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除了礼仪祭祀,外交事宜,最大的一块负责事项便是整个天澜的科举,自己不应该给他们这些如自己当年一般满心抱负的学子立一个这般的形象。
杨玄光的脊背又挺直了几分:“昆阳城本就贫瘠,那边的土地很难种植,农耕很少,主要以通商为主。当年方将军率军离开上京之时,陛下承诺粮草随后便到,接过救命的行军物品直到我们的将士们抛下的热血都干了,它们还是无影踪。这不仅仅是简王一条命就可以抵的,这是我们所有享于安乐的人的过失!包括您……陛下!而浴死奋战的将士们,他们非但无过,应该得到的是嘉奖,律法虽死,人确实活的!律法虽冰冷,却并非不可融情!这般明显的取舍,臣此等人都能理解□□,以陛下之才,哪怕开始之际由于江山痛失,旨意有所偏颇,现下已过五年之久,陛下理应悔悟!”
一个臣子对帝王言‘理应悔悟!’简直胆大包天!四字杨玄光还是有所收敛,有句话他忍住没说
‘五年之久,众人都明白的道理,陛下如此决择,若说不是携私报复,臣委实难以理解。’
“杨大人!”王全福提着声音厉声警醒着。
杨玄光头都没动,依旧看着王座上的帝王:“若今日小王爷在城门口所言为实,有位高权重之人,里通外敌,还在粮草上做手脚,为的是我们天澜八十万精锐!此人!有罪!当诛!陛下理应重视,以慰英灵!”
这也是杨玄光敢冒如此大不敬之最,也要开口的原因。帝王的心思自己无法左右,也左右不住!一个守不住城的将军,哪怕原因再多,这个责也是要承担的,轻重全在帝王!
而如若这场惨剧是人为,身为天澜臣子,纵死,也得谏言!
王全福眼神微动,而后垂眸,安安静静的立于一旁,没有再出声!
肖禛听到‘有罪!当诛!’这四个字时,目光微沉,而后抬头,看着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铁青,原本垂在一侧的胳膊紧紧地捏着龙椅上的扶手,金龙刺绣袖口出透出的半截之间,因为用力显得铁青,整个人的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
肖禛内心轻笑一声,往常一向平淡的眼眸中难得的毫不掩饰的打量!
天澜帝在杨玄光话毕,肖彻感觉自己一口血气直冲脑门。
帝王忍了忍,才把那口气血咽了下去。
半晌,他幽幽的开口:“众爱卿皆如杨大人这般想!”
“这……”众人低声的呢喃着,皆垂下头,不敢上扬。
他们中间有几人是完全同意杨玄光所言,而有部分只是觉得他们的那位将军确实不该担这份罪名。不论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跪在这里,杨玄光刚刚那一番话,与他们而言确实太过,也太大胆,但是众人内心又很难不认同,至此,只能保持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帝王的那个问题。
看着下面一群低头不言的大臣,肖彻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回答,冷笑不跌道:“好!好!真好!这就是朕一直倚仗的臣子!滚!都给朕!滚!”
若是以前,众人还会彼此打量片刻,再战战兢兢地退下,现下‘滚’字刚落,众人忙垂头应道:“诺!”
麻溜的告退!
直至最后一个大臣离开,天澜帝直起腰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硌’这位帝王第一次在权利的象征里感受到不适!
天澜帝依旧靠伏着,随后沉下声轻笑道:“朕的太子呀!城门口的时候,你在那,就这般冷眼旁观着,你可还记得你身为太子肩上该承担的。”
肖禛轻撩长袍,缓缓跪地,徐徐开口:“儿臣惶恐。父皇曾说‘礼贤下士,勤政爱民!’这八字儿臣字字铭记,一日不敢忘!”
肖彻不言语,等着他的下文。
“杨大人为礼部为官半载,又代父皇来宣读旨意,未明旨意,儿臣理应慎言。昆阳一战,百姓群情激奋,身为太子,想要安抚民意,儿臣能做的无非是顺应民心或是压下这个请求,此事干系重大,非儿臣能决定的,只好静观事态的变化,等待父皇来主持大局。”说完肖禛抬头,目光中带了些许不解还有些许委屈,轻声地问道:“父皇,儿臣可是做错了什么!”
天澜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无奈的咬了咬牙龈,半晌后才开口:“你们这一路上方……”话音刚落,肖彻终于想起来今天一直觉得有个什么事情忘记了,现下才清明起来,今日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且混乱,还有一人,自己一直忘记了--青海世子--谢清瀚!
