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被周氏硬拉到钟玉年的房里:“你不是说上了你家祖传的药膏保管和以前一样,这都好些天过去了,我儿子怎么还不见好?你是不是诓我们呢?”
赵大夫没空跟他们闲拉扯,他心急道:“你们家二小子生死攸关,你家大小子生龙活虎,你身为一个长辈关键时刻也该分个轻重缓急吧?你行行好,让我出去。”
“玉年,拦住他,不许走。”周氏恶狠狠道,“今天不给我儿子看明白,你不许走。还有我娘家侄子,他也病了,你顺道给瞧瞧。”
赵大夫叹口气:“我给他俩看完,就能走了吧。”
钟玉年瞪了他一眼:“再说。”
周二民咳嗽的脸色都白了,今天早晨也没好好吃饭,现在无精打采地坐在一边儿跟蔫了的白菜似的,赵大夫搭了脉便猜出个七七八八了。他好言好语跟周氏讲,却换来了一巴掌:“你个老头子还想骗我们家的钱呢?你才得了疫病,你全家都得了疫病,搁这诅咒谁呢?将那五两银子给我还回来,不然谁都别想走。”
“你先让我出去给你家二小子看个病,稍后我让徒儿将五两银子给你送回来,成吗?”赵大夫宁愿花钱消灾,也不想跟这些人攀扯。
周氏却道:“休想。你和钟炳年八成就是联合起来算计我们母子的,你还想给他看病,做梦。”
苏炎在门外就听到周氏在那骂骂咧咧,毫不客气地一脚提开门,“赵大夫,你在不在?”
“在的,在的。”赵大夫看到了希望,二牛手里也拎着棍子,苏炎使了个眼色,对二牛道:“你带着赵大夫先走。”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苏炎,你个小杂种反了天,这是钟家,你敢拎着刀闯进来。”
“钟敏,愣着干什么,快将那死老头子给我拦住。”钟玉年对她吼道,钟敏还没上前,苏炎手里的菜刀就挥到了她面前:“滚,都给我老实点。谁敢耽误大夫给我夫君治病,谁死。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烂命一条,你们要不试试呢。”
周氏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地很熟悉。
正当焦灼之时,钟敏忽然喊道:“娘,二民晕倒了。”
赵大夫把了脉,跟周二民的脉象差不多,只是钟炳年的底子还不如一个**岁的娃娃,赵大夫也是头痛:“不瞒你说,周氏的那个亲戚应该是最先得疫病的,炳年这是被传染了。他身子骨太差了,所以就先发病病倒了。”
“赵大夫,该吃什么药我们吃,你不要考虑银子。”苏炎焦急道:“我有。”
赵大夫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炳年本身就体弱多病,这些年你那个婆母,又心疼钱不是克扣吃食就是克扣药材,能活到这么大全靠他意志顽强,现在这疫病来势汹汹,非要了他的命。我……”他也想让钟炳年活下去,只是世道艰难,现在隔壁村疫病四起,像钟炳年这样的家境只能等死了。
苏炎怕赵大夫不信,将家里的所有银子都摆在了桌上:“您说,需要什么药材,我一定想方设法给你找到,求你别放弃他。”
“这不是钱不钱的。”赵大夫也心疼,“我才疏学浅,看个头疼脑热的还行,这个药我不好下手。”
恰好城里的大夫也来了,他们给钟炳年把了脉,叹了口气给开了个方子:“先抓药吃吃看吧。”又给钟炳年施针治疗,他提醒道:“现下最重要的麻黄、桂枝还有柴胡都没了,我就是能开方子,你也抓不到药。”
“这个方子能治好吗?”苏炎担忧,城里的大夫也跟着叹口气:“有这几味药都不一定能从吊着命,何况病人还常年药不离口,就是龚大夫来了,也只有一线生机。”
周氏在门外笑道:“短命鬼,等死算了。”她笑道:“而且,就算你找到什么大夫了,你有银子买药吗?何况人家城里的大夫不都说了,现在就是有银子都买不到药哈哈哈。”
“滚——”苏炎是真的怒了。
龚家祖上就是太医院出身,后来被后宫派系所连累这才归家开了个医馆,但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有治疗时疫的方子。只是龚大夫闲云野鹤冠惯了又不爱钱,不管是谁请都不肯出来。
进了城,苏炎才知道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城里难民涌现,家家户户闭紧门窗,唯有药铺和医馆门前络绎不绝,昔日热闹的小城瞬间凄惨异常。
灾年马上就要来了,世道只会更加艰难。苏炎将钟炳年托付给二牛了,自己则和大牛进了城去找龚大夫。
