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婚礼对于所有渠魉村的村民来说,仿佛是噩梦。
而参加过那场婚礼的人,最后都再也看不到了。
在阿魉向我提出,他会为我重新举办一次盛大的婚礼时,我捂住嘴,有些吃惊:
“渠魉村的人都知道我是蛇妖,怎么还会再赏脸参加我的婚礼呢?”
“也有少数村民,依旧相信你是没有害人之心。毕竟你对他们来说,也是月鹭呀。”他露出傻呵呵的笑容,“婚礼,婚礼,我一定会给你举办一次盛大的婚礼!”
“你明明是装傻,别真的假戏真做了!”我赏了他一个暴栗,“我都怀孕了,就已经算是成亲了。”
“那将来这孩子要是问你,说爹娘当年是如何入洞房的,如何拜堂的,你又该怎么说呢?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你虽然跨进了家,却没正经跟我对拜,我也没有揭下来过你的盖头,我看你倒是怎么回答我们的孩子!”
“好,”我心里萌生出暖意,”如果有村民被吓到了,不愿意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愿意提着礼物上门赔罪,就当是回娘家了。”
“我真心让涂村长做我们二人的爹,你难道忘记了你在渠魉村的爹爹吗,怎么说那也算是我的老丈人吧。”他思忖,“月鹭,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你去看望过他?”
我一时语塞,我把感情分得明晰。对于我而言,渠魉村的爹爹,不过是家族方便我调查,安排的一个不知名角色而已。虽然因为他,我也成了渠魉村一位丰满的角色,而且在我嗜人血的症状出现前,阿魉不都一直因为我是人类女子而爱我么?
我的语气不由自主阴沉起来:
“对于我而言,真正让我挂心的人,只有你一个人,阿魉!”
愿意为我放弃神女侍者身份、使用禁术永生为人的阿魉!
“那当年白霄殿下还有阿渠,是否遭到过你的厌恶?”他忽然质问我,“毕竟她们是我们在一起最大的绊脚石。”
我吓了一大跳!他怎么说出这句话来?又想到那个嫌弃我端上来的橘子酸涩的小丫头,我一时心慌,只能假装难受,显露哭腔:
“你怎么这么说!”我装出委屈的样子,一颗颗眼泪簌簌而落,“她们怎么说我都是不在乎的!如果你爱重她们,我必然也会拿出我满腔的诚意也去爱她们!你忽然这么急言令色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把我揽在怀里,替我揉肩捶背,“我的确过分了。”
他的手下移,放在了我的小腹:
“只是到时候你一定身形变了,我找来的绫罗绸缎织成的嫁衣,不知道你穿上会不会不合身?”
我鼓起腮帮子:“哼!你嫌弃我胖是不是?你是不是偷偷嫌弃我胖了?”
至于那个念叨着巫山橘子的小丫头,很快被我抛在了脑后。倒是他身后那个一身猎户打扮的大叔,我一直提防了很久。
第二次婚礼,的确萧条了许多,当我穿着红鞋子,颤颤巍巍地护着肚子,披着盖头,在搀扶下迎接众人的祝福时,眼尖的我,又看到了那位猎户大叔,和那个小丫头。
我弯曲膝盖,和阿魉对拜:
而我的假爹爹挨家各户呈上了他亲自酿好的蜂蜜。
“我的女婿和女儿马上又要有好事啦!我女儿怀孕了,若她平安产子,满月宴我准备的就不是蜂蜜,而是我酿的酒!”他言辞恳切,压抑着尊长的尊严,“感谢各位赏脸!”
只有渠魉村的村长虚扶住了他:“都知道你拳拳之心,放心吧!我们大家能来,就是不计前嫌的意思了。你可别再作揖了。”
可我不再是渠魉村村民眼里那个温柔和善的邻家女孩月鹭了,我的身份成疑,连带着我那假爹爹也被众人冷落。盖头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见我的影子落在八仙桌的桌角,原来这就是痛苦交杂甜蜜的滋味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这小伙子不是我们盘瓠村的人,他冒充我的儿子,他实际上是一条蛇!”
我瞪大了眼睛,这老家伙在说什么?!
怀孕带给我生理上的不适,让我有些重心不稳,阿魉扶住我:
“爹,你在说什么?我是从小就在盘瓠村长大的阿魉,是你的儿子呀!”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您是在开玩笑么?”
我退到阿魉的身后,这时,那个来我家做客的小女孩,忽然钻到了我的身后。
“月鹭,我是阿渠变的。我问你,你们家族是不是和涂村长合谋想要行刺白霄殿下!”
她掐住了我的腰部,我只能拼命地收腹:
“今天的我只是想要圆满成亲遗憾的月鹭,不想伤害任何人,我的家族也不会,你是盘山族的蛇妖吧?我们家族一向敬佩盘山族….”
“呵呵,你是月鹭?”她苦笑起来,“你看今天的来宾,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地观礼?又有谁愿意再把你当成月鹭!你才不是什么月鹭!我不明白为什么渠魉村的村民还会来参加你的婚礼,你们到底想要借着婚礼做什么?”
我的手也绕到背后,直接扣住她的脖子:
“你松手,不要碰我的肚子。我也不会惹你。”
我知道我比不过她,我带阿魉离开密林,靠的是情感的拉扯。而我虽然控制着这小丫头的喉管,我却知道这幅身躯下藏着盘山族蛇妖的灵魂。明明我才是勒紧她喉咙的那一个,我却觉得呼吸困难。
她松开了我:
“你给我老实点。已经怀了阿魉的孩子,你应该知足!”她放狠话。
她消失在混乱的对峙中,而涂村长“哼”了一声:
“近距离看,大家可以看到他脖颈上那红色痕迹吗!那才不是什么胎记伤痕。那是他曾经是蛇的象征!”
