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堡主愣着干嘛,不用拘束,入座就行。”方玄策说完,一撩长袍,在谢清瀚的左手边坐下。
季云寒看向面前的八仙桌,中间剩余的两把椅子,一个在正中间,另一个在太子殿下的左边。
季云寒抬脚,走到肖禛左手边的椅子前,拎起椅子,放到尾,然后走到肖禛的右边,做了个揖,方才落座:“殿下。”
肖禛这才开口:“季堡主不必在意这些虚礼,这就是个私下的见面,并无身份之别,随意就好。”
“是,殿下。”
话是这么说,一整场吃食下来,随意这两字季云寒只虚虚的贴在表面,时不时搭上一两句话,内心的一根弦绷的直直的。
他时不时的瞥一眼身边的这三尊大佛,每个人都谈笑风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季云寒很想要抽身而起。
说好的有要事商议呢!这一桌子的酒菜都快吃完了,正题这块你们倒是开口呀!
这句话没有人听得到,当然他想,就算自己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
我们的季堡主终于给自己做完心里建设,看了眼桌上还剩下些许吃食,拿起刚刚放下的筷子,伸了过去。
“季堡主!”
季云寒的筷子刚伸出,一道声音响起。
“啧!”好气。
季云寒放下筷子,扭头到:“小侯爷!”
方玄策清了清嗓子,抬眸,认真的看着:“虽说季堡主你已经尽量不波及太多的人,此番季家堡损失依旧称得上惨重。江湖中人,树敌众多,此番,护着的屏障出现了漏洞,相必,用不了多久,季家堡一定会非常热闹。”
“多谢小侯爷关心。一个坎而已,跨一跨,也就过去。”季云寒的语气十分自信:“如果今日是因为这件事情,那季某就多谢诸位劳心了。”
说着,起身,抱拳:“正如小侯爷所说,季家堡经此一劫,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季某去准备,恕不能相陪太久。诸位如若不弃,这几日的花费,季某来请。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
“季堡主!盛情,我们就不推拒了。这里先谢过,季堡主破费。”
“不过……”看着抬脚准备抽身的季云寒,方玄策十分调人胃口的开口。
季云寒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回身,目光直直的看向这位小侯爷。
他沉默不语,静静地等着接下来的话语。
“我可以用青海铁骑,助季家堡度过这次难关。季堡主不考虑一下吗?”
肖禛递到唇边的动作微微一顿,薄唇轻起,轻轻的抿了口茶。
青海铁骑!
季云寒毫不怀疑,以这几人的身份,青海王允诺青海铁骑跟随,可能性极大。
青海铁骑共分三支,一支二十一人。江湖传言,青海铁骑,一支可破一城。虽说有夸大成分,可并非空穴来风。
若真有他们的帮助,季家堡扛过这一劫,可谓易如反掌。
可是……
季云寒开门见山:“方小侯爷送上这么大的一份礼物,季某确实心动。只是这代价是否是我能承受的,便不得而知。”
“季堡主谦虚。我们所求很简单,你当然承受的起,也只有你才能承受得住。”
“哦?洗耳恭听!”
方玄策坦道:“本候今日欲以一支铁骑换季堡主一诺。”
季云寒没有出声,静静的等着后话。
“不日若有军队需要从鹤城借道,还请季堡主务必通行!我要他们毫发无伤的通过鹤城。”
借道!军队!季云寒知道方玄策反京,朝廷必定会起波澜,只是从未想到,他们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侯爷这是想掀了朝堂,取而代之。”季云寒直言。
这些人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便是朝自己这边挑明,再装只左右而言他,显然是不行,不如直言。
“季堡主,还真是好胆识!”方玄策压低了嗓音,眼眸退去戏谑尽显锋利,上位者气势顿显。
季云寒单膝跪地,行了几人见面之后最标准的一个对皇室的礼节:“侯爷,殿下,恕草民直言。侯爷自青海而来,这一路民生如何,想必不需要季某多言。昆阳一战,天澜用了整整五年,都未曾完成真正的修养声息。而周边的国家部落对此更是虎视眈眈。如若此时上京出现变故,天澜的民众经不起!”
