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拙的长相她已经不大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每次她怯怯的喊“妈妈”的时候李拙都会拿那双三白眼狠狠的对她翻个白眼要么就是直勾勾盯着她，在她的记忆里

如果她是第三视角的存在。那么回忆里的杨晓雾又是谁呢。

她的记忆很乱飘忽的破碎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方笳的时候，她的父母还没有离婚。

是春天，杨晓雾穿着粉色开裆裤在家门口的菜园子附近玩，她想和妈妈玩儿，李拙不耐烦的把她赶到一边儿让她自己玩儿，杨晓雾站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玩儿土，忽然听见汽车的响声，她没见过汽车，抬起头远远的看着。

那辆车上下来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粉色套装裙的女士，两个人手上牵着一个大眼睛长头发穿着格子裙的漂亮女孩子进了离杨晓雾不远处的家——一个二层小楼带一个大大的院子

她看着那个女孩子漂亮的麻花辫，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杨国辉忙于上班，觉着给她洗头太麻烦为了方便就给她剪短了头发。

像个小男孩，衣服也都是大伯杨**从大姨子家拿回来的人家不要的二手衣服。

不多时，从那个二层楼房里蹦蹦跳跳的出来个小姑娘，两个麻花辫别上两个蝴蝶发卡随着她走路一颤一颤的，白色裤袜，红黑格子的裙子，一双小皮鞋。

她跑到杨晓雾面前看了看她就笑盈盈道：“你在玩儿什么呀，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儿吗？”

她像个洋娃娃似的，站在阳光下，杨晓雾站起来抬头逆光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自信，可爱，大方，是杨晓雾奶奶经常说的“人家拿得出手的孩子”的样子

杨晓雾说话不清楚，站在那听小女孩爽朗的说“我叫方笳，方是我爸爸的姓，笳是取自胡笳十八拍里的笳字，你叫什么名字？”

杨晓雾张了张嘴“…………”

她还想说什么，李拙闻声出来了，冷冰冰的喊她回家。

杨晓雾回了回头，看了一眼方笳，迈着小短腿回家了

杨晓雾最后看见方笳冲自己笑着摆了摆手往自己家跑去，她那个时候还不会说自己的名字，她只羡慕她的爸爸妈妈好像很好的样子，会去牵她的手会冲她笑不像自己的妈妈爸爸总是冷冰冰的看着自己

互相指责对方

无趣极了

现在要让她回忆小时候这些过往她大多数细节都记不清楚了，不知道是遗传了夫妻二人的脑子不灵光还是选择性的去遗忘那些不好的回忆。

只有偶尔情绪反扑难过深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会想起一些小时候不太美好的事情

细数有关小时候有且仅有的温暖关怀全部都来自方笳。

青葱岁月，少女们渐渐有了自己的心事，伴随荷尔蒙波动的还有叛逆期的到来。

方笳也是不例外的。

乖乖女开始有了自己的脾气，自己的小心思。方笳长的漂亮，刚上初中就有同年级或者高年级的男生偷偷给她塞情书，送一束可以花掉一周住宿生生活费的鲜花。

良好的家庭教育让她礼貌的拒绝了追求者们的表白，并没有像小说里跋扈的大小姐那样把花当着追求者的面丢进垃圾桶。

她喜欢观察周围的一切但不参与进去，会站在教学楼的楼道尽头靠着墙看大家嬉戏打闹。

伴随变声期开始长胡须的男孩子与发育期身姿逐渐有型的女孩子们。

她又想起某个可怜的女孩。小学时期不管刮风下雨春夏秋冬两个人永远都是在一起手牵着手走过家门口那条土路再拐上小桥穿过一条很长很窄晚上会很黑的小巷去上学。

她马上初三了，那个女孩也要初一了。

终于，终于又可以在同一所学校见面了。方笳吐了口浊气，没来由的开心

不知道是即将见到好友而开心还是其他的什么莫名情愫在作祟。

新生要进行一周的军训，之后会让同学们慢慢适应两天环境再正式开始课程。

军训那几天新生都聚集在大操场，好几个班的学生穿着同样的迷彩服。

方笳会在课间休息时站在三楼楼道窗口望向操场那边。

她变得爱笑了，也有同学愿意和她一起去说悄悄话了。

果然只要远离了那个充满阴霾的和暴力因子的家，哪怕只离开半天她也是开心的。只是这么开心却不是冲着她笑。她怎么能对别人笑这么高兴。

方笳真想下楼一把拽走她。

是一种名为妒忌的东西慢慢的滋生在方笳心里。她后面便赌气一整天不再去看她，但是不妨碍第二天再去偷偷的看。

同学发现打趣她是不是喜欢上哪个初一的新生了。

方笳心里暗想，这是喜欢吗？那么她喜欢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很不正常呢？会为她的一举一动偷偷开心生气。

她惊觉自己的异样，与周围早恋的同学不同，她把感情深埋心底。

可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忽略存在感越强。她也迷茫过，这种事情她无法说出口。

再一次年假的时候放假遇上了杨晓雾。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因为感情的事难受的抓心挠肝！

