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必须去！

吴晗天万一也是去刺探军情，她岂不是小人之心了。

大概三十分钟之后，苏恬姝收到了星碑公司的内部邀请函，这下她心落回实处，转身拿着谢澈给的硬盘去书房体验Vs4。

硬盘里装的是软件驱动器，还有一份txt的说明书，苏恬姝按照步骤，在谢澈那台测试用的台机上启动软件，更新Vs4的内容。

然后她登入虚拟世界，登录界面多了一个新的摄像头icon，而且还有流火科技公司，以及另外一家国内专攻相机镜头万物公司的logo。

按照虚拟指使，苏恬姝启动摄像头icon，通过全视角转动Vs4自带的摄像头，来搜集书房的现实景物。

谢澈带的团队真是个大机灵，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攻克虚拟投射的难关，就先用成像技术将现实搬到虚拟里面去。

书房数据搜集完毕之后，设备有一段漫长的建模时间，之后是黑屏，微光闪动，苏恬姝仿佛空间穿梭，眼前出现一个融合了旧糖水铺与现实书房的矛盾空间。

设备指引出两层地图，大地图上，苏恬姝可以将书房放置在糖水铺的隔壁，开个小门做连通。小地图上，苏恬姝也能将书房和糖水铺的物件进行置换。

苏恬姝觉得很新鲜，经营的趣味一部分来自建造。

全部搞定之后，旧糖水铺焕然一新，角落里摆了书柜，圆板凳置换成单人沙发，地板铺设地毯……她甚至将招财机器猫放在她奶奶-欧阳女士NPC的身边。

欧阳女士跟招财机器猫竟然交流起来，虽然都很AI，但就是让苏恬姝产生一种，她奶奶就在书房里，与她生活在同一个空间的幻觉。

她把书柜上谢澈的照片取下来，给老苏NPC看，说：“爸，五年前没给你介绍，这是我前男友，早应该领过去给你看一眼的。”

老苏摸着相片夸：“长得真俊，对你好不好？”

苏恬姝：“以前很好。”

老苏：“会做饭吗？”

老苏NPC是个厨子，关心的话题没跳出它的思维路径。

苏恬姝笑起来，说：“他不会，他天天吃方便面，要不是我偶尔过去给他送饭吃，估计能饿死在地下室。”

老苏没头没尾接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苏恬姝鼻子泛酸，她眼泪不受控制，说：“我开心能顶什么用？你又看不到。”

老苏仍旧坚持：“你开心就好。”

“行，我开心那就好。”苏恬姝无语自己，幸好没人在，对着Npc掉泪这种事也只丢脸给自己看。

苏恬姝找了触感器戴上，在书房里走动，随之她摄像头拉近，虚拟世界里摆设的物件质感逐渐提高，触感真实让她陷进了一个清醒的梦里。

她给老苏读谢澈的书，还指给老苏看谢澈那只丑蝴蝶，告状顾翡也有一只类似的。老苏笑呵呵让她打下手，两人边聊天边做甜品。

时间一晃而过，苏恬姝觉得累时，摘了设备看手表已经晚上一点多。

每次一玩就丧失理智，苏恬姝脑子累，身体更累，正准备将设备摘了，招财机器猫滑行过来，对她控诉：“苏恬姝，你已经玩了五个小时。”

由于是谢澈的语音包，她以为是机器猫的定时功能，随口说：“要你管。”

“你游玩时间在我的电脑上是同步记录的。”

这回，苏恬姝停下手里动作，定定看着机器猫脸，反问：“你是谢澈？”

“体验不意味着沉迷。”谢澈在另一头，隐隐有鸣笛声，这个点，他还在外面。

苏恬姝将设备归位，想他都能加班，为什么她体验就叫沉迷？

“谢总，我是在搜集体验资料。”

谢澈不为所动，甚至带点薄怒，声音也冷下来：“不只这一次，上一次你的在线时间是六小时，再之前也是六小时。”

“还有老板会嫌弃员工加班多的吗？”苏恬姝按住机器猫脸，来回查看，看谢澈有没有给它偷偷安装摄像头。

谢澈那边突然安静下来，似乎驶进了地下室，说：“我认为你对VR世界产生了情感依赖。”

“别上纲上线，就是玩久一点而已，其他人玩游戏也是十几个小时起步的。”苏恬姝感觉哪里被刺到，逆反心理一下子被激起来。

“所有娱乐形式都可能让人产生情感依赖，VR是一种深度沉浸的交互，也会导致相同的副作用，可是你的数据显示，你在用Vs4时只与两个NPC交流，说明你可能对它们投射了真实的情感。”

