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谢让在发疯的边缘疯狂徘徊!

这个晏时问,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她的本意不过是想要晏时问向自己低一回头。

虽然两人打小就不对付,他与她又有“杀蛐之仇”,可上回落水,他毕竟还救了自己一命。

听进喜说,他还因此感染风寒。

晏时问但凡露出半分怯意,向她说两句软话,她必定找个缘由作罢。

可他非但没有半分怯意,还特地站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掌心向上托着一个青绿色的青果,仿佛是在嘲讽她。

当真可恶至极!

平日里在朝堂上跟她过不去也就算了,今日竟然在后妃们面前打她的脸。

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她堂堂一国之君,向她这个皇帝拍个马屁,还委屈他不成?

服个软会死?

一时有些骑虎难下的谢让恨得牙痒痒,耳边还不断传来秦美人幸灾乐祸的声音。

【陛下怎还不射啊】

【陛下该不会是舍不得大将军吧?】

【龙塌之上,面无表情的大将军把陛下压在身下。陛下小脸通红,拼命挣扎,怒骂,晏时问,你敢犯上!】

【呜呜呜,不行了不行了,这剧情太刺激了】

【哎呀,陛下怎朝我望来?】

【定是我自己心虚,陛下还蒙着帕子呢……】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

这个秦美人,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污糟玩意儿!

方才叫她陪自己玩,她一味躲懒。

眼下看热闹,她比谁都积极!

哼,明日找个借口罚俸她三个月俸禄!

谢让收回视线,再次将弓箭瞄准晏时问的方向。

算了算了,指不定哪日就要死了,还要什么面子。

这一辈子都比不过他,就算再输他一次又何妨!

谢让心一横,往左稍稍偏了一寸 ,松开手中的箭。

利箭离弦,传来一声破空之声。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谢让本以为自己这一箭必定跑空,谁知下一刻耳边传来一道惊呼的声音。

进喜:【大将军竟然徒手接箭欸,真是好厉害啊!】

谢让闻言,一把撤下覆眼的帕子。

瞬时,大把的阳光刺进眼睛里来,逼得她微微眯着眼睛。

比阳光更刺眼的是立在五十步开外,牡丹花丛里的人。

着玄衣,配美玉。

雪肤花貌,清贵无匹。

若不是他戴了墨色皮手套的手里握着一支尾羽打着颤的箭矢,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就是传说中能止小儿啼的杀神将军。

谢让想起少时为了赢他一回,在射艺上下了苦功的,方才虽有意射偏,可力道上却丝毫没有手软。

却没想到他竟徒手抓箭。

枉她方才还在担心自己射中他。

平日里在她跟前显摆也就够了,如今还跑到她的后妃面前显摆起自己。

竖子当真可恨!

谢让耳边还不断传来表面一脸平静,实在心里已经炸开锅的嫔妃们。

【怪不得人人都说大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站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久,怎肌肤还那么白,擦得是什么粉啊……】

【大将军又惹陛下不高兴了,呜呜呜】

【……】

这么多赞扬声当中,唯独赵贵妃的声音格外地顺耳。

【哼,敢欺负我的陛下,可恶!】

谢让顿时心里一暖,谁知下一刻,却听她在心里激动。

【可是大将军真的好威武嗳】

【哎,陛下的身子要是有大将军那么强而有力就好了】

【不过,听说大将军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年纪也不小了啧啧啧,该不会不行吧】

【可瞧大将军的体格,也不像不行。难道说,大将军有龙阳之好?仔细一瞧,他的侍从好像格外清秀】

【……】

谢让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晏时问的随从。

模样确实生得不错,他该不会真有龙阳之好吧……

啊呸,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让收回视线,凝视着晏时问:“大将军武艺精湛,当真叫人佩服。”

晏时问将手中的弓箭交给一旁的内侍,神色淡然,“陛下的箭术比着从前倒是生疏不少。”

谢让却听到他再在心里讥讽:【定是这些年被酒色掏空身子,箭法竟如此不济】

你才被掏空身子!

满脑子污秽的狗东西!

谢让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浑然没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道:“既然陛下身子无恙,那微臣就先告退。”

顿了顿,又道:“凝公主若是还在世,一定不希望陛下如此。”

原本恨不得他原地消失的谢让闻言,当场怔在原地。

晏时问却看也未看他一眼,后退一步,转身大步离去。

有些失魂落魄的谢让丢下所有人离开。

行出一段距离,耳边还不断传来后妃们的心声。

【大将军好像把陛下欺负哭了】

【哼,不喜欢大将军了】

【不会吧不会吧,陛下好像哭了欸,啧啧啧,这个狗男人,迟早有火葬场的一日,期待!】

【……】

*

不远处廊庑下。

谢修饶有兴趣地望着不欢而散的两人,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喜欢斗气。

好在他们一向不和,否则,一个手握重兵,性情桀骜不驯的大将军,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身后的随从道:“那郑九那儿?”

