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莞儿

【“砚哥哥在干嘛?”

满脸稚气的女孩挤到赵砚身边,盯着他笔下那张宣纸,露出好奇的神情来。

“我在练字。”

赵砚转头看了一眼她,笑得极是温柔。

他抬起手笨拙地在那张宣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写完自己的名字后又蘸了墨将女孩的名字写到了旁边,两个名字就这样歪歪扭扭地排成了一排。

“这是我的名字,赵砚。”

赵砚指着前面的两个字道。

“赵砚……”

女孩喃喃重复道,抬头看了一眼赵砚,又低头认真地盯着那两个字。

“这是莞儿的名字,赵莞月。”

赵砚将手指移到后两个字的位置,朗声道。

“莞月……”

女孩将那三个字看得仔仔细细,然后笑着抬起头来看着赵砚,一副很是满意的模样。

“我的砚取的是笔墨纸砚的砚——”

“那莞儿的名字呢,莞儿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赵砚说完,女孩急忙蹦蹦跳跳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莞儿的莞是莞尔一笑的莞,月是明月的月,是说莞儿笑起来很好看,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好看。”】

“不知……先生这莞月……是哪两个字?”

“莞尔一笑之莞,天涯明月之月。”

赵砚盯着面前这位女子,试图想从她身上找出一点莞儿身上的影子来,却毫无结果。

他分明记得莞儿的模样,但这记忆却像入水的墨一般被无限稀释开来,他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她的五官明明那样清晰,却又在落入脑中后变成一片混沌,这很奇怪,可他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很奇怪的。

他莫名地接受了她不是莞儿的结果,却不知自己由何推论的。

“砚兄这又是怎么了?”

红衣女子一句话将赵砚叫回了神,他猛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姑娘看,脸瞬时烧红,急忙低下头移开了目光。

“是在下失礼了,望南宫姑娘见谅!”

红衣女子又笑了起来。

“砚兄当真有趣,这才多久,便已赔罪三次了,让外人见着了,不知是觉得砚兄你无礼还是觉得我气量小了。”

“自然是在下无礼,姑娘何曾气量有亏,实在是在下的错——”

“好了,你这人,”女子笑着,言语间似有嗔怪:“玩笑而已,我未当真,何来怪罪,先生不要过分拘谨,请坐。”

女子邀他坐下,赵砚不便推辞,便坐到了她对面的石凳上。

二人对谈,赵砚起先十分拘谨,却不想她实在满腹经纶实有见地,二人讲古论今,聊得越多,赵砚便越觉得与她相见恨晚,兴起之时他便彻底放下了顾虑,大大方方对上了她的眼神。

“对了,我听闻砚兄似乎在寻一个人?”

二人正聊得火热,红衣女子却忽然话锋一转道。

“啊……确是。”

赵砚思及莞儿,高涨的情绪落了几分。

“是在下的一位故人。”

“是个女子?”

“是。”

“是砚兄爱慕之人?”

赵砚闻言脸忽然发红,神情也变得不太自然。

“这倒也谈不上……不过是年少分别,久别却无音信,忧心她如今境遇罢了。”

“是吗?”

红衣女子笑着,看向赵砚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我同砚兄说个故事可好?”

“姑娘但说无妨。”

“从前,有个姑娘,她乃为一世家所出,却因其母身份低贱而被生父所弃,随着一老嬷流离失所,差点死于流乱,后被善人所救。可多年后,那生父却阴差阳错又遇到了她,见她长成,容貌秀丽,便生了歹心,将她从那善人那里带回,不顾纲常,将她囚于别院千般□□,后又见她饱受折磨,形容枯槁,想弃了她,又怕此事终有一日会败露,便想杀了她,哪曾想那姑娘竟不知为何逃脱了去,不见了踪迹。生父气急败坏,又想毁灭证据,便一把火烧光了那别院,将别院的奴仆都活活烧死其中。那男人辱了女儿,杀了人,却依旧逍遥法外以世族身份光明正大立于朝堂之上,为万民立策,但那姑娘却不知所终,也许凄苦一生。”

赵砚听她描述,脑中只见火光一片,许多人在其中嘶喊求救,却无人回应。

“我问你,那男人该死吗?”

女子沙哑的嗓音传入他耳中,赵砚忽然觉得有些恍惚,那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又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飘渺着,却直达人心。

他渐渐有些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只觉得自己也深陷火光之中,火光外有一人,穿着绿衣,看向自己。

“该……死……”

“那如果是你,你会杀了他吗?”

赵砚没有回答。

“若那姑娘是莞儿呢?”