他感受到这位方小侯爷释放出来的杀气越来越多,季云寒硬生生的承着目光,半分不退。
因为他知道,哪一代的皇位不是用尸骨堆出,新皇更迭,血流成河。现在的天澜,承受不住这样一次变革。
所以,能阻止最好,不能阻止,就算拼尽季家堡所有,他也会将军队拦在鹤城之外。
国之不存,季家堡又焉能屹立。
“哈哈哈哈!”方玄策眼神一改,仰头大笑:“玄黓早已开始试探,周边部落也靠着青海拦着,如果我方家儿郎不再披甲上阵,就以现在的上京,又如何能解决好这内忧外患。”
方玄策敛去笑意,正色道:“季堡主的忧虑,本候亦明白。如若我们真的不考虑百姓,便不会有今日的这一次交谈。让季堡主帮忙,便是为了防止鹤城城主的抵抗会引发两方兵戈相见。至于剩下的,本侯在此承诺,不会动摇天澜根本,并且还大家一个盛世。”
“至此,不知季堡主可允了这一诺。”方玄策问。
“好!”季云寒垂眸,应道。
方家能征善战,护天澜几十余载。要说信任,他对面前的这位方小侯爷可没有。只是方戟将军留下的形象太过于伟岸,以至于让自己的心里对于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小侯爷,竟然也有几分底气,想要去信他。
身为那个人的儿子,希望他可以说道做到。
“方玄策,必不会辜负季堡主今日之诺。青海铁骑,季家堡事情结束之后,他们需要立刻赶往上京。”方玄策把话说在前面。
季家堡的事情确实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如若他们在这里动手,就算季云寒掩饰的再仔细,也未必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
江湖,是不可控的。
“不必,昨日之事你们已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接下来的这些小打小闹,不难解决。”
至于是真是假,大家都有判别。
“既然季堡主这般自信,那本侯若是强行插手,倒是显得太不识趣了。本侯在这就先谢过季堡主日后的帮忙了。”
季云寒话语刚落,方玄策立刻就接过了话头。
季云寒嘴角带笑,面向亲和,手默默的往后移了移,在几人的盲角,使劲的捏了捏手指,内心告诉自己,忍!做人要善良。
这急迫的样子,这反应速度,让季云寒一度觉得,自己这种为人着想的‘善良’是否真的有用的必要。总感觉这人一直再等得就是自己这句话。
“殿下,侯爷。季家堡内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好,若这里再无其他事,那季某就先行离开。”
“季堡主先去忙,此番先行谢过。”肖禛起身,躬身谢过。
“殿下使不得,我季某也是天澜子民,海晏河清方能安居、乐业。”肖禛的刚开始动作,季云寒急忙弯腰,自己的头也不由的低了下去。
虽说这不算大礼,但是,这人的身份在这,上位者可以放下身段或是真心或是作秀,不论是哪种情景,此礼,都不是自己可以受的。
季云寒离开后,方玄策上下打量着折扇轻摇,坐的很是端正,一副岁月静好的谢清瀚。这人八百个心眼子,审时度势十分的驾轻就熟,偏偏此时做出一副不谙世事似的模样,他不用想,便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方玄策上身板的很正,桌下的脚却不安分,不动声色的朝着谢清瀚踹了过去。
谢清瀚却是毫无自觉,奇怪的扬声道:“有事说事。你的脚如若不想要了,早点知会一声。”
方玄策默默的咬了咬牙,算了,论挖坑,自己和他比确实是费力不讨好。揭都揭露了,自己还纠结啥,反正在自家哥哥面前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开解完自己后,方玄策往旁蹿了两个椅子,挑衅的朝着谢清瀚扬了扬眉,转身双手相交,搭在肖禛的肩上,低声咬着耳朵:“哥哥,既然有些人这般不识趣,他不走,我们走呗!”
谢清瀚心下暗嗤,三人武功都不弱,用这种方式吃豆腐,还真是拙劣。
折扇一收,起身颔首:“殿下!有……”算了,人家自己的情趣,别打趣不行反被嘲:“可否需要让人把这桌上收拾一下,重新上一盏茶。”既然戏看不成,自己这位观众也该退场了。
“不必了。”
“唉!”谢清瀚转身,将门关上,刚合上一扇,便被方玄策叫住了,只听这人高声道:“谢狐狸,记得把这桌的钱给结了。”
嘭!
方玄策咂舌,朝着肖禛摇了摇头,贴心的安慰道:“哥哥别介意,这人就是这般不懂礼数。”
肖禛无奈的摇了摇头,提醒道:“虽说这样的谢世子是多了些生气,只是过犹不及。”
“哦!那该如何。”
“郁结于心?”肖禛摇了摇头:“只怕何为他们又要多一些历练了。”
“那挺好的。”方玄策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十分欣慰的点着头:“他们此行是有些松懈。适当的历练也是十分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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