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番外四 程轻禾[番外]

生在岭安派也在这里长大,程轻禾自打懂事以来心里就有好些令她仰慕钦佩的人。这些人里有她娘,她爹,岭安派的掌门及各个长老,还有那些名声响到修真界几乎无人不晓的大能们。不过后者离她太远,更多时候她是把那些人当作话本子的主角来看待的。

岭安派与世无争多年,外头的人也不敢随意招惹,程轻禾又是门派中程长老的孩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随心自在,满头的黑发看着都好像比旁人更乌亮一些。

五岁学剑,八岁修炼,剑是亲爹打造的,剑法是亲娘教的,程轻禾在投胎这件事上胜过了许多人后,又在长成个人样的过程中比别人迈出了更大的步子。可一步登天还是做不到的,谁也没生来就有那么长的两条腿,步子能迈得再大,命里该有的坎也是一个都躲不掉的,至于是轻松跨过还是被绊个狗吃屎,或是直接摔断了腿,那就没人能预料得清楚了。

所谓时也命也,非凡人所能参透,但程轻禾没想过要去参透那些她抓不住的玄妙之物,她只想把挡在自己面前的阻碍全都一脚踢开,最好也能帮某个人把障碍都给扫清了。

那个人叫白瑶,比她大不了一岁,是她盖过印的好朋友,真真正正地留过印迹的。那时她刚学会写字,非得把自己的名字和好友的名字都学会了,然后拿着笔往人手臂上写了“白瑶乃程轻禾之友”这么几个字,不许让人洗去,结果对方竟还答应了,一点不情愿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两日,她和白瑶一起被叫到了她的母亲面前,程堇面容严肃,看着女儿说:“你欺负瑶瑶了?”

“没有啊!”程轻禾答得一波三折。

“那你为什么往她手上画了个鬼画符?”程堇又问。

“什么鬼画符,那明明是……”

程轻禾说着话,同时撩起了白瑶的衣袖,一看见她手臂上的墨迹便瞬间收了声。好吧,她娘还真没说错,她这样想着。

她的字本来就写得好像醉鬼走夜路,两天过去有些墨迹已然淡了,看着就更让人分辨不出它们的原样了。证据摆在面前,程轻禾无话可说,白瑶却替她分辩了。

“程姨,轻禾她没有欺负我呀,她说我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在我手上写了这句话。我答应过她不把这些字洗掉,但是也没保存好,它们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程堇凑近仔细认了认这团字迹,随后问白瑶:“那你之前怎么没说?”

“因为程姨只问了我手上的这坨东西是谁的画呀。”白瑶不但答了话,还把她原先问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至此,无话可说的人就变成了程堇。

“行吧,那是为娘错怪了你”程堇对程轻禾说,“可这字都成这样了,是不是……”

“我这就带阿瑶去洗了,娘再见。”

人被拉着走时,白瑶还不忘回头和长辈道别。程堇见此笑容慈爱,向她挥挥手,道了声慢点走。

几年后,程轻禾想起了这件事,这时她已写得一手好字,便应白瑶的准,在她手心写了和之前只有一字之别的一排隽秀小字。白瑶见自己手上出现的“白瑶乃程轻禾挚友”这八个字,便笑着问她:“我记得原来不是这么写的,怎么现在变了?”

“是该变了,现在写的这些不是更恰当了吗?”程轻禾笑着反问她。

再看了一遍手心的字,白瑶轻笑说:“确实,是更恰当了。”

十岁前,程轻禾只经历过一件可称得上是意外的事,还不是件坏事。某次她进颍州城内游玩,路上无意间丢失了父亲亲手为她做的玉佩,那是她三岁起就戴着的,她很是珍惜。玉佩上被施过用于追踪的术法,因此她虽着急,但并不太担心会找不回来。

