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跟你学的

第一节原本是老金的语文课，英语老师下午有事，提前跟他换了课来上。大家见到英语老师进来，叫苦连天地“啊”了一声，他们班的英语课都是用来催眠的，下午第一节课多好，午休不用起直接再续一个课间加四十分钟，睡到昏天暗地都没人管。

“快点都坐到座位上，把英语书翻到第三单元第一课。”英语老师点名李维维，带头朗读一遍昨天新学的课文，“大家声音大一点，李维维开始吧。”

1班的任课老师虽然都有自己的课代表，但一般带头的任务还是会落到一班之长李维维头上，别看她只是班长，其实肩负了其余六科的隐藏课代表身份。

李维维一直和林染、叶秋霞吐槽，她压根就不稀罕当那些老师眼里的红人，因为每次考试下来，她的各科成绩就成了他们眼中被比较的对象，对她的要求也随之更严，但她上初中以后，心思野了不少，比如之前从不会涉足的网吧，这几天却时时在跟林染提起下回再去一次。

林染翻开课本，在上面随便画了几笔，那些重点单词和词组，她早就都会了，再热爱学习，也做不到把ABCD复习无数遍的程度。

她开了会儿小差，脑子里都是刚才赵小关冲她微微一笑的妩媚模样，这个人长得真是个祸害，她只是想像了一下他黑头发的模样，隔了一天，他就真理了一个简单帅气的发型来学校，还一脸“我可不是听了你的话才剪的”寡淡表情。

林染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竟然就这么被他早上的逆天颜值给惊艳到请他吃了顿早饭，她太没出息了，就在林染刷刷在课本上涂涂画画自我反省时，哒哒哒有人敲了敲她的椅背。

她转过头，果然是史迪仔在召唤他，手里还有一张小纸条，他看了眼讲台上激情澎湃又自我投入的英语老师，确认不会被她发现，才伸手把字条转交给林染。

史迪仔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传来的，反正就是一路被人敲敲椅背，人传人就传到了第一桌。

林染用口型问了一句:“我的？”

史迪仔点点头，旁边的沈嘉丝毫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公然倚在史迪仔的右手胳膊上，挑了挑眼，一样的好奇。

其实就是一张普通的算术草稿纸，对折了两下，还不知道途径其他同学的手有没有被偷偷打开来看过，最后到林染手里的时候，就是那样一张没写抬头没标署名的算法纸。

上面写着:中午一起吃饭呗

林染回头看了一眼，照理说写纸条的人势必会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然怎么知道她的反馈会是什么，但是她扫了一圈，大部分同学几乎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也就叶秋霞她们那桌头稍微抬起了一点。

再往她这一组看过去，除了沈嘉和史迪仔，也只剩聂一伟和戴家凯还清醒着，聂一伟撑起手肘，咧着嘴巴在大喘气，他也看见林染回了头，但就看了她一眼便对上了讲台上正在一个人狂欢的英语老师，至于一旁的戴家凯，揉了揉困顿的眼皮，和林染对视了十几秒的时间，最后抵不住林染过于炙热的眼神，低下头看了看课本。

难道是戴家凯写的？

“戴家凯，下一段对话翻译一下。”英语老师从那几个还睁着眼在听她课的学生里，挑了个刚才不小心开小差的，是有点为难她了。

戴家凯恍惚着站了起来，他不记得英语老师讲到哪儿了，而旁边看似听课□□游的聂一伟哗啦啦连着翻了两页，想帮他同桌找一找，结果半天过去，又是哗啦啦两页翻了回来。

他沉默了两秒，抬起头，看见林染还在看他，这种回答不上老师提问的窘迫让他对着她的注视有些难堪，但是下一秒，林染张了张嘴，口型说了“最后”两个字，聂一伟也看到了。

戴家凯看了眼课本，【Don't take it to heart.You'll never happen again】他在心里默读了一遍，回答道:“别往心里去,下次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林染的位置就在讲台旁边，所谓灯下黑，所以一开始英语老师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刚才看见她转过头一直看着戴家凯那个方向，心领神会，平静地说道:“上课一定要认真听讲，其他同学在考场上可帮不到你。”

