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禛听了,思索了片刻。从相遇至今,虽说他们的训练内容和时长比起一般的将士还要在重一些,自己起初没有太过在意,是因为青海兵力强胜,这般强度也不算奇怪。但是如果是那样,这种训练程度是远远不够。
思罢,他抬眸看着方玄策,认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方玄策乐了!从开始便没有打算避着殿下,所以何为他们训练如何,殿下应该心知肚明,违心的顺水推舟也是少见。
正当方玄策张口想要调侃,清朗的声音又起:“青海铁骑身覆重任,如果训练程度只是这几天这样,那确实是不够。”
“咳咳咳……”方玄策被自己刚要开口的气狠狠的呛了一下,他锤了锤前胸,看了眼桌上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迅速的拎起桌上的茶壶,刚要往杯中倒。
一盏白玉杯堪堪出现在自己眼前,如过往上看去,还能瞟见一抹刚刚抽离的黄色。
方玄策左眉微挑,放下茶壶,伸手举起茶盏,茶水如唇,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殿下!”缓过劲来的方玄策正色答疑:“此番回京,我们不便带太多的人,以防引起那位上位者的怀疑。但是上京所做只是委实让人不得不防,青海对于上京可是半分信任都无。青海铁骑是最好的选择。”
方玄策抬眼看向肖禛,接着说:“哥哥,都说青海铁骑攻三支每支十二人。其实不然。”
“嗯?”
“咳咳!嗯!”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方玄策清了清嗓子,解惑道:“铁骑现在确实是有三支,不过每支却有二十四人。”
“因为行军摆阵最少要在二十四人!”
“是!”
随着方玄策落下的答案,肖禛原本看似随意敲击的食指蓦然停下。
“这般不留余地,若是损失一人呢!”
“不会!他们也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青海铁骑,要么二十四人全部完完整整的回来,若是不能,那日后便不再有这一支铁骑了。”
因为,如若对方真的能在其他二十三人手中取其性命,那么他们的实力便远远超过铁骑的作战能力,这种情况如若真的是战场上,那根本没有一个人能过活着回来!
听到这话,肖禛低声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莫名的带了些悲凉:“竟是这般!”
所谓的秘密武器,必是一个人藏得最深,也是最强的武器。如若你最厉害的都不敌,那么此战必败。不是吗!
肖禛顿了半晌,一副刚回过神的模样,起身极缓的拿起方玄策刚刚放在自己身边的茶壶,将杯盏斟满,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抬眼看着方玄策:“原本……原本青海铁骑有多少!”
肖禛没有隐藏,方玄策当然听得出肖禛语调中的微颤。
“二十四支。”方玄策平静道:“二十四支,每支二十四人!十九死于护卫之战。其余两支死于昆阳之战。”
‘昆阳!’
这两字像长钉一般,直刺肖禛的心脏,他猛地抬头,满眼震惊:“昆阳!”
“他们为何会去昆阳?”
“彼时,青海刚平定周边小国的进犯,而昆阳一役已近乎满月,却无丝毫消息。那会母亲临近生产,小姨他们放心不下,便派两支轻骑绕昆阳至上京。而这两支轻骑只到了昆阳,再无往复。”
后面的话无需方玄策再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一支可破一城的青海铁骑’却守不住一座城!护了上京几十载的方家军近乎全军覆没!万人敬仰的方戟将军,头颅被高悬在昆阳城!
他们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却在一步步还原真相的时候,被‘刺’的遍体鳞伤。
浴血奋战,护上京十余载的英雄,身首异处,死后仍被问责;而害的上京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罪人却高坐于金殿之上,食百姓税物,受万人朝拜。此等荒谬之事,怎么能容于世间。
“子瞻,有些错事,必须要人来弥补的。”
生活在天澜的百姓,为天澜浴血奋战的士兵,战场上枉死之人的亲人……他们都需要一个公道!
肖禛声音沙哑:“大殿上的那个人,他至少——”肖禛深吸一口气:“不,他必须出来承认罪责,伏罪于天下!”
“伏罪于天下!伏罪……天下!”方玄策轻笑,眼中尽是杀意:“殿下!我们那位陛下心性如何,你岂会不了解。让他承认罪行,比杀了他困难百倍。”
“百倍又如何!哪怕是千倍,他也该认罪!”
方玄策没有说话,他看着肖禛,眼中的杀戮逐渐趋于平静,所有想要出口的言语止于唇齿之间。
“好!那便让他认罪!”
“书他罪状!夺他皇位!削他首级!”
“方玄策!提醒你一下,他是我父皇!”
“哦!那殿下在意!”
“不!”