后来玉佩被一个路人捡着还给了她,她将其带回岭安派后把它丢失过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并自此知道了这玉佩竟在丢失期间被别人下了一道魂御符。因其无害,反倒成了更宝贝的佩饰,程轻禾就更是同它一日不离了。

对于这突然到来的珍稀符咒,程轻禾惊讶之余便只剩下了高兴。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好人,发善心帮过很多人,因而攒下了功德,这符咒就是她用功德换来的,必定是她应得的。

之后的几年里,她和门派里的人都没有找到那个捡到玉佩的人,她也没因这玉佩遭受过什么坏事,便一直安心地将它戴着了。

十岁以后,程轻禾过得依旧顺遂自在,可她最好的朋友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困境之中。

白瑶的母亲兰晋和程堇同为岭安派长老,两人亦是知交。她在一次闭关期间修炼出了岔子,为了不让自己疯魔伤人便先行自绝了。其夫白清矩闻此噩耗,险些走火入魔就要随亡妻而去,幸得程堇等人及时相助,他保住了性命,消沉许久后出关继续执掌门派,并改名为白释之。

与兰晋感情同样深厚的还有她的女儿白瑶,和父亲不同的是,白瑶虽深陷丧母的悲痛之中,可未曾想过要随之离去,她记挂着自己的父亲和关心她的那些人,再如何难过也会好好活下去。她的这种想法在后来的一次父女交心时为白释之所知,令他顿感羞愧,当场便向女儿道了歉,也得到了她的理解,父女俩此后才算真正地从丧亲之痛中走了出来。

在这之前,白瑶有大半年都是沉默寡言的,她谢过了所有人的关心,却没向任何人哭诉过,以为自己可以就这么把带着诉苦的话吞掉,逐渐地就不再难过了。

那段时间程轻禾在心里上蹿下跳,苦于找不到安慰好友的方式,每天在她面前活像个犯了事的小贼,给程堇看到了,便被叫去私下里问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猥琐了?”

“我猥琐?”程轻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信你自己看。”程堇手上有个能记录画面的宝物,她便将它记下的这人在白瑶面前说话走路的样子放给了她看。

这么一看,程轻禾就没了话,不像是觉得丢脸,而是整个人都沮丧了下来。见她这般,程堇便和她坐近了说:“你只和从前一般就是了,你兰姨的事又不是你做的。”

“可我怕我哪天要是说错话了,她会不会想不开?”程轻禾满脸愁容地问母亲。

“不会”程堇答得干脆,“她比她爹想得开,她爹那样才是真的想不开了。你打小就在她身边,怎么比我还不了解她?你如今整日作这副贼人模样,反倒更显刻意了。”

程轻禾坐着不说话,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她娘说:“那我改改,我就和以前一样想和她说什么就说什么,要真不小心让她想起伤心事了我就和她道歉,她不会怪我的。”

“这就对了,把腰板给我挺直了,你今日那般我都差点不想认你了。”

听了这带笑的话,程轻禾一把搂住了母亲的脖子,笑着说:“那你可赖不掉,我是你生的这事可是尽人皆知的。”

“尽人皆知?”程堇怀疑道。

“对啊,谁都知道的。”

“行吧。”

这一天程轻禾还问过母亲关于她对兰长老之死的感受,程堇说她固然也伤心了一阵子,可她明白死于修炼之事对修士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逆天而行总得记着自己头上有个天道压着,知道会死但不惧死,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的死,如此才能活得长久,直到有一天能与天道长存。

“那你和爹结为道侣,又生了我,就没有过一点担心和后悔吗?”程轻禾问她。

程堇答:“我是修道不是绝情,顺情而为的事我不会后悔。至于担心,没有你爹和你,能让我担心的事也照样有,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也不少。为不受情所累而断情,我以为这样反易受困,有情而不惧情,心境更是宽阔,且有一往无前之勇。”

