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起床吃饭了。”十一推开木门端来了饭菜。
“唔……床板真硬。”十九掀开那几层被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慢吞吞地穿上鞋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我的脊椎好像断了。”
十一浅笑,把筷子递给十九,他尝了一口饭后,立刻皱眉瘪着嘴道:“饭也不好吃。”随后又扒拉扒拉青菜,连点荤腥都没见着。
这是他们十几年来第一次出远门,以前可都是有长老跟着他们,自然是遇不到危险,哪怕饭菜再不好吃,他也不会说出来,可在自己亲哥哥面前,他就能肆无忌惮地挑剔这个,嫌弃那个。
反正……十之一也心甘……情愿。
半晌,他抬起头静静地盯着十一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眼神中的亮光微微一沉:“以后,再有什么任务都别带上我了。”
十一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低着头平静道:“为什么?”
他随口道:“没意思呗。”
没意思。
幸好只是……没意思。
十一又给他夹了些菜:“先吃饭吧,吃完饭还要赶路。”
这次十九不再说什么了,乖乖地把饭吃完了。
一顿饭下来,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仿佛两个人像未曾相识的陌生人。
接下来几天,曲问寒马不停蹄总算赶回了临安郡,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临安郡的人看见曲问寒更是笑脸频频,问好——
“曲少主凯旋啦!”
“曲公子回来啦!”
“曲少爷下午好啊!”
一路上不停有人叽叽喳喳讨论着曲问寒。
要说曲问寒的名字为何人尽皆知,无非就是曲氏是临安郡唯一-大户修仙世家,老百姓安居乐业可都指着他们呢。
一路赶到梨花觅,昏黄日光下,曲问寒背后散发着光芒,乍一看,还真以为哪个英雄凯旋了——众多弟子纷纷震惊,怎么就他一个人回来了,十一九他们呢。
曲问寒不搭理他们,昂首挺胸径直前往雨霁殿见青子医。
青子医是他师尊,也是临安郡六位长老中最小的一位,名号为清一仙尊。
只可惜,他并不受千人敬,万人仰——身世更为凄惨。这里的长老虽不待见他,却也不知为何要给他几分薄面。
大长老与二长老让曲问寒回中殿等着,清一外出还未归。
曲问寒还想追问师尊有什么急事,这俩人却不再回答他了。
别看他在临安郡呼风唤雨,实则梨花觅的人也看不起他。
甚至——甚至有些人私底下竟说:一个是狼一个是狈。
而十之一和十之九一人为蛇一人为鼠——蛇鼠一窝。
幸好他们还算争气,争取到了第一个下山的任务。自己拜师三年就在梨花觅被冷嘲热讽了三年,可他偏偏骨头硬不走,就是不走。
他不知道曾经青子医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梨花觅这么多年是怎样痛苦煎熬。青子医从未提起过,他也从没问过。他们四个人永远都是嘻嘻笑笑,内心深处的痛却从未互相剖开。
好在,这帮人虽不喜欢青子医却又无法割了他的袍,抢了他的位。
曲问寒本想就在雨霁殿门口等着,但一想到按青子医的习惯,八成三更半夜都不回来,自己冻都冻死了,还是决定回中殿等着。
一到中殿,师兄弟们都急冲冲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曲问寒没想跟他们提这回事,连忙都打发了,他谁都信不过,梨花觅不比别的宗门,里面究竟有多分崩离析他还是知道的,与其多嘴给自己添加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得保守一点。
夜已深,大伙也觉得没意思,就散了,曲问寒等他等得眼睛都眯上了,心想着只等他一炷香的时间,再见不到他师尊他就……
偌大的殿内寂静得很,烛光摇曳,不知不觉,曲问寒硬生生地在檀木靠椅上睡着了。
一阵风过,一双雪白绒靴映入眼帘,曲问寒睫毛微颤,霎时惊醒:“师尊你…”
……
“阿寒,是我。”纯净不带有一丝杂质的声音传入耳。
曲问寒一听这声,烦躁的脸更加烦躁了,语气有些恶劣:“你来干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来看看你,一听说你回来,我就……”话音未落,曲问寒就打断了他的话。
他实在是烦得很,不说自己在这等了半天,腰酸背痛,哪怕看到这个人……他就讨厌。
喜生是他发小,也不算……
他没有姓氏,就叫喜生。本来他们一直都好好的,偏偏在二人都入宗拜师的时候,拜了同一个——
曲问寒赶他走,喜生默不作声。
他冷着脸说了句:“那我走。”连一个回头都没给他,也没看见喜生无措的神情。
北辰点点,寒风瑟瑟。他一人走到了莲池桥上,静静看着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白莲。
曲问寒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小辫子,他是真觉得这段情谊早就该结束了。他不可否认自己妒忌心强,好胜心强。虽然本不该如此,兄弟过得好应该高兴才对。
或者…或者早知道他就不奔着晋堂非才来拜师了。
晋堂非剑法一流,号称北域第一剑客。他苦练多年剑法,就是想着去梨花觅拜他为师。喜生与他同样,二人互相切磋琢磨,日经月累。但……明明喜生远远不如他。
凭什么晋堂非最后选择了喜生,他早就夸下海口,都认定了那晋堂非一定会选自己——
凭借比试第一的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沦落到给梨花觅最差最后的一个人当徒弟,还是医修!!!