谢澈像在科普一个研究结论一样，剖析苏恬姝的动机，恰恰是这种学术语气让苏恬姝彻底受不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谢澈在否认糖水铺里的人，否定她在里面花的心血，欧阳女士和老苏不是冷冰冰的两具模型，是AI根据她的数据，训练出来的、符合她需求的“亲人”。

她不想跟他聊了，可是她又不想喊出“谢澈，我想你了”那句设定好的关机台词，索性走出书房，打算将机器招财猫关在门里。

等她躺上床，准备将谢澈踢出她的脑袋，拥抱好睡眠，门被敲响。

谢澈在外边喊她：“苏恬姝出来。”

这次她不上当。“我睡了。”

“我买了宵夜，出来吃点。”

谢澈比耐力上就没输过。苏恬姝翻来滚去，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今晚才吃了薯片，不饿才怪。

她爬起来，拉开门。

谢澈俯视她，阴影剪碎了她倔韧的躯壳，柔情似乎经由她躲闪的目光，载沉载浮，漏到她两片水渍渍的唇上。

谢澈的视线就像倦极的归鸟，栖息在暮渚落樱上，他想沾一身的狂乱，搅动一池的春水。

苏恬姝推开他，走下楼，替自己壮胆，问：“不是说吃宵夜吗？”

谢澈跟在后边，也下楼。两人坐到餐桌前，苏恬姝自己解开外卖袋子，捧出两碗粥，不客气地说：“谢谢老板投喂。”

吃了两口，抬头看谢澈慢条斯理地揭盖子，问他：“你晚上没吃饱？”

约了顾翡大概率是去西餐厅割牛扒，确实很难吃饱。

谢澈瞥了她一眼，笑道：“没，光顾着和Vance他们讨论对策。”

“哦。”苏恬姝埋下头去，原来不是孤男寡女。

谢澈忽然伸长手，将她脑门抵住，阻止她继续埋头干粥。苏恬姝不得不翻上白眼瞪他。

“松手。”

谢澈没松，端详了半天，问她：“你就一个哦。”

“我就一个哦。”

谢澈：“我和空气说话？”

“你当我是空气就行。”

谢澈无奈笑了：“苏恬姝，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和顾翡两个人在一块，你就一个哦？”

苏恬姝薅开他手，自从玩Vs4后那阵没有着力点的情绪，终于落回实处。

谢澈见她不说话，自嘲道：“我好像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别怀疑，你是很重要。”苏恬姝迅速解决掉粥，收拾碗筷，对上谢澈静待她下文的脸，说：“你可是盛宋老大，一呼百应，你不重要，难道我重要？”

她扔了垃圾，转身准备回去睡觉，“而且，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苏恬姝屏住气，一口气走到楼梯口，才朝谢澈说：“你说你没那么贱。那意思不就是你不会再和我复合呗。”

谢澈扔了勺子，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抓人，“苏恬姝，今天我们好好谈谈。”

“不谈。”苏恬姝跑上楼，在谢澈抓住她之前，溜进门、关门反锁一条龙。

谢澈在门口，颇有种今晚错失了某个重要时机的遗憾。

苏恬姝以为第二天要被谢澈堵在门口，结果智者千虑，谢澈昨晚似乎又回公司去了。

劳模啊！谢澈一周的工作量等同于她一个月。她心中甚至对昨晚将人拒之门外产生了微小的内疚感。

清洁的阿姨一早在厨房收拾东西，见她下来，喊了一句：“苏小姐早。”

苏恬姝从最开始的局促到现在的无所谓，朝阿姨点了点头，自在上班去。

一整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都觉得谢澈看她眼神不对劲，吴晗天看她眼神也不对劲。

或许是晚睡的锅把。苏恬姝强制自己不去偷看吴晗天，不去想吴晗天也要参加星碑公司测试的事。

星碑公司的内部测试定在周四晚上，幸好考虑到上班族的作息，测试时间定在晚上九点，也恰好谢澈在那一天特赦他们早下班。

苏恬姝在附近公厕匆匆换了一身行头，化了一个欧美浓妆，戴上眼镜，故意磨蹭到9点10分才偷偷潜进星碑公司的分部。

公司将三十人聚集在一个大会议室里，苏恬姝从后门进去，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她努力在前面的人头里找吴晗天。