“这么说,娘现在就是天下无敌了?”程轻禾笑着问她。

“差一些吧,还得再修炼修炼。”程堇笑答。

想明白了的程轻禾有一天陪着白瑶一起学画符,见对方时有出神的状态,便问她是否是在思念母亲,而后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忽然间就有了个主意,她叫她拿笔在自己手上写下想同故去之人说的话,这些话定会被那人所知。白瑶问她这么做是何道理,她答这是因为她与兰姨血脉相连,身体发肤皆由她所授,两人天然就有旁人所没有的联系,所以她把思念的话写在自己身上,对方是一定能知道的。

白瑶哪会不知她的这些话都是她当场胡诌,可她偏就愿意信了她,也真立刻动了手。她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汇于笔尖时就只有短短的几句。她想母亲来世安好,她和父亲现世便能安好。

写完最后一个字,白瑶放下了笔,随即叫程轻禾走到她身前,然后抱住了她的腰,又把脸埋在了她的身上。感觉得出抱着自己的人是在哭泣,程轻禾便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陪着她。见她哭了许久仍未有抬头的迹象,哭声还更清晰了,程轻禾便有些慌了神,脑子一个不清醒就对她说了句:“以后你可以叫我娘的。”

“啊?”哭声骤停,白瑶终于仰起了头,望着她发出了一声疑问。

“不是,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管我娘叫娘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娘应当也不会说什么的。”程轻一拍脑袋说。

“程姨或许不会说什么,可是顾叔叔,还有我爹,应该还是会说些什么的吧?”白瑶又问她。

程轻禾认真地思考了下她的问题,不大确定地说:“这个嘛……也不是不能商量吧?”

到这白瑶可就忍不住了,扑哧地笑了声。程轻禾见她笑了,便也笑着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并对她说:“不哭了吧?我先帮你把眼泪擦了,你要过会儿还想哭,我就等你哭够了再给你擦擦。”

“哭不下去了。”白瑶说着松开了抱她的手,脸上不见难过,只有真心的一点笑意。

两人看着对方,一会儿又都笑出了声来。程轻禾笑够了说:“那可好,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符咒也都还没学会,你还和我一起学吗?”

“学啊,我能和你每天都一起,直到我们把想学的都学会了。”白瑶说。

“那岂不是永无止境?”

“那就永无止境好了。”

年过十五,程轻禾渐渐地就不怎么会和白瑶睡在一张床上了,对方问起时,她会说是因为两个人都长大了,睡在一起就显得拥挤了。尽管在自己看来两人房屋里的床都大得还能再睡下第三个人,白瑶还是接受了她的说法,没有强求过什么。

只有程轻禾知道,她其实是很难再像过去一样和白瑶太过亲密了。因为难以忍受,因为隐秘的渴望以至于难以忍受。

她那颗血肉之心和流淌在身体里的灵力都到了横冲直撞的时候,找不到出路也得不到安抚,让她这人生生变成了个炮弹。因有幼时养成的一身教养在,她这炮弹也就只能在炮膛里闷响,净会伤着自己,顶多再吵着别人。

人憋得久了,一到时候只需旁人的一句话或是一个无心的举动就能被点着,连那炮膛一起炸了个粉碎。

两人还是会一起练剑,这本来是程轻禾很容易专注的时候,可有一回她竟然分心了。分心的原因很奇妙,只是因为白瑶在寻到她破绽时笑了一下,就这么一眼,程轻禾连要补救的想法都没了,像落了网的猎物,只等着被擒。

白瑶讶异于她的不上心,好在她反应够快没有太伤到她,但还是无法避免地在她手背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你还好吗?让我看看你的伤。”

眼看着白瑶放下剑就要来碰她的手,程轻禾来不及去想,张口就是一句:“你别碰我。”

话已出口,收回来是不行了,程轻禾往她脸上扫了一眼,也不敢再多看了。过了会儿,她听到她说:“我这是有哪里不干净了吗?”

