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冰冷的金属钥匙烙在掌心,孟飞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作呕的黏腻感,仿佛掌心沾染的不是青铜,而是凝固了二十年的腐血!他将钥匙死死摁在冰冷的墙壁上,用力到指节发白,身体因剧烈的呕吐感和自我憎恶而蜷缩、颤抖。走廊的光线惨白,将他扭曲的身影投射在对面墙上,如同一头濒死的困兽。

“用血换来的二十年……” 陈默的话语和父亲临终前扭曲的面容在脑中疯狂闪现。他引以为傲的孟氏王国,他赖以生存的复仇基石,竟可能建立在他母亲沈清婉纯洁的冤血之上?!而夏家——那个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撕碎的夏家——竟可能和他孟家一样,只是那条肮脏锁链上另一环被牺牲的祭品?!

这个认知带来的毁灭性冲击,比夏然的刀子捅穿他的那一刻,更加致命!

“孟总……” 陈默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担忧和恐惧,他从未见过孟飞如此失控,濒临彻底的崩溃。他试图上前搀扶,却被孟飞猛地挥开!

“滚!” 孟飞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风暴,但风暴中心,却是一片死寂的、令人心寒的空洞。他死死盯着陈默,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如同深渊的回响:“恩加丁……瑞士……那个魔鬼契约……还有谁?除了我父亲……还有谁参与?!”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狠狠刺向陈默,“你——知道多少?!”

陈默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孟飞眼中那纯粹的、近乎实质化的毁灭欲让他胆寒。他知道,此刻任何隐瞒或谎言,都可能成为压垮孟飞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发无法想象的灾难。

“我……只是猜测……” 陈默的声音艰涩无比,“老先生……在恩加丁……似乎……欠下了无法偿还的‘债’……夫人出事前……他收到过……来自瑞士的……加密警告……警告上……有一个……很特殊的徽记……”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一只……衔着钥匙的……乌鸦……”

衔着钥匙的乌鸦?!

孟飞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诡异的徽记,瞬间与他记忆中父亲保险箱深处、母亲车祸现场调查报告附件里一张模糊照片的角落重叠!那照片拍摄的是车祸现场附近一个偏僻路口的监控截图,角落不起眼处,一个模糊的喷涂图案……他曾以为是无聊的涂鸦!

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他父亲不仅知情,甚至可能收到了……死亡预告?!

就在这时——

“哔——哔——哔——”

隔壁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短暂急促地啸叫了两声,随即转为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声,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尖锐濒危。

孟飞和陈默同时猛地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几乎在同一刹那——

病房内,夏然苍白如纸的眼睫,猛地掀开!

不再是细微的一道缝,而是完全的、彻底的睁开!

那双曾清澈灵动、如今却如同蒙尘琉璃般的眼眸,带着巨大的茫然、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劫后余生的空寂,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刺眼冰冷的急救灯灯光。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顺着眼角滑落。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迟钝地传递到大脑。随之而来的,是全身粉碎般的剧痛,尤其是颈部的窒息感和腹部的撕裂痛楚!但这痛楚,却让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她混沌的意识——骨裂的剧痛,孟飞冰冷残酷的眼神,他父亲临死前诡异的嘱咐……那把钥匙!颈间冰冷的异物感清晰地传来!她下意识地,用尽全力,微微转动了一下沉重的头颅。

目光艰难地扫过床边的仪器、输液管……然后,她的瞳孔骤然凝滞!

就在她床边不远的地板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打开的、边缘染着暗红血渍的牛皮纸档案袋!几张散落的文件滑落出来,最上面一张,是一份老旧监控录像的放大截图打印件!尽管模糊,但夏然还是一眼认出了画面中那个熟悉到让她瞬间窒息的身影——她的父亲,夏振国!

时间戳显示,正是她母亲惨死车祸发生的当晚!地点,是车祸现场附近那条偏僻的岔路!

父亲他……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不是说他在国外出差吗?!

极致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淹没了她!她甚至忽略了身体的所有疼痛,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钉在那张冰冷的打印纸上!

父亲……孟飞……车祸……钥匙……

一个模糊却极其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嘶嘶地钻入她刚刚复苏的思维!

“嗬……” 一声带着极度震惊和恐惧的抽气声,艰难地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

这微弱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穿透了隔音并不完美的病房门!

门外的孟飞猛地一震!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推开陈默,一把拧开了病房门把手!