郑九正是被谢让赶去挖粪坑的那个金吾卫。

“既然陛下不高兴见到他,那就叫他好好挖粪,”谢修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重新派个人过去好好盯着便是。”

再怎样也是他亲手养大的人,就算是欺负,也只能他自己欺负。

*

紫宸殿。

谢让回到殿中时已近黄昏。

金乌西坠,鎏金暮色流过窗棂,在窗前樱桃木色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孙姑姑进来时,就瞧见天子抱着平日里睡觉不离手的布娃娃坐在光影里发呆。

她怀里的娃娃已经有些年头,粉红色的布料已经快要褪成白色,就连一对漆黑的眼睛都已经成了灰色。

空洞洞的,没什么精气神,像极自己的主人。

孙姑姑在天子面前踞坐下,询问,“陛下还在生大将军的气?”

“朕并未生他的气,”回过神来的谢让轻叹一声,“朕心底突然感到很空虚。”

孙姑姑没说话,心里却忍不住埋怨大将军。

方才大将军叫陛下在后妃面前下不来台,陛下不生气才怪。

大将军也真是的,就不能让陛下一回?

也不能仗着事事比陛下强,就非要强压陛下一头吧?

陛下再怎么说也是娇滴滴的女子,让一回怎么了!

孙姑姑一向护短,心里越想越生气。可这话说出来,必定要惹陛下不高兴。她正欲替晏时问说两句好话,哄陛下高兴,却见天子正幽幽望着自己,“姑姑是不是也觉得朕比不上他?”

孙姑姑讶然。

陛下真知我心里怎么想?

难道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好吧,”谢让听着孙姑姑心里的话,索性大方承认,“朕确实非常生气!”

若是不生气才怪了!

不过仔细想想,那些大臣们当着她的面歌功颂德,心里头却在骂她昏庸无道,至少晏时问表里如一。

虽然,那个那个狗东西真是很讨厌!

哼!

就是不知他怎会好端端提及“凝公主”?

自从谢让以自己弟弟的身份活下来,哪怕亲如孙姑姑与进喜,也再也不曾提过那个只活到八岁的“谢凝”。

她的一生短暂且而沉默,就像是枝头才结出花骨朵,一个霜打下来,悄无声息的死去。

连个替她哀叹的人都无。

谢让的心里突然觉得很悲凉。

自打从冷宫里出来后,孙姑姑还是头一回见到她如此惆怅,忍不住问:“陛下,究竟是怎么了?”

“朕只是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朕。”

谢让将方才晏时问的话说与听,末了,抚摸着娃娃的眼睛,“孙姑姑,你抽空去法华寺替阿凝与母妃上柱香吧。

孙姑姑愣了一下,道了一声“好”。

谢让心里舒服些,这时只听一道软绵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其实,大将军挺好的呀】

谢让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进喜正躬身站在一旁。

她想起方才在御花园里,他看到晏时问时心里激动的模样。

还说要保护她,她都被晏时问那厮欺负成那样,他非但没有替她打抱不平,还在心里瞎起哄。

这个叛徒!

许是察觉到她的眸光,一向胆小的内侍把头压得更低。

【陛下怎这样看着我?】

【啊,我知道了,陛下该不会是瞧见我藏了册子吧】

进喜打小跟在她身边,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喜欢看书。

谢让从前倒没有在意他看什么书,听见他心里慌慌张张的声音,眸光落在进喜鼓鼓囊囊的袖子里,朝他伸出手,“藏得什么,拿来我瞧瞧。”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内侍露出十分为难的神情,心里慌张的跟只小老鼠似的。

【呜呜呜,陛下若是知晓我再看什么,一定会不要我了】

【怎么办怎么办】

【……】

他扭捏老半天,从袖袋里取出一本薄薄的牛皮册子呈上前。

谢让正打算伸手接过来,外头有人来报:皇后来了。

两人成婚以来,皇后甚少主动来紫宸殿来见她。

这么晚,皇后过来做什么?

她想起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道:“请皇后进来。”

一旁的进喜闻言,赶紧将那本册子放回袖中。

谢让打算见了皇后再跟他算账。

俄顷,一身着白狐狸斗篷,清丽绝尘的女子入内。

谢让见她要行礼,想起她还怀有身孕,忙上前扶她。

甫一靠近,谢让在皇后身上闻到一股子若有似无的甜香气。

不止如此,她惊奇地发现皇后今日竟然上了妆。

平日里除却出席宴会,皇后一向素面朝天。

皇后这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她是因为知晓朕把那个侍卫弄到跟前来,她担心他,所以才特地跑来一探究竟?

谢让伸手扶住皇后殿胳膊,不动声色询问:“皇后身子不适,怎这时过来了?”

皇后难得温柔,“臣妾今日炖了补品,特送来给陛下补身子。”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女官立刻打开食盒。

一打开汤盅,香气弥漫开来。

是人参枸杞红枣鸡汤。

还没有吃晚膳的谢让刚好有些饿了。

女官忙盛了一碗呈上前。

谢让刚抿一口,就听到那女官在心里道:【也不知里头的药量下得够不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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