程轻禾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是自己不安分的心在作祟,僭越了她的头脑,替她答道:“不是,是我这不干净,不想脏了你。”

那天在她这么说了之后,白瑶真就没去碰她,只帮着她处理了伤口。再之后,白瑶也没去问她那日的事,由着她时而古怪,自己则如往常一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从容的样子,将所有分寸把握得刚好,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十八岁时,程轻禾听闻几百里外的庆泉城有一场群英会,会按修为境界和所学之道划分参会的修士,各有各的组别,胜者的奖励也会有所不同。她正处金丹期,且为剑修,若她能赢便可得到一枚破障丹。不过她从不认为自己会需要这东西,所以也就没那么想去。白瑶倒是准备去一趟,说想多见识一些外面的人,以免将来变成一个坐井观天之人。

出发前一晚,一人问另一人:“以我们的天资,我们都用不到那破障丹对吗?”

“我想是的。”

“岭安派能人众多,外头的人不见得就能比这里的前辈厉害,我们还年轻,不急着非要出去长见识对吗?”

“这话也算有理。”

问到这,程轻禾就没再继续了,白瑶见此只反问了她一句:“所以你要随我同去吗?”

“……去。”

要说这一去,当程轻禾在诸多羡慕的目光中拿走那枚作为胜利者奖赏的宝丹时,她总算是发自真心地认为自己这趟的确没有白来,怎么都值了。她赢下了最后一场,而白瑶却在上一场败给了她最后的这名对手。

群英会结束后,程轻禾有意观察了下白瑶,看她一副尽了兴,对此次出行颇为满意的样子,她便暗暗松了口气。可为何要松这么一口气,她却是没有去细想过的。

回岭安派途中,两人和来时差不多,说起各自与人比试时的体会,还有观看其他参会之人过招时作为旁观者的感受,都能和对方说上好半天,像是要说完这一整条归途。

可才出了庆泉城不到十里,她们就被两个还算眼熟的人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人正是最终败给程轻禾的那位,另一位则在更早些时就被淘汰了,但实力也算是不错的。

“二位有何贵干?”程轻禾问挡在面前的两人。

输给了她的那人说:“我们想买你手头的那枚破障丹,出五百两,如何?”

程轻禾与白瑶对视了一眼,而后问道:“五百两,金的还是银的?”

“你还想要金的?”眼前实力略逊一筹的那位看起来很是惊讶道。

“难不成你们想给银的?你们作为修行中人,拿不出什么灵石灵草也就罢了,怎的连钱都只有这么些。”程轻禾亦故作震惊。

白瑶这时接着说道:“你们若诚心想要这破障丹,五百两银子属实少了些,还是再开个新价吧。”

她的话并不无理,可对面的人显然是不想再多花费,就把话摊开了说:“就五百两银子,多了没有,也不值当。”

“那就免谈。”程轻禾说完就想走,却又听到那人说:“你拿这丹药是要自己用吗?若是这样,我看它应当归我才对。”

他这话令程轻禾不禁笑了一声,她回他:“我是不需要,可你作为我的手下败将,看来是非常需要了。”

“只差了一招,再比一场谁赢谁输可就说不准了。”他身边的人面色显得有些不忿。

“既成定局,他输了就是输了。”程轻禾笑容不变,很是自得。

如果没记错,这两人是一对师兄妹,师兄叫洛郁,师妹好像是叫何卿珧。又打算走时,程轻禾听得那做师兄的对师妹说:“阿珧,你不必和她争执,我来和她说就是。”

听了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称呼,程轻禾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开始突突地跳了,管不住半点。白瑶看着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声称呼似的。

两人紧跟着又听到洛郁说:“不是你用,那就是我的这位手下败将用了?”