“孟总!医生交代……” 陈默的劝阻被狠狠甩在身后。

孟飞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浓烈的血腥味(来自他自己砸墙的手)和绝望的寒气,猛地闯入病房!

他的目光首先撞上的,是病床上那双刚刚睁开、布满惊惶、痛苦和巨大疑问的琉璃色眼眸。

夏然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恨意、杀意、愧疚、绝望、痛苦、茫然……无数种极端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两人之间轰然对撞!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和血腥气。

夏然看到了孟飞眼中那片死寂的毁灭风暴,看到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或许只是汗水?)和狼狈的青肿。巨大的疑问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他为什么这副样子?他为什么……看起来……比她还痛苦?

孟飞则清晰地看到了夏然眼中那仿佛被毒蛇噬咬心脏般的惊惧和探寻!她的目光,正死死地越过他的肩膀,钉在他身后地上那个染血的档案袋上!那份他昨晚命人紧急调取、刚刚送达的关于夏振国行踪疑点的初步报告!

“你……” 夏然嘴唇蠕动,声音沙哑破碎得几乎听不见,但那双眼睛里的质问却锋利如刀,“那……是……什么?”

孟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地上散落的文件。瞬间,所有关于夏振国可能参与甚至主导了针对他母亲阴谋的猜想,关于夏家在这场肮脏交易中角色的猜测,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他处心积虑要毁灭的仇人之女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指向她父亲可能是谋杀孟飞母亲凶手的证据?!

荒谬!残酷!命运最恶毒的嘲弄!

一股夹杂着滔天恨意(对夏振国)、灭顶愧疚(对夏然)、以及对自己整个人生被彻底颠覆的暴怒,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孟飞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那是什么?!” 孟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嘶哑和尖锐!他猛地指向地上的文件,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夏然那张因惊惧而更加苍白的脸,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冰雹砸下:

“看清楚!夏然!那是我母亲死的那天晚上!你父亲……你那‘无辜’的父亲夏振国!他就在那条该死的路上!他亲眼看着我母亲的车坠崖!他甚至可能就是推她下去的那只手!!”

“你胡说——!!!” 一声凄厉到破音、用尽生命全部力气的尖叫,猛地从夏然喉咙里迸发出来!如同濒死天鹅最后的哀鸣!她瘦弱的身体猛地弹起,撕裂的伤口瞬间崩开!洁白的纱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刺目的鲜红!心电监护仪发出疯狂的警报!

“呃啊——!”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无法控制地重重跌落回病床,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剧烈地抽搐!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不是我父亲……不可能……你撒谎……魔鬼……” 她破碎的嘶喊淹没在剧痛和窒息中,泪水汹涌而出,绝望地冲刷着苍白的脸颊。

孟飞吼出那句话后,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他狂怒的火焰!他看着夏然在病床上痛苦抽搐、伤口崩裂、生命警报疯狂尖叫的样子,看着那双被仇恨和绝望彻底撕裂的眼睛,一股灭顶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

他做了什么?!

他刚刚……差点亲手杀了她?!用最残酷的方式?!

“医生!医生!!” 孟飞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他踉跄着就想扑过去。

“出去!立刻出去!” 早已被惊动的医生和护士粗暴地将他推开,迅速围住病床进行紧急处理。强效的镇静剂被快速推入夏然的静脉。

夏然剧烈的抽搐在药物作用下慢慢平息,但那双眼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依旧死死地、怨毒地、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钉在孟飞脸上!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撕裂!

孟飞被护士强行推出了病房,门在他身后“嘭”地一声重重关上!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滑坐在地。耳边是门内仪器疯狂的警报和医生急促的指令,眼前是夏然最后那双充满滔天恨意的眼睛,脑中是她父亲夏振国在那张监控照片上模糊的身影……

“钥匙……双生……目标崩溃……情报变更……”

走廊尽头,林薇病房的门缝悄然合拢。她背靠着门,脸色惨白,左手小臂石膏内的微型通讯器,正将一个新的、更加冰冷的坐标信息发送出去。坐标指向——瑞士,恩加丁。

冰冷的同源钥匙,此刻沾满了两个人的鲜血和泪水,沉重地挂在两个崩溃边缘的灵魂颈间。父辈的肮脏锁链,不仅勒住了他们的过去,更将他们的未来,拖向更加黑暗、更加血腥的深渊。复仇的火焰尚未熄灭,新的、带着血色真相的恨意,已在绝望的灰烬中,燃起了更加幽冷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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