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搬家

“小姑娘,我和你说,这房子坐北朝南,光照特别好,家具都是齐全的,你现在签合同,现在就能拎包入住了……”

房东的声音在陆故耳边形成3D立体声环绕,陆故淡然地将其选择性无视,仔细探查起这所房子。

搬出来一周多,该转出的关系差不多也转完了,现在的陆故可谓是真正的无业游民。这几天她找了家小旅馆住,眼前这间屋子是她看的第四所房子。

优点是房租特别便宜,剩下的全是缺点。

老小区,楼层低,环境阴,屋内的家具基本上都是木质的,凑近闻还能闻到股樟脑丸的味道。陆故挎着腰包推开厕所的门,还好,卫生间还算干净整洁,算是能住。

阳台上种着两盆盆栽,房东看到陆故的视线落在盆栽上,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要过去把它们搬走:

“不好意思啊小陆,这个忘搬了,你要租的话我就把它们搬走。”

“没事,”陆故笑了下,轻声说,“屋里摆两盆绿植也挺好的。”

她望向旁边的阳台。这边的楼房都是一层两户的设计,房东家的楼又是独栋,陆故目之所及,暂时只能见到这一家阳台。

“阿姨,旁边住的是什么人啊?”

“旁边?”房东愣了片刻,眼神躲闪,犹豫着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记得以前住的是母女俩,后来那妈妈……唉,然后就剩那孩子一个人住在那了。她现在在干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陆故看看她,没说什么,走到客厅打开房门望眼邻居家。邻居家的房子看上去比房东家的还破,覆着纱网的铁门后仅存木门,虽然比较厚实,但也很破旧,上面还有虫眼,隐隐约约能看见对面家里的布局结构。

陆故收回视线,只要邻居不是杀人犯,那就跟她没有关系。婉拒了房东现在就签合同的提议,陆故揣着兜走出单元门,考察起周边环境。

说是老小区,其实就是连着的片片居民楼,没有清晰的围墙,大马路通到楼底下。墙皮似乎是粉刷过好多遍,表皮上斑斑驳驳,外层新,里层旧。

路上摆着小摊,离房子五百米的位置有菜市场,以这个价位而言,算是十分不错的地段了。一眼望过去,能看见的多是老年人,夕阳挂在马路的尽头,丝丝缕缕地散发着最后的热意。

陆故在街边买了个包子,蘸着豆浆吃完,权当是晚饭。她站起身,正准备去看最后一家房子,街上突然嘈杂起来:

“快走快走,那边又打起来了!”

“啥玩意?又开打了?哎呀要是这次还是老虎帮赢就好了,算算地段,这也该把我家并过去了啊!”

“那可不,她们有事是真干啊,保护费收的也少。我去年就并进去了,本来搬货搬得我都腰肌劳损了,今年货都是她们搬,我这腰,都好得差不多了!”

“我也要去老虎帮,我也要我也要——”

“死小龙又跑出来看热闹,臭丫头,你作业写完了没?!”

陆故挑了挑眉。没想到2024年了,她还能听到保护费这个词。更没想到的是,从她听到的这些消息推断来看,这哪是什么帮派啊——

分明就是一群力气换钱的小年轻。

陆故有些困惑,时代发展真是日新月异,现在的帮派……都优秀得能评选五好青年了吗?

当然,以上只是玩笑话,不管怎么说,打架斗殴都是要进拘留所的。

陆故晃晃脑袋,走出店门,好奇地向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然而纵使她175的身高在绝大部分时候足以让她睥睨大部分人——面对着里三圈外三圈的老太太老头,175也无能为力。

等到人潮散去,地上只余一片狼藉。

陆故遗憾地迈步走入中心圈晃了几眼,好消息是没有血迹,坏消息是部分摊贩的蔬菜遭了殃。不过这样规模的斗殴事件在这条街上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就连被波及到的摊贩也没什么大的怨言,顶多抱怨几句今天真是倒霉。

按理说,正常人遇到这种事件,第一反应肯定是将这座房子从待租名单中果断划去。但陆故,她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看热闹的本事一流。

于是陆故调转方向,向老小区重新进发。

陆故望着眼前的一线天。

楼房与楼房亲密无间,有些地方甚至要侧身才能挪进去,但凡肚子上的肿瘤大点就会被卡在楼板中间。

陆故站在巷子口,手机的荧光照在她脸上。她抬头看看眼前的景色,低头对比导航地图,皱着眉头嘟囔起来:

“这地图也太抽象了吧……”

昨天签了合同,今天就搬着行李拎包入住,钱清知道了都要感慨不愧是陆故。毕竟陆故在辅警队时就是出了名的行动力高,曾有过两小时打扫完整个警局的光荣战绩。

导航显示的路线错综复杂,最近的一条路在她眼前,但是——陆故犹疑比对行李箱的宽度和箱子的宽度,思索自己的肚子和行李箱究竟哪个会先被卡住。但她又想到房东来带她看房时那条长得没有尽头的小道,叹口气,认命地拎着沉重的行李箱侧身往巷里走。

