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JK-09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霍顿，这让两个人都感到不舒服，霍顿是心里发毛，伊森是心里发堵。

霍顿问：“能不能给它设置什么东西，让它不要再看着我了？”

伊森根据生平所学回答他：“除非让它取消跟你的匹配关系并且停机，不然恐怕没有什么办法。”

“它这样子看我，总让我产生一种……”

“一种什么？”

“一种被爱的错觉。”

伊森从树枝身上收回目光：“也许这不是错觉。”

“不，我不是渴望爱的人类，我不相信这种被程序设定好的爱。”

“可无论如何，结果就是GHJK-09很爱你，不是吗？除非它产生了自主意识。”

“事实是事实，感觉是感觉。”霍顿信誓旦旦，“我知道GHJK-09爱我，但我不相信GHJK-09是真的爱我，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是吗？”

伊森当然明白，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了。

“或者让它留在这里吧。”伊森想，他当初真的是多此一举。

霍顿却说：“可是把它带到黑市，应该是可以卖钱的吧。”

“按照计划，我们不会缺钱的。”

“可它确实是个让人省心的伙伴。”如果失去了GHJK-09，那意味着所有的苦累差事还是要靠他们两个人来做，小机器人毕竟太小了，很多事情它都做不了。

伊森明白了：“你不想它爱你，但你却想它为你做很多事情。”在人类的观念里面，霍顿应该被称为渣男。

“你在谴责我？”

“没有，我在陈述一个你可以接受的事实。”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

“我不会讨厌你。”伊森想，如果霍顿真的想试一试爱上GHJK-09的感觉，他才可能会讨厌他。

“我突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

伊森发现霍顿望向了小机器人：“你想做什么？”小机器人的主意有什么好打的？

霍顿说：“能不能让GHJK-09连上小机器人的意识？”

伊森眉头一拧：“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GHJK-09应该匹配不了小机器人。”除非在伊森在大本营的这段时间里，恋爱机器人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不然凭他的经验，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

“试一试就知道了。”霍顿问，“所以，要不要试一试？”

伊森说：“可以。”反正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万一行不通，那就再让GHJK-09匹配霍顿好了。

霍顿解除了跟GHJK-09的匹配关系，他终于不用再刻意忽略那道满怀爱意的眼神了，但当小机器人拇指大的手掌印上GHJK-09的手掌时，霍顿觉得这个场面太过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看向伊森，伊森也看向他。

GHJK-09：“正在导入恋人信息，正在导入恋人信息，正在导入恋人信息……滴滴滴，导入失败，请检查恋人状态。”

霍顿说：“失败了。”

伊森想，这能成功才奇怪。

但霍顿不死心：“让我再试试，下次它们在匹配的时候，我试着用我的意识操控小机器人。”他真的不想再看见GHJK-09那露骨的目光了，他得再试一次。

伊森说：“好。”

小机器人的手放下来，又放上去。

霍顿将胡思乱想的杂念全部传给小机器人——伊森生气了吗？好像没有，伊森为什么不生气啊？GHJK-09匹配的要是伊森，它要是敢这么看着伊森，我恨不得将它的眼睛都挖下来，挖下来还不够，还得埋起来。不不不，不想这个，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本是一团意识，现在是一团意识的衍生物，能这么说吗？我几乎无所不知，我是一个很博学的人，但我希望我能明白得更多，毕竟学无止境，而且我不能一成不变，人类是不会喜欢一成不变的人的，这太容易让人乏味了。我有的时候希望我的生活能够刺激一点，但这种刺激最好不要包含危险，因为这会让伊森感到担心，而且我也会担心，我不会死，可是伊森会死，如果伊森死了，我不知道我拥有人类的躯壳还有什么意。也许我可以趁现在研究一下灵肉分离的理论，如果伊森的□□真的有什么问题，起码我能救下他的灵魂……

他的记性是很好的，可在这短短的十几秒内，他想的东西的信息量比全绿星的人一小时想的东西还要多。因为霍顿认为只有灌注的意识足够多，GHJK-09能够成功跟小机器人匹配的概率才更大，所以他拼了命地乱想，超越意识极限地乱想……然后等待一个有希望的答案。

