾见这掌柜的想要强取,灵活的转身,飞快的往店外跑去。
眼看这小孩离门口越来越近,掌柜的朝两边的伙计气喘吁吁的喊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按住他。”
大家还未从季家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这个时候,茶摊、街头的民众,比往常要多。
何为看着周围的人听到动静,只是笑着抬手指了指,便若无其事的回头,和身边的人接着闲聊,只是谈笑的主角,已经换成了那个钱庄里被按在地上的沉瑾。
何为看着坐在这边谈笑的几十人,面色冷了下来:“几位兄台,不去帮一帮那个孩子吗?”
“帮!”两人放下茶盏,看了眼这个身着劲装的青年,轻笑的摇了摇头,然后回头,极快的舀起一枚馄饨,边吃边相视一笑,仿佛再说,这个世道,竟然还有这样‘天真’的侠客。
“兄台,看你行走江湖,应该比我们这些习惯了居于一隅的市井之人要活的更明白才是。这当个看客嘛,有一个最重要的点,那就是千万别把自己牵扯其中。”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对面:“那个乞丐既然敢拿着银子来钱庄,那只能怪他太蠢了。这个世道,身藏重金,你得护得住,护不住的话,那就应该给护得住这份钱财的人。”
“放屁!说的什么鬼话。”何为一拍桌子,沉声道。
“哎哎哎哎!不是,小兄弟,别生气呀。”食客笑眯眯的说:“你要真的看不过去你去救人就行了呀。冲我们兄弟发脾气,有什么用。”
“我当然会去!”何为掏出几枚铜板,拍在桌子上,冷哼一声,朝对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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