吴晗天就坐在第三排，她的身侧坐着的是周培乐。

所以和吴晗天共用情头的人是周培乐？

因为星碑的员工提前要求不能拍摄，所以苏恬姝不敢拿手机给两人拍照，她借看台上PPT，趁机观察两人，两人互动不多，中间周培乐还朝台上的人点了一下头，说明周培乐和星碑的人认识。

负责本次测试的是星碑的总策划，在台上夸夸其谈星碑这款Star Imagination，简称“星想”产品已经超越了市面上许多已有的体验，测试阶段就能感受到它的魅力。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说辞成功引起苏恬姝的注意，她本来打算中途开溜，现在改成即使被吴晗天抓包也要硬上的心态。

星碑一通天花乱坠的介绍后，员工将三十名测试者分成四组，苏恬姝没和吴晗天他们分到一起。

这算幸也算不幸。

四组被带往不同的体验室，苏恬姝硬着头皮找到工作人员，希望她把自己的位置往前调。

工作人员为难：“就算把你往前排了，到时候还是要等最后一批体验完，才能让你们一起离开，你还是要等。”

“没问题的，主要是我晕眩症比较厉害，先体验完能在旁边缓一缓，越往后我反应越大。”苏恬姝为了比吴晗天早一步出来，只能继续跟工作人员磨嘴皮。

“有晕眩症你还报名。”工作人员也是无语了，松口：“你去吧。”

苏恬姝插队先进去体验。星想与市面上VR产品不同的是，它的外壳很薄，而且能够手触感应。在外观下功夫，可以被消费者直观看见，估计定价会比以往产品高。

她戴上设备，登录界面又需要她提供个人信息，幸好她提前在各平台伪造了一批虚拟账号，还往里面填充了许多AI捏的视频和照片。

正式进入游玩界面，空间一转，到了一个私人房间，她以上帝视角过了一段剧情，大概讲解这是一栋共享的公寓，任何VR用户都能搬进来居住。

一系列的居住条件和租金等设定都在以往作品中见过，苏恬姝并不陌生，也并不惊艳。

她办理了入住，进行简单的布置，时间被外部人员调了快进，所以她的关注列表里已经躺了几名邻居。

这时候，门铃响起，她去开门。站在门边的是她的新邻居，顶着一个ID叫“Unlock”，以及一张刚刚她在大会议室里恍惚见过的男人脸，当然经过虚拟修饰过后，比本人帅了几十倍。

这位“Unlock”邻居不由分说压住门，问她：“你一个人住？”

苏恬姝不用语音，而是文字传达——是的。

Unlock：“能邀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一般来说测试者说这种社死的话，大概排在他后面的人都能听见，如果没有听见，那就是设备将他的文字又处理了一次，用语音发送给她。

苏恬姝——我还没收拾好。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让他进来，方便测试下一个环节，但是她拒绝，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拒绝。

Unlock却突然使用了礼物功能，对着苏恬姝送出一个大钻戒，这枚钻戒是虚拟资产，但是能转到她的账户里，也许后期可以在用户间交易。

苏恬姝摆了摆手，又拒绝了。

到这一步都还只是心理不适，直到Unlock触发了一个诡异的功能，他具有公寓特殊居住者身份——煤气检查员，所以不管苏恬姝怎样拒绝，他竟然能够越过她，登堂入室。

公寓具有报警电话，但是此时这个报警电话是灰色的，处于不可用状态。

然后，Unlock说了一句：“所有测试者里，我发现你最漂亮。”

苏恬姝眉头几乎夹死苍蝇，打字——麻烦你出去好吗？我不想体验这一环节。

Unlock突然上手抓她手臂，虽然没有实质触感，却有种被蛇缠上的恶心，他说：“别这样，只是认识一下。”

苏恬姝挣扎开，然后冲出房门。

公寓走廊中，几乎所有门都是灰色的，说明她没有解锁其他房间，唯独一个地方发着光。

苏恬姝小步移动过去，发现也是一间房，里面有个男人正在收拾东西，这是下一个进入公寓的测试者。

到这里，苏恬姝对星碑公司卑劣的调性已经摸清楚了，它们根本没想过好好做正经内容。

所谓公寓，就是将形形色色的VR用户集中在一起，创造一个混沌的空间，或许能够发展出良性的社交，但谁又知道会不会滋生出虚拟犯罪，以及窥探别人**的狂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