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摇诗岳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剑主你去哪里了？”宁沧州的声音拉回摇诗岳的思绪。

摇诗岳这才回过神来，她赶忙摇头：“没事，没事。”

宁沧州握紧的手又渐渐松开。

她没事就好。

“剑主可是有什么线索了？”宁沧州伸手轻轻拂过摇诗岳的眉心，“为何这般惆怅？”

“惆怅？”摇诗岳猛然别过脸，“我，我只是知道了该如何解决我的灵力流失了。”

宁沧州挑挑眉：“这样吗？那真好。”

摇诗岳没有听出半分不对。

现在在她脑海中，只有方才经历的那些悲壮。

原来她是这么来的。

原来这才是她的身份。

那个叫“小诗”的人亲手雕刻了她；瑶思悦、小柳，还有好多好多她看不到的女子，用血用泪，召唤出了这天地之间绝无仅有的剑灵。

而她的使命……

“如果……”

摇诗岳微微张唇：“我是说如果。”

宁沧州道：“你说。”

“我想要改变这个世道的‘规则’，你会陪我一起吗？”

摇诗岳就那么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宁沧州。

她想看看，这个与自己命中有“缘”的人，是否和自己有一样的道。

她看见宁沧州微微一笑。

她听见他说：“剑主，如果我与你不同道，如何能与你结契呢？”

是啊，摇诗岳找到了自己想打破的“规则”，宁沧州又何尝不是。

她想为这世间的女子争一条出路，宁沧州想为自己这些年的不公找到一个理由。

他们都一样。

有一样的“道”。

摇诗岳轻轻“嗯”了一声：“那我现在告诉你该如何恢复我的灵力，以及我的全部实力。”

宁沧州神色凝重地看向摇诗岳。

摇诗岳掩唇轻笑一声：“别搞这么紧张，别担心，不过是找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宁沧州问道。

摇诗岳缓缓道：“我是天地孕育而生的剑灵，是天地给予世间独一无二的剑灵。伴我而生的还有四本书，那四本书是让我能恢复全部实力的关键。说不定还能让我恢复记忆。”

她实在是忘得太多了，或许找到那些东西，就能让她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剑主，你现在知道那四本书在什么地方吗？”宁沧州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摇诗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眸瞭望远方。

重峦叠嶂，山水秀丽。

这世间的景啊……

摇诗岳阖上眼眸，仍由自己的灵力四散。

他们的灵力源于一处，自然冥冥之中有牵引。

半晌，摇诗岳睁开眼眸。

她红唇亲启：“我大概知道在哪里了。”

宁沧州眼睛微眨：“那我们现在就去……”

摇诗岳摇头：“不行。”

“为何？”宁沧州不明白。

“因为天地孕育的东西，少之又少。那些觊觎的人早已将他们炼化，或是……”

“或是什么？”

宁沧州连忙问道。

看他的样子倒是比摇诗岳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几分。

摇诗岳摆摆手，姣好的面庞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安啦，反正属于我的东西我会把它拿回来的。”

说罢，摇诗岳便别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宁沧州看见她这副样子，自然是识趣地闭嘴，不再多问。

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有分寸，不会多问。

其实摇诗岳一直在想，那个幻境之中的男子是谁，他看起来好像对自己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一条道吗？

摇诗岳脑海中闪过那个男子说的话。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宁沧州的身上。

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此刻在弯腰一本一本收拾地上散落的书。

会是他吗？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摇诗岳快速否认了。

怎么可能会是他？

他们二人的气息灵力都分明不一样。

“奇怪。”摇诗岳低声低喃。

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和自己渊源不浅。

“怎么了？剑主？”宁沧州注意到摇诗岳这边的动静连忙放下书上前关心道。

“没事。”摇诗岳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沧州，“我记得之前你是不是说要带我去山下看看人间的集市？”

“嗯？”宁沧州稍愣一刹，转而道，“嗯。”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摇诗岳轻扯宁沧州的衣袖，晃了几下，“你说好的。”

宁沧州像是受不住这样的“撒娇”，他别过脑袋，耳尖微红：“今日就可以。”

反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已经找到，带摇诗岳出去玩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他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人世间最纯粹的烟火气了。

“好啊。”摇诗岳像个好奇的孩子，“那需不需要我准备什么，活着要我干什么？”

宁沧州揉揉摇诗岳的头：“跟着我就行，你不需要干什么。”

摇诗岳微微颔首：“我当然会跟着你的。”

“嗯。”

宁沧州回答完，转身又开始忙碌地收拾起地上的残局。

摇诗岳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俏皮道：“我帮你吧。”

“好。”*

待到他二人从藏书阁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摇诗岳撇撇嘴：“现在下山是不是太晚了？”

宁沧州没有着急回答摇诗岳的话，反而是向自家师尊房屋望了一眼。

“大概？不晚。”