何为倚着桌子,看着坐在对边大快朵颐的臭小子,伸手摸了摸兜里还剩的两个石子,中指一弹。
“哎呦!”盛着云吞的勺子落入碗中,溅出几朵汤汁。
沉瑾嘶着嘴,轻轻地拍着有些泛红的额头,因为疼痛,眼中泛了层浅浅的泪花。他抬头,眉毛轻皱,小嘴微嘟,一脸哀怨的看着对面的‘行凶者’!
“疼~”这一声疼,尾调极长,嗓门极高,当然还有喷溅出来的食物残屑。
“谁呀!吓我一跳。”
“谁家小孩,家长也不管……噗嗤……咳咳咳咳咳……”
“……”
这一声引来周边散客的讨论。
何为虽然撤离及时,却仍不免的粘了些云吞的残渣和汤汁,颇为狼狈。毕竟自己可是那小子瞄准目标。
何为扯过衣袖,将脸上的东西擦掉,想也不想,抬脚就准备开溜。开玩笑,不趁着关注的人不多赶紧走,难道还真的要成为笑料吗?
不!可!能!
“爹爹!我们还没付钱呢!”何为身子刚一动,一个声音便响起了。脆生生,怯糯糯的很是惹人欢喜。不过落到何为的耳中却不是是刺耳的很。
何为眼皮狂跳,果不然,老板娘的声音紧随而至。
老板娘一听有人想吃霸王餐,三下五除二的挽起袖口,拎起刚刚在剁馅钢刀,就奔出了后厨:“谁!谁竟然敢在老娘这吃霸王餐!”说着轻哼一声,不屑的高声道:“也不在这鹤城打听打听,我扈三娘是好惹的吗!”
“那,那!”有人看到怒气冲冲出来的老板娘,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很是‘乐善好施’的给人指了个方向。
顺着食客的手势看过去,呵!门口的那个人一身玄色劲装,身材伟岸,站的吊儿郎当,看上去像个刺头。
她再看向坐在一旁的小男孩,虽谈不上骨瘦嶙峋却也绝对算不上是中等人家的小孩。老板娘的眼神快速的在两人之间比较,心中不由更怒:“好哇!这么高大的一人,有手有脚,不知道赚钱,还想吃霸王餐!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懂事!”
何为刚一回头,一张脸紧贴着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不到一指。右手边便是妇人高举的刚刀。
何为看着寒光,伸出食指将刀刃推离了自己一点。
然后陪着笑脸,身子未动,整个上半身快速后仰,随后从衣襟里掏出一串铜钱,抬手奉上:“误会误会!”
看着眼前的这吊钱,老板娘这才放下手中的利刃,她解开钱吊,从里面数出十个铜板,然后拴好,将钱吊扔了回去:“老娘会差你这几个子。对别人这般大方,还不如给你家小孩买点好吃的,还有多买几件好的衣裳。”
说完,还不忘啐何为一下,然后笑着对在场的各位食客说:“别让这个打扰了各位吃饭,大家吃好!”然后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何为坐到凳子上,气急败坏的喊:“喂!”
声音刚起,便引来了周边人眼神的声讨,后厨剁馅的声音似乎也瞬间大了许多。
何为看了看周围,陪着笑喊了颔首,十分的谦卑。
一回头,狠狠的盯着对面,嘴角噙笑不慌不忙?着碗里云吞的沉瑾,轻哼一声,这小崽子倒是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何为压着嗓音,低声道:“小破孩!老子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好大儿!”
沉瑾没抬头,眼睛上挑,看了何为一眼,然后细嚼慢咽的吃完碗里仅剩的两个云吞。从衣襟里掏出一方蓝色的手绢,把嘴角的汤渍擦拭干净,这才抬起头,笑的那是一个天真烂漫
“何为哥哥。不是你一直在说老子吗?我们隔壁邻居的二丫的父亲说过,老子就是你爹爹!”
沉瑾说的理所当然,仿佛自己真的是这般理解的一样。
何为的嘴角抽了抽,此时的他很想拍桌子,指着这小兔崽子的鼻子说‘老子……我信你才怪!’
一个人情世故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小崽子,还要装作十分天真无邪的样子,这句话搁几天前,自己还就真信了,现在!是当自己傻吗!
算了!自己为了这小子,连老子这个口头禅都已经很克制的再说了,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小兔崽子,就是麻烦。
何为深吐一口气,眉头微皱,没好气的说:“吃完了吗!”
“嗯!完了。”小沉瑾点了点头,顺手拍了拍自己略微鼓起的肚子:“很饱!”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给老……咳咳,赶紧走!”
“好!”沉瑾一撑桌子,从长凳上跳下来,迈着小碎步,小跑着跟着前面粗狂却十分幼稚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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