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

“左边!你看不见吗!?”

我又一次被父亲击中,来不及格挡或是躲避,整个人险些被这力道打飞出去。——这还是父亲可以收敛了力气、并且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我的手臂的结果。

“站起来!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我的身上满是泥与汗,身上好几处都在火辣辣地发痛。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只记得我是从早上的时候就被父亲带过来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挨打,而现在我却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真琴!”

我明白的。只有从疼痛中获得的教训才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况且我的起步时间太晚、比不上哥哥们,所以就更应该接受严苛残酷的训练,也只有这样我才能追上他们的脚步。

我明白的。现在的我应该站起来继续训练,可我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挥拳的力度也一次更比一次的软弱,汗水混杂着泥土沾染了我的身体,刘海湿漉漉地遮住了视线,可我就连拨开它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被父亲提着,双腿止不住地打颤。——但这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我大腿的肌肉酸痛难忍,而我既站不起来,也无法坐下,就只能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

“真琴!”

我明白的。父亲是为了磨炼我的意识与技巧,只有这样做才能提高我在战场上的存活率,才能与哥哥们并肩前行而不是被丢下。

可我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真的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自动托管:ON】

突然间,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操纵权。可我分明还能感觉肌肉的疼痛,也能看见父亲欣慰的表情,还能听见他对我说:“很好,就是这样。”却唯独无法控制自己,无法让我的身体按照我的意志行动。

我的身体开始结印,可我却无法让她停下,我的父亲在斥责质问我在做什么,可我却无法回答。

我的身体毫不畏惧地朝着父亲冲了过去,在我们交错的那个瞬间,我看见了父亲眼中转动着的三勾玉。

所幸,在事态变得更糟之前,父亲阻止了我。

【自动托管:OFF】

*

我无法成为忍者。

父亲用写轮眼制止了我进一步的失控,而后他又和哥哥们反反复复对我进行了几次试验、又翻遍了宇智波家的书籍,拉着族医对我进行了诊断,最终得出了我无法成为忍者的结论。

不仅仅是因为我那糟糕透顶的体术的缘故,还有我在感知到危险或是有意愿时便会失控的因素。——至少在解决我这个一旦失控就敌我不分的问题之前,我都无法成为忍者走上战场。

“.......我明白了。”

得知了我无法成为忍者的那一天,父亲和哥哥们看起来比我的心情都还要更糟糕的样子。

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了一天,哥哥们则带着我族地里散了一天的步,说话的语气也谨慎沉重了很多,就仿佛无法成为忍者是什么糟糕透顶的事一样。

于是在晚饭的时候,我安慰我的父兄们说:“没关系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遗憾纵使是遗憾,可归根结底不受控制这一点也的确是我个人的原因,而并非是谁的错。何况这又不是一辈子的事,只要解决了不受控制的这一点,我就又能继续做忍者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父兄们的气压似乎变得低了。

不过虽然我暂时无法成为忍者,但其实那些训练都并没有落下,只是和相比较以前的训练量来说稍微轻松了一些。父亲和族中的长辈则反反复复查阅着我们这一族所有的书籍和资料,并且也在注意打听类似的症状,试图能够找出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

结果一直到我已经长高了,并且已经能够轻松地站在灶台前做饭、一个人拿着担子打扫房梁的时候,我都还是只能待在家里。

在那天族医的裁决过后,每天早上我都要先给庭院里的花浇水,然后再开始日常训练,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就可以去休息,接着吃午饭,再先把家里的脏衣服都洗干净晾起来、打扫卫生,这样我就可以在下午的训练结束后与邻居的由纪姐一起清洗各自家的战甲。

——好多血。

明明这些战甲从表面看都没有那么脏,只是被泥土弄得灰扑扑的,结果一直到用清水刷洗的时候我才发现上面的一些血迹是无论再怎么用力刷都刷不干净的。

血水染红了我的手,就仿佛是我亲手杀死了敌人、手上沾满了他们的血一般,也是这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我的父兄们究竟都做了什么。

我终有一天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为了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为了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而不得不拿起武器夺走他人的性命。

这些藏匿于缝隙之间的血迹和甲胃上的痕迹,全都是我与我父兄们的罪孽。

我拿着刷子和由纪姐卖力地分别将各自家里的挂甲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又用干布仔细地擦过挂甲的每一个角落——未擦净的水会让战甲生锈,最终害得其主人丧命。我可不想我的父兄们因我而丧命。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他们能够健康平安,一如他们对我的祝福。

不过说起来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和由纪姐搭伙一起洗完了战甲,我与她在家门前道了别,然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买菜。一般这个点我出门必定会遇见斑哥、泉奈哥、父亲这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然后他们就会帮我把菜拎回家里。

家里的饭一直都是轮流做的,不过自从我学会了做饭之后父亲和哥哥们就偷懒不做了,美名其曰我做的饭很好吃,我的拳头是捏了又捏,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们,没有给予他们正义的一击。