就算是难受也得两个人

两个人才公平一些。

于是在那年冬至，漫天飘着小雪的夜晚在那条小学时期还会惧怕的幽黑小巷里

方笳仗着身高优势把人抵在墙上低头吻了上去。

杨晓雾没有反抗，顺从得很。

“你会不会讨厌我。”方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不……我喜欢你的……”杨晓雾其实是懵懂的，她当时只是怕失去这唯一一个对她真心好的朋友。

方笳紧紧抱了抱她，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后来不论多久每次回想起那个下着小雪的夜晚彼此心里还是会悸动。

哪怕后来二人各自都站在了自己努力的峰顶，拥有了少年时期所渴望的一切一切，还是会偶尔怀念起青春时期那个什么都不顾敢于大胆表露真心的自己，令自己羡慕。

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方笳因着父亲的安排要去外地读重点高中，他的事业在上升期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封建的村子里，他有他的野心他要把生意做大做强，同时也要把女儿按照以后自己接班人的目标培养。

以后他的女儿可以不用像村子里的女孩子一样早早辍学打工补贴家用，结婚生子在婚姻里磋磨一生。

如果一生都平安顺遂还好，要是摊上斤斤计较以大欺小的长辈只怕日子难过的紧……

想一想他就觉着教育女儿的路任重道远，方爸爸与妻子是大学谈恋爱的，毕了业白手起家闯荡了几年挣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他拿这第一桶金风风光光的娶到了心爱的女人，又投身商海十余年只为给妻女拼出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好的教育环境。

他从小在这个村子里长大，见过太多太多早早结婚又早早殒命的女人，他明白这里的封建与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怕之处。

方爸爸把方笳的高中安排在了首府市的附属高中，条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好。

方笳很优秀，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进入附属高中。

同时她也在这里认识了改变她一生的人。

刚上高一的时候偶尔会有其他班级的学生偷偷跑来好奇的看一眼传闻中卓越一班的全市第一。

“好家伙，你们让让让让，我进不去了”一个瘦高的男孩子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把人群驱散。

是新来的转校生，老师给大家做过简单的介绍后把邓子辉安排到了方笳的后排位置上。

方笳的同桌是个男孩子，他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也不走，总是粘着方笳跟块牛皮糖似的。方笳新到陌生环境不太想与人发生冲突，就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以后。

后排的男生看不下去了就替方笳解围。

“哎，兄弟，你哪道题不会啊？我教你啊，我成绩也好，你问问我呗！”

方笳的同学是个自来卷厚嘴唇胖胖的男生，他轻蔑的转头看着跟他搭话的转校生

“问你？你会吗，你那成绩怕不是你爸爸塞钱给你垫起来的吧？”

附属高中不怎么收转校生的，只收分数够的学生。

记得上次那个转校生还是几年前的事了，大学毕业仗着家里有钱横行霸道最后进去踩缝纫机去了。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啊，你都不问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方笳侧着脸趴在桌子上微微扭头偷偷打量身后这个替她说话的男生。

寸头，皮肤白皙，长睫毛双眼皮鼻子高挺，五官深邃，唇红齿白的。

男生余光瞥见正在偷偷看他的前桌女生就冲她挤了挤眼，方笳闭眼装作睡着了没看见。

再后来班主任点名时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邓子辉。

每两周班级的座位顺序就会被打乱重新排。这次轮到了邓子辉与方笳做同桌。

紧张的高中生活时常让方笳觉着头痛，她格外思念某个女孩子，在她临走时她还在被因为接受了他人的好心帮助而打骂……

她恨自己没有能力去帮助自己喜欢的人远离那样的环境。她恹恹的，也没什么精神。她也不爱和其他女生一起玩儿经常独来独往。

邓子辉看着同桌无精打采的在那一手托腮一手翻书的样子就学着她的样子托腮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方笳被他看的发毛

“觉着你好看呗。”邓子辉大方的夸赞她

“我也这么觉着。”方笳点点头一副很难不认同的样子

“嗯……你还有点自恋。”方笳给邓子辉都整无语了

“怎么？我长得好看我就是喜欢我自己，不行？我就是长得好看！”方笳白了他一眼不跟他斗嘴。

后来高一到高三两个人不管是做同桌还是前后桌乃至隔两三排也能隔空互怼。

方笳觉着这个人属于长得好看嘴烦人，真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最狠的一次两个人因为邓子辉手欠偷偷翻看了方笳藏在书里偷拍杨晓雾侧脸的照片而直接去操场打了一架。

最后两个人被叫家长还扣了分。

方四海到的时候先是看了一眼毫发无伤的女儿和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巴掌印的男孩子。

然后听班主任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邓子辉的家长没有来，忙。

班主任罚两个人写检讨，为了不影响学习进度就不让回家反省了。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方四海偷偷责怪女儿“怎么给人家打成那个样了。你这么淑女可不能老动手打人啊！”

“没事儿，我收着劲儿呢。没打坏。”方笳不以为意

“这是打没打坏的事儿吗。平时怎么教你的，要冷静，淑女一点，不要焦躁易怒……”方四海在那低声对耳提面命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方大老板你快回去吧，刘叔你快送我爸回去吧。拜拜拜拜拜拜Bye~”方笳怕老爸原地给她来一段超长演讲，赶紧打断他并让保镖快点把他爸带走。

方四海临上车不舍的回头看了看冲自己挥着小手的宝贝女儿

宠溺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