“阿魉,怎么办?”我有些有气无力。
“放心吧。就当他疯魔了,我会安抚好宾客。”阿魉安慰我,“我使用的禁术让我永生为人,我这幅躯壳,早已和蛇无关了!”
我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公子走上前来:
“我是来自盘瓠村的捉妖师,名叫任逍。”他眼眸里展露锋芒,“不知道夫妇二人是否愿意让我验一验?”
“怎么验?”阿魉道,“清者自清,我倒是愿意给大家一个交代。”他低醇的嗓音让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刚刚敬酒的时候,我敬的那杯酒,是从我自己酿的酒里倒出来的。”
那一刻,我神经紧绷,我美貌纯良的夫君也要和我一样吗!
我想要寻找那个曾经让我发狂的酒壶,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阿魉的鼻息炽热起来,下一秒,他扑向了那位捉妖师!
他咬住了捉妖师,嘴角绽放笑容,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邪乎!邪乎!”众人吓了个半死。
“那是毒酒!”我望着捉妖师,眼里满是寒意,“你是谁!究竟意欲何为!”
我的下半身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化为蛇身。村民们看到我这幅样子,吓得连连后退。
倒是有些面生的小孩子第一次看到我,都欢呼起来:
“快看,快看!新娘姐姐变戏法啦!”
“她的蛇身好漂亮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蛇皮!”
我一时有些难堪。
“阿魉,你从来都不是蛇!”我大喊起来,“你快解释给大家听啊!他才不是什么正经捉妖师!”
阿魉回过头,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如同快要溺死之人看到浮木,直接扑向了我,把我狼狈地拽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要咬向我的蛇身时,那位猎户大叔踢开了他:
“月鹭,你没事吧?”
“阿魉不可能!阿魉不可能是蛇!”我咬着嘴唇,脸色发白。
“阿渠呢!”我忽然想起了阿渠,“阿渠在哪里?”
“谁是阿渠?”猎户大叔一头雾水。
“就是上次你跟你一起去我们家做客的小女孩啊!”
“刚才渠魉村的村长在看到你露出蛇身的时候,就吩咐人护送一批孩子走了。”猎户大叔张望着,“渠魉村的村长让人把小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忽然,又有村民扑向我!
原来,刚刚被猎户大叔一脚踢开的阿魉,居然去吸食其他的村民了!而那些村民被咬了之后,也出现了嗜人血的现象!
猎户大叔一边拿起美味佳肴砸向发狂的村民,一边拉起我:
“别纠结了。现在没有人在意你夫君是不是蛇妖,逃命要紧!”
“罪魁祸首是那个自称捉妖师的人!对了,他说他来自盘瓠村!”我终于清醒了,“好哇!盘瓠村是不是一直安插着不怀好意的人!”
猎户大叔瞟了我一眼:“快离开这里!”
整个渠魉村已经沦为了人间地狱。不少村民仿佛画作顽劣的恶童,鬼使神差扑上来,就要吸食人血。当我看到被咬到的妇人伸出舌头,人血从她们的贝齿中淋下来时,我有些接受不了,跌坐在地上。
“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孕妇了。”猎户大叔也很焦急,却还是蹲下来,“振作一点,我相信你夫君不是蛇妖,现在要紧的是保存体力,不被咬到。来,我背你!”
他背着我,不知道跑了多远,我指挥着他去我在渠魉村的家----月鹭原本是养蜂人的女儿,这是我唯一觉得熟悉安全的地方。
然后,我们看到她,正蹲在我家门口,擦着领子上的血迹。
“小丫头,你被咬了吗!”猎户大叔赶忙把我放心来,冲到她面前。
“阿渠。”我唤她的真名,“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和阿魉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还有他来提亲的时候,他来接娘子的时候,来的都是这里啊。”她喃喃,“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我想要找到阿魉,只有先找你了。”
望着阿渠眼里的落寞,我的指甲不由自主刺入掌心,我只能道:
“让你失望了,一路上逃命,都没有看到阿魉。”
“只有白霄殿下可以救阿魉!”阿渠站起来,“我去找阿魉,大叔,你去密林找白霄殿下,拿着我炮制的乌风草,她看到了就会见你的。阿魉还在等我,这我一定要找到他!”
猎户大叔为难:“我们还带着月鹭呢。”
“月鹭是蛇妖啊。”阿渠冷笑,“不用顾及她了。”
“她是孕妇。”猎户大叔叹了口气,“我得带着她。”
“没事。”我露出笑容,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楚楚可怜,“我不会妨碍你们。我怀有身孕,行走不便,你们快去吧!”
“行,大叔你带着她吧。”阿渠迟疑了一下,又扭头望向我,“你最好不要顺手牵羊带走密林什么好宝贝!要不是怕阿魉知道我没有信守诺言,我才懒得照顾你!”
“信守诺言?”我看着她眼里明目张胆显露的杀意,晃晃脑袋,“你什么意思?”
“我答应过阿魉,要保护你。”她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我看着阿渠绑紧靴子上的带子,然后跑远。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显露过她的蛇身,我真的好羡慕她。
她比我,更懂得如何游走在盘瓠村和渠魉村。
猎户大叔和月鹭赶到密林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下次更新揭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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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回首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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