赵砚见那火光外站着的人显出了模样,正是莞儿长大后也许会有的样子。她衣衫褴褛,一件绿裙上斑驳着血色,像是一片盛放的花海,她望着他,落下泪来。

赵砚听见她唤砚哥哥,他听见那微小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害怕,又似乎是仇恨。

“他……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下得去手吗?”

红衣女子的声音笑得张扬,那火焰也随着她的笑声张牙舞爪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往外延伸出去,充满渴望地扑向了火光外那人。

可那人就那样看着他,呆站着一动不动。

赵砚见状欲冲破火焰将那人推远。

“快跑!”

赵砚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碰到,睁开眼只看见了自己房间的屋顶。

“公子?”

赵箸才端了醒酒汤过来,便看见赵砚朝上方伸出手,一副失神模样,他便将醒酒汤放到了桌上,急急忙忙迎了过去。

“公子你醒了?”

赵砚看了看他,眼神中带着疑惑,似乎是弄不清面前这人是谁。

“公子你做梦做糊涂了吧?我是小箸啊。”

“小箸……”

“公子你没事吧……”

赵砚迎上赵箸担忧的神情,才渐渐恢复了神志。

他刚刚好像做梦了,明明那么真切的一个梦,他现在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没事。”

他撑坐起来,捂着有些发疼的额头。

“我好像做了个梦,有些糊涂,但却记不清做了个什么梦。”

“我怎么在家,我不是去南宫先生那里了吗?”

赵箸闻言露出怨怪的神情来,他走到桌边将那碗醒酒汤端了过来,塞到了赵砚手里。

赵砚望着手里那碗汤水,有些疑惑。

“给我这个做什么?”

“公子还说呢,公子平日里倒不爱喝酒,去别人府上倒是喝得厉害,那位先生派人送公子回来时公子正醉得不省人事,小箸一个人都扶不动,还让那车夫帮忙才将你送到屋里,幸而听那车夫的语气南宫先生对此未有介怀,不然公子醒酒过来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酒醉?”

赵砚有些糊涂,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和那位南宫姑娘言谈,怎么后来就喝上酒了?

他头生疼,闭上眼想缓缓,却忽然闻到身上飘来一股酒味,记忆里竟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些自己饮酒的片段。

他还真的在南宫姑娘那里喝上酒了?

“我怎会……”

那可是个姑娘的府邸,自己竟在那里喝酒了吗?

赵砚捧着那碗解酒汤,只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一时羞愧得无以复加。

“公子快先将解酒汤喝了吧。”

“小箸,我酒醉后未在那位先生府上做了什么失礼之举吧?我记不太清了。”

“公子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过看那车夫模样,就算是公子做了什么,大概那位先生也未计较,公子真是,以后可万不能如此了!真不让人省心。”

赵砚喝下醒酒汤,只觉得胃中一暖,头疼也缓解了些。

赵箸接过空碗,抬脚准备离开,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回了身。

“对了,那个车夫还说,南宫先生怕公子你酒醒后忘了,说那个事情他记下了,改日若有了结果便会告知你,公子你可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赵砚摇摇头,却忽然想起莞儿。

怕不是他喝醉了酒向南宫姑娘提起了莞儿之事?

赵砚此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才于人家姑娘初识便酒醉,酒醉后竟还腆着脸让人家姑娘帮忙寻人吗?真是失礼,真是失礼!

赵箸见他这反应,就知他又犯了什么错,心中好笑却识趣地未再多言,拿着碗便转身离开了。

赵砚自检许久,待觉得自己酒醒了些后便立马下床穿了鞋,急匆匆去了书房准备给南宫莞月写封书函致歉,等提笔写完准备装入信封时他却发现自己并不知晓那位姑娘的住处。

这该如何送到她府上?

赵砚看着自己手里那封信犯了难。

思来想去也只能等着某日亲见她时再亲自致歉了。

想象着那局面,赵砚只觉得满心羞愧,又是一阵懊悔。

可惜一连半月,南宫莞月却都未再与他联系。

赵砚思索着是不是自己那酒醉的一遭做了些什么错事,实在是冒犯了她,半月来竟越想越自责,近几日是饭食无味,终于是耐不住,在昨日带件礼物寻到南宫临府上的管家,想托他替自己给南宫莞月传个话,却也算是意料之中的被婉拒了。

“望先生见谅,这南宫先生先前嘱托过我家大人,万不可向旁人透露有关他的事情,老奴虽知先生你与南宫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但此事老奴实替南宫先生做不了主。”

说完管家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了,也并未收下赵砚的礼物。

赵砚自是失望,待打道回府时却路遇同时南宫临门客的尹钟粟和顾天咏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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