于平凡的世间而言，这个时候刚刚好。

算不得太晚，也不算很早。

景美，人闲。

真正的烟火气，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最浓郁。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摇诗岳牵起宁沧州的手，着急地带着他往山下冲。

身边的景逐渐模糊，在宁沧州眼前清晰的唯有眼前人的身影，唯有她奔跑起来的样子。

那么有活力。

只可惜，他的手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山下。

人来人往间，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为这热闹之景染上一道色彩。

店肆林立，幡旗招摇。

嬉笑的小孩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撞到一下行人。

很快那几个孩子就从摇诗岳身体穿过。

摇诗岳想伸手抓一下，却只触摸到一片虚无。

她讪讪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真热闹啊。”摇诗岳感叹道。

“嗯。”宁沧州显然将方才那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默不作声地牵着摇诗岳的手，走到了一旁。

“怎么了？”摇诗岳不明所以。

“没事儿，那里人太多。我怕跟你走散。”宁沧州道。

摇诗岳凑近宁沧州道：“走散？不会的，我不是说过吗，我会跟紧你的。”

宁沧州眼眸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他内心想的是什么。

他只是干巴道：“是我，我怕我自己走丢。”

“嘿。”摇诗岳笑道，“堂堂剑修跟不住自己的剑吗？说出去不怕同门笑话吗？”

宁沧州：“……”

摇诗岳见宁沧州不回答，自讨没趣。眼珠一转，目光又放到了不远处的小贩身上。

“咦，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啊？”摇诗岳走过去，只见那小贩手上拿着一根粗长的棍子，棍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果子，看起来好生稀奇。

“这个是糖葫芦，你想吃吗？”宁沧州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摇诗岳。

“什么味道的啊？好吃吗？”摇诗岳食指放在唇边，眼神满是渴望。

宁沧州默不作声从自己怀中拿出几个铜板，递给小贩。

“一串糖葫芦。”宁沧州道。

“好嘞！”小贩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宁沧州，“给客官，你拿好。”

宁沧州接过糖葫芦，转身就递给摇诗岳：“给。”

可下一瞬那糖葫芦就掉到了地上。

摇诗岳伸出的手愣在空中，耳畔传来小贩的叫声：“哎呦客官，不喜欢吃也别扔在地上啊。”

宁沧州回过神来。

摇诗岳是碰不到的。

别人看不到她，她也碰不到人世间的东西。

这就是天地最强的剑灵吗？摇诗岳收回手，她垂下眼眸，道：“我怎么忘了，我是碰不到这些的东西啊……”

宁沧州听心中五味杂陈。

他发自内心敬重这位强大的剑灵，可他也很心疼她。

世间的冷暖她都不知晓。

如果……

如果她想感受……

“你可以帮我尝尝这糖葫芦是什么味道吗？”摇诗岳蹲下身，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糖葫芦。

浮光间，人影错落。

宁沧州只看得到眼前的剑灵。

他说：“好。”

他弯下腰捡起糖葫芦，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夹杂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那种甜，是落在心头上的。

“怎么样，好吃吗？”摇诗岳问道。

“好吃。”宁沧州微微颔首，像是怕摇诗岳不相信，他补充道，“很好吃。”

是那种他还想多吃一点儿的甜。

“那你快吃完！”摇诗岳眯起眼，笑意盈盈地看向他，“你吃完了，我也就尝到这份甜蜜了。”

“那你想试试吗？”宁沧州问出了心里的话。

那你想用人体来体验这世间美好吗？

“嗯……”似是没想到宁沧州会这么问，摇诗岳犹豫一瞬，道，“我想，可你既然已经尝到了，我想我也不需要了，不如你跟我细讲一下这东西什么味道啊。”

宁沧州何尝听不出，摇诗岳话语中的渴望。

只是这份渴望她自己或许都不曾察觉。

“怎么了怎么了？”摇诗岳的手在宁沧州面前晃了两下，“怎么还愣住了？”

宁沧州抓住她的手：“没什么。”

摇诗岳怔愣一瞬，她看见一双倒影这灯火的明眸静静地凝视着她，像是要看穿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摇诗岳急忙抽回自己的手。

“我我我，我就是想让你说一下什么味道……”

声音倒是越来越像。

“很甜，不酸。跟我阿娘当初带给我的一样。”

一如记忆中的那般甜。

“那你快吃完！”摇诗岳命令道。

宁沧州抬起手，默不作声将剩下的糖葫芦一颗一颗吃完。

如果这份甜她也能尝到……

如果他可以为她塑造人体……

如果他做得到……

宁沧州将手中的糖葫芦全部吃完，站在一旁的摇诗岳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人已经暗自下定决心，要为她造人体。

他要用自己的手，让她感受到这世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