其实并不沉重,只是冗杂,箱子太大,边缘处总与粗糙的墙体摩擦,物品在箱内晃动,发出哐当的声响。陆故没被卡住,行李箱被卡住了,陆故被挤在楼房的缝隙间,只能一步步往里挪,速度慢得像在地上留下粘液的蜗牛。

“咔哒”

手指撞击在行李箱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陆故眼珠慢慢地转动,发现旁边多出一个人的影子。

是个女人,脚步无声,呼吸也轻,陆故望上去,看见对方的脸部被阴影笼罩。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淡地看着陆故,用高出陆故半个头的身高。

其实陆故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手:指节宽大,皮肤粗糙,指根和指关节连接处覆着一层厚厚的茧。然后陆故的视线才上移,撞上对方的视线,半秒后陆故就低下头,念了一句“不好意思”。

她重新拽起拉杆,更卖力地将行李箱向内拖。

“哧拉哧拉”的声音回荡在两人耳边,除此之外世界寂静。

“要帮忙吗?”

陌生的声音打破寂静,带着些沙哑低沉,倒是不难听。陆故又抬头,视线随着女人的手游到她被紧身T恤裹住的胳膊上,眼睛轻轻地眨下:

“帮我吗?”

话出口她觉得是废话,这里又不可能有第三只鬼。对方点点头,凌乱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里飘荡,陆故动动鼻子,闻到半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一路无话。

两人一起推起箱子,速度并没有快多少,但总会让人产生正在努力的错觉。没有推多久便到了巷尽头,巷尽头就是陆故的新家,单元门内黑洞洞的,照不进阳光。

陆故长舒一口气,纵使她心脏强大,刚刚的场景也足以让人尴尬得头皮发麻。女人在原地站着没动,陆故瞥她一眼,小声说了谢谢,便匆匆拉起行李离开这个尴尬之地。

来看房时陆故只带了一个包,跟着房东走的宽敞道,七拐八扭要走半小时,今天来陆故看导航上有近道才往小巷走的,没想到近是近了,却要损失一个行李箱。算了,下次还是走大路吧,陆故叹口气,在昏暗的楼道里摸索钥匙串。

“唰啦”“唰啦”

两声钥匙声响起,陆故愣了呀,扭头向身后看去。刚刚道过谢的女人正在她背后站着,对着那扇被虫蛀的木门掏出钥匙。

原来是邻居。

陆故挑了一下眉。

是邻居的话,那就不能继续沉默了。陆故的手指转一圈钥匙环,将钥匙握在手心里,向对方打招呼:

“原来您住隔壁啊,刚刚谢谢了。我今天刚搬来这里——”

女人扭过头看她一眼,光线太暗,陆故依然没看清她的脸。

“砰!”

回应她的是对面的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陆故愣在原地,半晌,讪讪地摸下鼻子。

她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陆故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房门上——现在应该叫自己家了。开门,放行李,掏出扫帚簸箕拖把抹布开始大扫除,一气呵成。

她的私人物品并不算多,但挑挑拣拣,零零散散地往桌上摆一摆,屋里也有了家的味道。其实陆故还挺喜欢这种老房子,至少屋里满当,不会没有生气。

当然,木制家具的虫蛀潮湿是另当别论的。

大扫除完毕,日头已然偏西。陆故抹了把从脑门流到睫毛上的汗,卷起裤脚,露出淌着浪花似的小腿,再按开空调。

“哈……热死我了……爽……”

头顶上的老式风扇吱呀吱呀转,陆故抱着空调风口,头发被风吹得向后飘起。她被两股风夹击,疯狂飙升的体温渐渐冷却下来,凉风吹到身上,她总算有了些自己还活在人间的实感。

陆故眯起眼睛,暂时不去想有关工作和明天,人生嘛,就是为了这种瞬间活着的!

“咚咚咚!”

天姥姥不好意思,不包括这个敲门的这个瞬间哈。

她搬新家的消息基本上只有钱清知道,而那家伙现在应该正在巡逻,陆故思忖几秒,脸上露出笑意。

“来了来了。”

“嚓——”

大门被拉开时,年久失修的门轴拽不住门板,门的底边与地面摩擦,发出声调由低到高的刺啦声。屋内开了一盏灯,灯光慢慢的沿着门的轮廓,向屋外投去。

屋外的人扎了个马尾辫,脑袋低着,见门开了才把目光投向陆故。光线勾勒出她的面貌轮廓,眼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阴影。

“你好,我叫楚沉辞。”

她伸出手。

“嗯……乔迁快乐,新邻居。”

她的手掌心里,躺着一包小猫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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