GHJK-09：“正在导入恋人信息，正在导入恋人信息，正在导入恋人信息……啦啦啦，匹配成功，请输入你的名字。”

霍顿瞪大眼睛：“成功了？！”

伊森也感到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霍顿说：“可能是因为在匹配的时候，因为我操控了小机器人的意识，所以小机器人就等于我了，而我是可以匹配GHJK-09的，小机器人自然也能匹配上GHJK-09了。”

伊森的接受能力很强，他很快就收敛了震惊：“好，现在输入名字吧。”

“懒得想了，还是叫天使吧。”

“行。”

小机器人在信息面板输入了“天使”这个词。

GHJK-09：“天使，请选择你想要的恋爱模式。一、关心你的唠叨狂模式。二、爱你就像爱发疯的模式。三、满脑子黄色废料模式。四、需要被你狠狠照顾的傻子模式。五、绿茶作精模式。六、酷帅狂霸模式。七、性冷淡模式。八、死去活来狗血虐文模式。九、下不来床模式。十、白月光替身模式。”

霍顿：“……”

伊森：“你刚刚脑子里面都想了些什么？”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十个里面没一个是正常的，根本选不了。

霍顿一脸无辜，又一脸坚毅：“我发誓，我刚刚想的都是很正常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模式会变成这样。”

伊森很想相信他，但也很难相信他，他叹了口气：“让它换一批恋爱模式吧。”

霍顿问：“还可以这样的吗？”

伊森说：“当然可以。机器人怎么可能让人类做选项如此有限的选择题。”

“好，我立刻让它换。”

在GHJK-09连续换了五次模式选项之后，他们终于找回了那个“默默守护”的模式，霍顿失而复得，连忙让小机器人选择了“默默守护”。

现在，GHJK-09含情脉脉的目光对准了小机器人，所幸小机器人并不会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霍顿和伊森都松了口气。

霍顿说：“真是奇怪，想到GHJK-09可能会爱我的这件事情，并不会让我感到甜蜜或者安心，反而会让我觉得有什么东西监视了我的一举一动，如芒在背。”

“因为你并不缺爱。”伊森一针见血。

“是这样的吗？”

“不然呢？”

“可我是渴望被爱的。”

“缺爱和渴望被爱不是同一个意思。有的人渴望被爱，但他们并没有爱和被爱的匮乏感，渴望只是一种**，而不是一种缺失。”

“那你呢？”霍顿望向伊森的眼睛里浸了月光。

“我什么？”伊森下意识地不想听懂这个问题。

“你渴望爱吗？你缺爱吗？”

伊森避开了霍顿的目光：“你的问题太多了。”

霍顿知道伊森是不想回答，他当然不会强迫伊森，他说：“抱歉，我话太多了。”

伊森顺着台阶下：“走吧，继续出发。”

“我们还有多久到芝士国的国境线？”

“大概还有一两天吧，看我们的速度。我们不踏入国境线，到时候我们先去全境黑市。”

“然后就可以把GHJK-09卖掉了。”

“GHJK-09不一定有灵智，但它一定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伊森提醒霍顿。

“伊森，你现在认为GHJK-09可能有灵智了吗？”霍顿想，是因为他昨晚说的那番话吗？

伊森转头看了GHJK-09一眼：“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GHJK-09像个演员。”伊森稍稍压低了声音，他知道这毫无用处，但人类的本能促使他这样做了，“它在扮演一个‘爱人’的角色。”

霍顿不理解：“可它确实是在扮演一个爱人的角色啊，这是它的程序决定的。”

“如果是程序决定的，那么这个演员应该是完美的。可GHJK-09给我的感觉是——它没法一直扮演这个角色，它有需要休息的时候。我现在回想起刚刚模式选择的时候，感觉GHJK-09并不是按照程序设定走，因为匹配你的意识和通过小机器人匹配你的意识，其实都是在匹配你，可供选择的恋爱模式区别不应该那么大……我想起了当初我让你纠正时间的时候，这种感觉非常相似，你捉弄了我，而它……也许正在捉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