戴家凯脸“刷”地红透了，他手指抠了抠校服上的拉链，一直低着头看桌面，直到英语老师请他坐下。

林染瞥了一眼那位英语老师，应该用瞪更准确，在每个人求学生涯的那十几年里，一定或多或少遇到过几个说话特别难听，不尊重学生的低配老师。

而这一位，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女老师，她用着乍听之下委婉的话，其实是满嘴的讽刺在对戴家凯说那些话，不仅林染听了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赵家凯本人。

她合上课本，把笔都装回铅笔盒里，举起了自己的手，英语老师以为她要回答问题，还一脸期待地、笑容满面地叫了林染。

“老师，我想上厕所。”

教室里其实真没几个人醒着在听她上课，有的即便睁着眼也是埋头在干自己的事，很少有人在看她。

她嘴边的笑很快变得僵硬，眼皮耷了耷，有一丝不悦的情绪涌上了头，她声音低沉地:“忍一忍，快下课了。”

林染原本站在椅子和课桌中间，听她这么说，反而跨了一步，站到过道上，静静地看着她，“我想现在去。”

半醒未醒、半睁不睁的一大片同学忽然感受到了班级里涌动的一股冷热碰撞的气流，耳边顿时没了高亢洪亮的独角唱戏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英语老师和林染之间仅半米相隔的针锋对麦芒。

英语老师又说了一遍:“再忍忍，就十分钟了。”林染是她心里的好学生，这种时候但凡有点眼力价，就应该坐下来说一句“好的，那我再等等。”

但林染不，她撩了撩右边碍事的辫子，仰起头来，挑了挑眉，“一分钟也忍不了，我现在就想去。”

李维维打了个哈欠，碰了碰她同桌，她刚睡醒好像错过了点什么，“怎么了啊？”

他们坐在第四组最后面，老师很少往这边看，所以她同桌也不偷偷摸摸，用了正常说话的音量:“不知道，我也刚醒，好像是林染想去上厕所，憋不住了的那种。”

李维维:“……”

那不就是拉大号？

现场一片死寂。

大家都在等着谁先反手镇住谁，好学生和老师当场对峙，可不是经常能看见的场面。

加上越快临近下课，其他班上自修课的班级就越快往走廊上跑出来。

赵小关和吴兴权路过1班教室门口的时候，窗台边已经站了几个外班围观的同学，他们都认识林染，忍不住朝里面望了望。

赵小关看见林染站在她那块风水宝地，和讲台上的老师面对着面，看起来不是在进行课堂上无趣的师生互动。

他忍不住停下来，两手倒撑着栏杆，一只脚向外勾起踢在瓷砖上，印出了几个黑印，他看见少女的脸微微泛红，一字一顿地说着:“那我去了。”

然后，头也不回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径直向厕所那边走去。她背影小小的，走得吞吞慢慢，看不出本人有多憋不住要去厕所里解决一下。

英语老师脸涨得铁青，手拍了一下课桌，对着班上的学生道:“这篇课文每人给我抄五十遍明天交上来！”她抄起自己的英语书，一时忘了还没响铃，提前先下了课，她出去看到那些别班的闲云野鹤在走廊上看热闹，白了他们几眼才泄愤。

赵小关吹了一声戏谑的口哨，高调地喊着:“演砸咯~”

走廊上一阵哄笑。

那位英语老师回头瞪了他一眼，认不出他是哪个班里的学生，否则绝对要去他班主任那里告他一状，让他罚抄抄到手抽筋。

——诶诶诶，赵小关这个发型真的好好看

——别看了，忘了老金说的了？书上的知识看多了才是你的哈哈哈哈

聂一伟伸出脖子看了眼窗外，啧啧嘴，“怎么哪里都有他？”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我刚睡觉没看全，快跟我讲讲。”李维维没什么男女避讳，挤了挤戴家凯的座位，跟他一人半边屁股，她嘴里叼了根棒棒糖，专门过来听故事的，她问这对同桌:“林染怎么突然想拉屎了？”