周氏倒是挺想进去嘲讽两句的,奈何二牛如门神一般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周氏咽不下这口气,钟玉年在钟敏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之后便离开了院子。
“二牛哥,你娘病了,你还不去看看。”重病端着菜筐子站在门口喊道。
二牛道:“你们休想骗我。”
钟敏道:“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那大夫不都说了,现在得病的人很多,你娘天天下地干活指不定就得上了,你大哥可是跟着苏炎那小贱人走了,你老娘就只能靠你了。不回去,万一真出个什么事,你可别后悔就行。”
二牛也犹豫了,他爹走得早,他娘一个人将兄弟俩从小拉扯到大不容易。可是苏炎和大哥也吩咐了,一步都不能离开堂屋半步,他走了,炳年哥咋整。
钟珠年抬着头道:“阿姐,林婆子好像真的病了,刚刚好多人将她从地里抬回了家,二牛哥怎么还不回去照顾他老娘。”
“不孝顺呗。”钟敏牵着钟珠年的手,叹口气:“自己老娘都不要咯,以后你可别学他。”
二牛想着反正炳年哥在里面睡着,他就出去看一眼,万一老娘都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担不起责。如果老娘没什么问题,他就立刻赶回来。
等到二牛刚离开钟家,钟玉年就扣上了大门:“这下,就是连个苍蝇都非不进来。”
“这下,我看钟炳年还怎么嚣张。”周氏撸起袖子恶狠狠道,这些天她受了不少气,现在钟炳年孤立无援,落在他们手里还想好?
闯到堂屋,里面全是浓浓的药味,几个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周氏挥了挥袖子,捂着口鼻站在病床前,钟玉年抬脚踹了一下钟炳年。
对面果然醒了。
“你们——”钟炳年病到说不出话来。但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周氏和钟玉年能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只能证明苏炎不在。几个人和前世的吃人模样一模一样,几乎连台词都没变。
“不是说要杀了我全家?你杀呀。”周氏手中的藤条落在了钟炳年的身上,“还想跟我儿子争家产?你知不知道钟家的所有都是玉年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娼妇生的孩子也配跟我儿子比?当初要不是你娘那个贱货勾引了你爹,我就是她的正室,这口气我忍了十八年。”
钟玉年又踹了两脚:“你不是仗着读书好在夫子那里名声高,最后不还是得乖乖将你的书稿送给我?不还是得给我押题写文?你有什么能耐的?等你死了,这宅子是我的,这田地是我的,包括你老婆也是我的。”
“哦,不对,你老婆一听说你病倒了,立马卷铺盖跑路了。”钟玉年嘲讽道:“一个男的娶了个男人,你个病秧子也只配给人睡了,脏不脏。”
两世,钟炳年都没能忘掉这些噩梦。
前世他还会质问,为何他恭恭敬敬地孝顺周氏、供养兄妹,最终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今世,他不会问了,这些人渣败类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钟炳年只恨自己无法抗拒命运安排给他的考验,他还不能亲手手刃仇人。
苏炎,难道真的丢下他走了吗?
他不信,也不愿意相信。
今生与前世的唯一不同就是苏炎,他不相信苏炎只是为了生存暂时依附于他,他没感受过别人的善意,却能对世间的恶意一看就明。
这一世的苏炎,至善至纯,全心全意对他好,怎么可能是装的呢?
“我都跟你说了,昨天他是怕我们去报官,他才半路折返的。”周氏抱着手臂站在床边,仿佛自己是通天的神:“现下将情况都打听清楚了,自然要扔下你个废物走了。”
钟炳年撑着最后一口气道:“不可能。”
周氏又对钟玉年道:“你不是怀疑是他找人打的你吗?新仇旧恨一起算,儿子,就在他死之前,废了他的右手吧。”
钟玉年冷冷一笑对钟敏道:“去将我的匕首找来。”随后,接过周氏手中的藤条,高高扬起准备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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