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苦肉

沈山率先发现了她们,作揖道:“见过李教谕。”

姚文殊浅笑:“李教谕好,这位是?”

“这位是新到任的易知县。”

姚文殊一边叫沈山扶她起来,一边鞠躬:“见过易大人。”

易梨看向她的双腿:“不必多礼。”

“大人来了,可得为我做主了。”

“何事?”

“我堂中的头牌小夏跑了,至今下落不明。大人可否替我寻寻?”

“你叫人来县衙登记报案即可。”

“多谢大人。”

“客气了。”

姚文殊对沈山道:“这两日你抽个空,去趟县衙。”

沈山点头称是。他的目光落在易梨手上的香膏。

易梨则看向沈山腰间的香囊,浓烈的香味从那里飘出。

她微蹙眉头。“李教谕,我们再去别处逛逛。”

“恭送二位大人。”

待到她们走远了,姚文殊拈起笔架上的一管羊脂兔毫笔,抟在手中把玩。

她将笔管抵在沈山的腰腹上,勾住他的衣带,将他拉过来。

“你看什么?觉得易梨好看?”

“只是觉得她有几分像林芝树。”

“姑舅姐妹,自是有些像。”姚文殊道,“就买这支,今晚写字给我看。”

沈山眸光滞涩,点头道:“好。”

人来人往,偶有窃窃私语的,要么是议论姚文殊那双废弃的腿,要么是沈山那一手侍主的功夫。

姚文殊问:“割了那些贫嘴之人的舌头,叫他们说不出话,晒成肉脯喂给他们家人吃,你觉得如何?”

沈山摇头:“天气热,气味太大,不好。”

姚文殊眯眸冷笑:“那就等入秋。”

“堂主何必与那些闲杂人等计较?”

“蝼蚁咬人,也是会疼会痒的。”

知县宅后院,晚风习习。

路时坐在西厢房前的台阶上,房里的小夏睡得沉。

他仰头望着月亮,望的脖颈都酸了。

郑楹拎着一只食盒推开院门,对身后的易梨道:“风雨堂各层都有守卫,除非有人帮忙,趁夜深人静守卫交班时,倒有可能逃出来。”

“谁会帮小夏?”

“外头的人还得再查,若是堂内的人,只可能是堂里上层的人,其他伎子自身尚且难保,不大可能。”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是风雨堂放出来的诱饵?”

郑楹问:“是苦肉计?还是……美人计?”

易梨勾了勾唇:“你觉得他美?”

郑楹诚实道:“在少年之中的确称得上顶级,骨相皮相皆属上乘。”

“越是这样的人,越危险。”

路时迎上来:“大人、楹儿姐姐,你们回来啦?”

郑楹将食盒交给路时。

易梨问:“庾花、庾叶呢?把他们叫来,我们吃宵夜。”

“在吏房记名册,说是没事别打扰。”

郑楹笑道:“这是铆足了劲要干出一番事业啊!”

易梨也笑了笑。

路时道:“我哥那边来了消息,明日傍晚汪知州会抵达祈凉县。”

“好。替我谢谢你哥。”

“大人客气了。”

路时的哥哥路天从前是易家的马仆,后来出去单干,有一番事业,如今是京城到靖州驿站的承包商,掌管沿线大小货物运输,消息灵通。

临睡前,易梨把遮疤的香膏放在了小夏的床头。

她带上门出去,月光还是寒凉,风却是热的。

风雨堂的地下室里,潮湿阴暗,烛火熹微。

肉身腐气钻入鼻息,肺腑仿似生满苔藓。

“一百三十一,一百三十二……”

牛皮鞭在空中炸开道道烈响,血珠飞溅,划出艳丽的弧度。

金丝楠木轮椅安静摆放于角落,姚文殊穿着一件轻薄的苎丝曳衫,指尖飞舞,一下一下数着鞭子。

行刑的守卫大汗淋漓,脊背鼓起的肌肉结实遒扎,握鞭的右臂比左臂更为粗壮。

“堂主,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出声的是沈山。

姚文殊轻“嘘”一声:“数到第几了?”

沈山道:“一百四十。”

“错了。是四十鞭,沈山,你来接着数,从四十一开始。”

行刑的守卫手一僵。

“叫你停了吗?”

鞭声立刻继续,被抽打的男子如同一尾被扒光了皮的白鱼,肉一条条绽开,血液在深浅不一的痕沟里蓄积,满溢之后,四散而去,如披血帛。

“堂主,是一百四十鞭。”沈山重复。

姚文殊幽幽叹息:“都不听我的话了吗?小夏跑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效仿,不该罚吗?”

“堂主息怒,阿容看起来不大行了。”

“不行了?”姚文殊拉下他的衣领,附耳轻声,“丢去乱葬岗就是,你不是最擅长毁尸灭迹的么?”

沈山瞥向刑架上的少年,笑道:“他也配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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