而晚饭过后就要看情况了。如果哥哥们这一天的训练或任务不累的话,那他们还能陪我玩一会,说一些有趣的见闻或是经历或是偶然间听到的杂谈。但如果他们今天已经很累了的话,那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走廊上对着月亮发呆。

至于烧洗澡水,在宇智波家这都不是什么问题...一个豪火球之术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要老老实实地用打火石点燃?只是被父亲逮住了会挨骂一顿而已,小问题。

【火遁·豪火球之术【熟练度】up→lv4】

最后是我的幻听,父亲曾经询问过我关于这个病症是否会影响我的日常生活,我当时回答他说:“没有,只是经常会有声音很烦而已。”

我的身体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失控也好、明明已经开眼了却还是无法自如的使用写轮眼也罢、包括现在的这个幻听,似乎总有解决不完的麻烦在等着我。

【系统提示音:ON/OFF】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只希望我的这些问题能够早点解决,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和他们一起上战场了,毕竟一个人守着家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系统提示音:OFF】

突然间某一天,当我发现我已经不会再出现幻听,并汇报给了父亲的时候,我才发觉父亲的发际线好像又往后移了一点。

应该不是因为我吧...?

父亲的面前还摆着一摞摞的卷轴,里面不仅有关于战事和其他忍族的情报的、还有宇智波家的藏书,眼尖的我似乎还看见了生什么发什么东西,但是却被父亲挡住了。

“应该是体质原因吧。就和你的听觉和视力一样,这么说起来你的失控也说不定...很好,不要落下训练。”

斑哥和泉奈哥对此虽然表示很疑惑,但最后也还是什么也没说,也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我已经习惯了日复一日地目送父亲和哥哥们离开家前往战场的生活,现在我每天的生活轨迹都是起床、浇花、训练、吃饭、洗衣、训练、做家务、吃饭然后睡觉,循环往复。

距离我遇袭究竟已经过了多久?久到我都已经可以完美地为我的父兄缝补衣物,上面再也不会有别扭的针脚印、父亲甚至询问过我是否有结婚的意愿,结果却被哥哥们强硬地拒绝了,庭院里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他们时不时的买一些小饰品送给我——不得不说斑哥和泉奈哥的审美真的太好了,送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很喜欢,真希望老父亲田岛也能学习一下,不要再总是买玩偶了,我明明早就过了玩家家酒的年龄。

我与父亲之间的相处已经很自然了。至少我早已不再怨恨他,甚至还会感激他为我做的那些事。——父亲外出回家的时候偶尔会买一些甜食,并叫我拿去和哥哥们分了,自己则坐在我们旁边维持着老父亲的尊严,死活不肯当着我们的面吃哪怕只有一口。

我的身高逐渐抽长,曲线开始发育。曾经在南贺川边被烧得参差不齐、最后在父亲专业理头三十多年的手下变成了祖传黑短炸的头发也终于长成了我梦寐以求的柔顺黑长直。——那段时间我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在理由怀疑父亲是故意的,不然一剪刀下去最差也是变个蘑菇,怎么可能会变成哥哥们的同款炸毛。

还有...我长得越来越像母亲了。

我已经想不起来已逝的兄长们的模样了,却唯独记得只母亲,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深深的刻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无论是笑容、发型还是气质,我都努力地在促使自己朝着她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我的这双眼睛。

我的眼睛并不像母亲,她的眼睛是温柔而透亮的,甚至能让人感到神性的,而我却充满了劣质性的模仿。

我做不到那样温柔、并且也无法做到无条件包容一切,我只是想要成为母亲那样的人,想要留住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我怕有一天我会忘了母亲,忘记她的模样和我们之间的回忆。

泉奈哥的眼睛就很像母亲,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非常的羡慕他,如果我也能像泉奈哥那样温柔就好了。

然后是父亲,拖了这么多年,过去的那些恨与怨也都该结束了。

我想要和父亲正式和好,而不是心照不宣的默认。

我一连纠结了好几天,结果每一次都在父亲的书房前退缩,吃饭时的欲言又止是连斑哥都察觉到了的程度。

我明明已经不恨他了,可道歉的话却像是一根卡在喉咙了里的刺般始终说不出口,最后我在父亲出征前的那一天晚上,悄悄的在庭院里折了一朵我自认为是最美的花塞在他战甲的缝隙之中。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告诉他吧。

我是这么和自己约定的。

纵使我们一家是这个时代里不可饶恕的罪人,手上沾满了洗不尽的鲜血与生命,被他人所怨恨诅咒着,我也还是坚信我们都能活下去。

明明我是如此地坚信着,甚至早早地起床为即将出征的父兄做好了早饭和便当,在族地前目送他们的队伍离开,然后按照计划表一如既往地生活着,满怀期待地筹备着该如何开口向父亲道歉,却在队伍归来的那一天得知了关于我的父亲——宇智波田岛战死的噩耗。

他以我最不想看见的方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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