“我也不用。”白瑶抢在程轻禾前头把话回了,神情如旧,看不出有任何的不痛快。

她是不在意,可程轻禾就没那么镇定了。她把未出鞘的剑拿至身前,同那没吐出过几句好话的洛郁说:“想买丹药就拿出更多的诚意来,否则就赶快给我滚开。要有更大的本事,那就直接来抢吧,不过我看你们是两样都不会有的。”

“这可是你说的。台上只许用剑,算你赢了,台下你输定了。”

洛郁一放完话,立马就和她二人动起了手,还真打算要强抢了。对方如此,她们两人也就不和人客气了,齐齐拔剑迎上,没一会儿这场面就成了四人之间的混战。可双方没过几招,争斗就被刚到场的又一人强行打断了。

“洛郁,何卿珧,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岑师姐!”

“师姐怎会来此?”

又是一个同门,真够烦的,程轻禾心想。但这新来的师姐不是来给她和白瑶添更多麻烦的,而是要帮她们解决麻烦。她在知晓了前因后先向她们俩道了歉,然后神色严厉地对自家的两个晚辈说:“你们真是出息了,正经比武时打不过人,竟为这奖赏来私底下拦别人的路,是谁这么教你们的!”

“我们没想真靠抢的。”何卿珧低着头说。

“这么说,我来时竟是瞎了,看错了你们?”身为二人师姐的岑君疏再度厉声问道。

“我们是想把人打服了,再谈价钱,这样能省好多钱。师姐不是说过要能省则省吗?”洛郁答。

岑君疏一时气结,拔高了嗓门说:“我说的话你们就是这么理解的?还有我是不是说过你们都还没到要破境的时候,只管用心修行就是,不用担心破境的事,怎么这就信不过自己了?非得提早备下个丹药,用的还是这等不入流的手段,可耻!”

训斥自家人的话程轻禾可没兴趣多听,这便想和白瑶走了,哪知又被那洛郁给叫住了。他朝两人大声喊了句:“八百两!”

见程轻禾没有回头,他又提了价:“一千两!”

“别想了!就算给我一千两黄金我也不卖。你们就都老实听你们师姐的,专心修炼去吧,记得也把脑子修修。”

摆脱了挡路的人,程轻禾走在原定的路上,忽然问身边的人:“他那样说你,你方才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就因为他说我是他的手下败将吗?这是事实,我有什么好气的。况且你帮我把气都生完了,我就更没必要这样了。”

也不知是因白瑶的话还是她这无所谓的表情,程轻禾顿觉有股气压在了心上,令她好不烦躁。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不那么愉悦地说:“那我不替你生气了,你自己受着吧。”

白瑶也止住了向前的步伐,转过身看着她说:“我为何要受气?这没道理。”

程轻禾当场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气说:“那就是我不讲理,我多此一举。”

这回轮到白瑶吸了口气,但她没憋着,缓缓地吐出了,也缓缓地将面前这人的眼睛用手给遮上了。程轻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没想着要躲开,结果就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被人碰了一下,温热而轻柔。

她憋着的那口气霎时间就有了出口,从她头顶全都灰溜溜地跑掉了,差点要让她断了气。

“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些日子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

白瑶仍蒙着她的眼,轻叹了一声说:“因为你总是蒙着自己的双眼,只往自己心里看,连别人看你时你都发现不了。我这次出来本就不是为了赢的,能赢当然好,输了也没什么。能见识到不同的人,和人过招时还能有所领悟,这就很好了。你总不肯看我,却挑了个自以为合适的时机,下了个自以为是的定论,然后在我面前百般小心,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好半晌后,程轻禾动了动她那快要变成蚌壳的嘴,字字肯定地对她看不见的那人说:“你把手拿开吧,我以后会好好看着你,再也不会躲了。”

等黑暗从眼前离开,不知是不是被日光刺到了,程轻禾的眼尾被扎出了一滴清泪,很快又被原来挡着她的那只手拭去。她应是有了勇气,可以再看向那个人,不用每天每夜地扒拉自己的心,越搅越乱,找不到出路。

“那就像现在这样看着我,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她记着她那天后来和自己说的这句话,永无可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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