戴家凯:“……”

聂一伟:“……”

聂一伟纠正她:“是上厕所。但我看她像是故意的，是不是？”他手肘怼了怼他同桌，他俩挨太近了，有点小尴尬，“我觉得林染是在帮你报仇呢。”

戴家凯眼睫动了动，扬了扬嘴角。

李维维吸了一嘴糖水，含着糖果棍口齿不清地:“怎么说怎么说？”

听完聂一伟简洁明了的课堂复盘，以李维维对林染这么多年的了解程度来看:“不可能，林染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她多乖啊，从小学到现在，爱护同学，尊重老师，哪有什么上课跟老师对着干的时候，要说她急着去拉肚子李维维还觉得有那么点可信度。

谁还没个三急嘛。

聂一伟不服，非要从男生的角度给她再分析一遍，“她怎么不是那种人了，上回不是还去食堂造.反来着吗？”

李维维语塞，但气势上不能输，声音提高了八度:“那不一样。”继而转过头去喊救兵过来帮她，差点忘了在和聂一伟争论什么了，“叶秋霞你过来。”

“你说，林染是会跟老师起冲突的人吗？我们都认识她多少年了，能跟你一样？”李维维站起来和叶秋霞一个阵营，指着聂一伟鼻子，誓要帮林染把好形象给掰回来。

叶秋霞比他俩冷静多了，而且刚才她也看见全过程了，她拉起李维维的手腕，磨搓了两下，理性地说道:“如果是以前，我跟李维维敢拿性命担保，林染绝对不会是顶撞老师的人。”

李维维来了士气，一脸“你听听”的自豪模样。

然而，叶秋霞继续说道:“但现在我就不敢保证了，特别是听你们说了她去网吧的事情以后，我觉得她顶撞老师好像也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

聂一伟拍拍手:“你听听。”这才是一个跟林染认识了7年的小姐妹会说的大实话啊。

李维维还是不信，她皱了皱眉，为林染辩驳着:“可那是赵小关带的她呀。”跟林染本人又没什么关系。

聂一伟拍桌，说到点子上了，“你刚没看见啊，赵小关就在门口看呢。你们说说，怎么每次林染不对劲，他都在呢。”

一直只听不发表言论的戴家凯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嘴角抽了一下，微微怔住，阴郁着半张脸，还是什么也没说。

李维维看了叶秋霞一眼，叶秋霞也看着她，这话她俩也没法接，行吧，这局算她们输。

而林染其实一点尿意也没有，她就顺道走了过来，经过六班门口，没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靠近后窗口的座位，没人。

爱学习的人跟不爱学习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一到下课，不爱学习的人基本都不在座位上待着，如果林染刚才看见他，那才是稀奇了。

厕所旁边有了个凭栏口，女生等朋友上厕所就是在那块专用区域那里站着，还能顺便看看楼下的风景。这时候没人，秋风吹上来又凉嗖嗖的，她走过去趴在栏杆上向下望了望，一转头，左手边多了一只小麦色皮肤的肘关节。

赵小关侧身站着，背靠着瓷砖墙，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他抬了抬下巴，声线平缓缓地:“小屁孩脾气还挺大。”

林染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睫毛可真长，还带着点小弧度，认真地盯了一小会儿，笑了笑:“这不跟你学的吗？”

风从走廊穿堂而过，一阵比一阵来得急切，吹得少女额前的碎发胡乱地飞起，有一两根细长绵软的发丝吹到了她的嘴角边，赵小关抬起手碰了过去，少女敏感地往后仰了仰，眼里充满了防备，“别动手动脚。”

赵小关“哼哧”地轻笑了一声，要占她便宜早占了，现在只是帮她拨弄一下头发而已，他咳了咳，好像被风呛到了一样，戳了一下她的眉心，欣慰道:“乖~跟爸爸越来越像了，下回奖励你吃糖。”

林染:“……”

谁稀罕？

以后晚九点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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