“方玄策一行人有什么……动作!”说完又接着问道:“还有郯城那里的灾情如今是何模样,都与朕细细说来。”
肖禛听着这后面加着的一句,内心极其鄙夷的轻笑一声,不轻不重的汇报着这一路的事情。
另一边的宛城
军长内
贺惟忠直勾勾的看着在整理沙盘的傅青,那眼光咄咄,仿佛是要吃了人似的。
傅青一边不紧不慢的收整着,嗓音温润,不疾不徐:“将军,你这般一瞬不瞬的盯着傅某看,要不是早知将军以妻女,傅某恐怕是会误会的!”
若是放到以前,贺惟忠一定笑着过去求情,一般傅青这般说,晚上回去的‘家宴’上,自家夫人一定会在傅青的嘴里听到一堆关于自己的坏话。
现下贺惟忠丝毫不惧,笑呵呵的走上前,些许大力的拍了拍傅青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傅青手上刚刚守整好的竹签掉落了大半。
傅青笑着回头,看着贺惟忠搂着自己,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贺惟忠啧啧称赞:“傅兄弟不愧是方侯爷的左膀右臂,我就知道这份难题,你一定能攻克!”
傅青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将搭在身上的的手拂下去:“将军若是无事就去训练场和战士们一起练练,别在我这里碍事!”
贺惟忠朝傅青摆摆手,背在身后,吹着口哨,离开了营帐:“行行行!你忙!你忙!”贺惟忠今日心情好,十分愿意顺着这位大功臣来,当然,他也得罪不起,毕竟这人不费一丝一毫,就能让自己遭殃。
傅青将沙盘整理好,伏身书案将这个破局的利弊分析了个透彻,将笔墨搁置笔架,静静的朝着北方凝视了好久。
小侯爷,傅某这边一切已准备妥当,在此静待。
护国候府
谢萍和绿梧一行人将饭菜和点心这些吃食摆好,笑着说:“这饭菜夫人一早就命人开始准备,都是你喜欢的些吃食!大家边吃边唠吧。”
说完朝着身后的人挥挥手,五年了,这个府内终于有了些活气,夫人和两位王爷需要些把话的空间。
不过些许时间,偌大的正厅内就只剩下三人。
谢婉看着谢清瀚,将自己手边的排骨往他跟前推了推,斟酌半晌,开口道:“你母亲和外公可都还好!”
问题落地,谢婉暗自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清晰地答案自己还要问,还真是没话找话。
谢清瀚夹起一块排骨放进碗中,随后看着谢婉点了点头,笑着回应:“外公虽已近花甲,身子可是十分硬朗,现下骑马射箭,谢誉都未必能有外公那劲,可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年轻时候伤病太多,阴雨湿巾或者过渡劳累还是会有些吃力。青海表面上是我和外公两人治理,其实多数还是要仰仗母亲,外公经常说,母亲和年轻时候的他有的一拼。”
谢清瀚知晓,姑姑方才一问虽有引话的作用,但是家里的事情,他想姑姑是想要知道的,所言无巨细。
“那就好!那就好!”知晓大家身体康健,谢婉喃喃的重复着,笑意尽入眼底。
谢清瀚吃着排骨,看了一眼方玄策。见这个家伙正噙着笑看着谢婉,伸脚轻踹过去。
方玄策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谢清瀚给了个眼神,还有个人,得你来说。
方玄策脑中一击,他就说一直觉得心头有个东西没处理,有件事一直忘记和肖禛言,谢清瀚方才提醒,他才回过神,原来是方赢那小子。
方玄策起身,坐到谢婉身边,柔声道:“母亲放心,大家一切都好。还有方赢那小子,他简直不能太好了!”
是啊,简直不能太好了。无忧无虑,不知不晓,和他的年岁一般,无忧无虑,肆意快活。
说着不满的告着状:“你和父亲总说我皮,母亲那是你没看到方赢那混小子。这些年军营里的战马不知被这小子放逐了多少次,还有人家好好过来过冬的大燕,他拿着弹弓,射杀完就烤,你问问谢清……大哥,大哥!”
方玄策在谢婉的目光下硬生生的换了称呼。
“唉!”谢清瀚嘴里的排骨都没嚼完,着急忙慌的先应下了这一声哥。
方玄策十分嫌弃的瞥了一眼,接着说:“去年冬,我觉得青海的大雁能少了过半!还有呀,母亲,谢誉你知道吧,在方赢没去之前这可是青海的混世大魔王,现下建立我这弟弟都得绕一绕……”
“赢儿这么鬼见愁的吗?”
“那可不!母亲你是不知道,三年前,这小子刚会……”
正厅内时不时传来阵阵的笑声,谢萍转身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朝着南方望去,久久没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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