这就意味着他要把从前学过的东西推翻,像婴儿牙牙学语那样。
如果说选了喜生是给自己当头一棒,那么当一个最差长老的徒弟更是致命一击。
或许喜生没觉得什么,但……他心里堵着,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名声虽差,但……青子医这个人,差强人意……
正想得入神,他才感觉自己身后有什么人,阴森森的,曲问寒一回头大惊失色震声道:“啊!!”伸出拳头就要招呼上去。
把对面这人也吓得一颤,但随即见到他错愕的神情以及在半空中的拳头,笑得合不拢嘴:“问寒,你都多大了,还怕我啊。”
曲问寒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开、开玩笑,我怕你?要不是你突然站在我后面跟鬼似的我能……”
话未尽。
“打住!突然火急火燎的回来有什么事。”青子医突然收起笑脸,严肃起来。
“……”
曲问寒惊讶于这人的变脸能力。
曲问寒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回雨霁殿再说。”
青子医一挑眉,云袖一甩,把手一背,飘飘然道:“那走吧。”
这个青子医!
曲问寒一边紧跟着他一边皱着眉头心里愤愤地想:除了穿着打扮,哪有一点长老的样子。
青子医分明三十多岁的年纪,偏偏能和自己的徒弟打成一片。
……
片刻,竹叶门一开,二人一前一后进入雨霁殿。
青子医喝尽了杯盏里的剩茶,是凉的。
曲问寒简洁明了,从怀里拿出了不知名修士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块令牌递给了青子医,青子医微眯眼睛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瞪大眼睛:“你哪来的这个?”
“死人身上的。”
他第一次看见这块令牌时,没有发现端倪,可夜半又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令牌的纹路并非与他娘亲的那块如出一辙,便想一定要亲自给青子医看看,那晚,他还碰见了时凄雨……
梨花觅与云山重雪向来不和,如若能得到个什么情报……
闻言,青子医脸色苍白:“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说出了两个字,“死人?”
若是青子医没记错,这块令牌乃是云山重雪少主的,恰巧他失踪已久,但万万没想到,如果是真的……那——
堂堂重雪少主,悄无声息,不清不白,连个尸体都没见着,就被阎罗殿收了魂?可笑。
“问寒,你…确定这个令牌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拿的?”青子医脸色变了又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师尊信我,那就确定。”
青子医紧紧盯着曲问寒,盯得他有些发毛。
青子医释然地笑了,但眼中似有一丝悲凉,口中喃喃道:“是夜…燃衣,这个畜生。”他毒骂,语气尽是狠戾,“若真的是他…死了才好呢。”
曲问寒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青子医,不知他口中所念的人是怎样狠毒之人,“畜生”大概是青子医认知中最为恶毒的咒骂。
“师…师尊?”曲问寒小心翼翼道。
青子医眼中猩红,在隐忍着即将喷涌而出地泪水。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有喜有恨——
夜燃衣啊夜燃衣,你早就该…下地狱。
青子医随后闭上了眼睛,手中狠狠攥着那精致的银色令牌,手指颤-抖,仿佛想凭借着自己的手劲把他捏个稀碎。
半晌,青子医冷静了不少,晃了晃令牌:“都有谁看见了此人?”
对于曲氏小公子,自己的徒弟,他还是相信的。
“十一十九我还有众多师兄弟都看见了,但他们并不知道令牌的事。”他思绪又回到了那天,“哦对,还有一个乞…普通人。”曲问寒如实回答道。
窗外的柳叶摇摇欲坠,夜黑风高,张牙舞爪。
“普通人?什么普通人?”
曲问寒摆了摆手:“就…饿了会吃饭困了会睡觉的…普通人。”
………
一-大早,时凄雨揉了揉眼睛醒来,伸了个懒腰,才惊觉夜燃衣不见了,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
虽然心里也在默默祈祷着:莫不成他良心发现走了?或是恢复记忆了然后走了?
他刚到洞口,心中所想顿时就被大风吹散了,抬眼就看见夜燃衣坐在树下,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走近一看,发现这人用不知从哪搜罗来的小石子摆出了“时凄雨”三字,还在旁边画了头猪。
还是狰狞可怖,满口獠牙的野猪!
他当脚一扫,石子全飞了,瞬间尘沙飞扬,呛得人直咳,时凄雨大声道:“你大爷!夜燃衣!”
夜燃衣一脸波澜不惊,默默看着自己的成果就这么被一记扫堂腿废了——
瘪着个嘴,脸颊鼓鼓的。
时凄雨见他这样,无奈道:“你是小孩吗?还在生气?”
怎么不气?!
他气!!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烦躁得一-夜未眠,时凄雨倒好,盖着自己的衣服睡得那叫一个香。
反正他睡得死,自己真该把斗篷抢过来,让他冻死,这样也省得自己动手。
——脏了自己的手。
菇凉们!!我来啦!!我来啦!!
——我来球收藏球评论了[让我康康]
【小剧场】
十七(气鼓鼓):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子医(反派脸):夜燃衣!!夜燃衣!!终于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断气)
小衣:我怎么听说有人到处传我死了。。[问号]
寒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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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子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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