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里卷着落花,在将军府的演武场上打着旋儿。
姜蕴玉一身红色的劲装,额头上沁着薄汗,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剑锋上尚带着几分凌厉之气。
心中烦闷,似随着那些落花,一起被春风给吹散了。
春闱过后,祖父也不知从哪里想出了一个法子,学人家榜下捉婿,这带过来的是一个不如一个。
那些世家子弟,要么文弱不堪,要么徒有其表。
没有一个人能比过那个人的,自己早就表明非那个人不嫁,奈何祖父不信。
她将长剑收归剑鞘,迈着略显疲态的步伐走向前厅。
远远地,便瞧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坐在厅中,侧对着她。
她的脚步在院子中停下,心中警铃大作。
她下意识转身想要逃离,却还是晚了一步。
“蕴玉,过来。”姜老将军年纪虽大,但是眼神还是格外好使,只用余光轻轻一扫,便知晓姜蕴玉站在院中。
见躲是躲不过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进到前厅朝着祖父规规矩矩地行个礼。
转身看清一旁坐着的男子容貌,此人眉眼修长疏朗,鼻梁挺拔,双唇紧抿成线,虽看着年纪还有些稚嫩,却是她近些日子想看皮相极佳的一个。
只是这人眉眼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细想却发现自己压根就不认识此人。
她心中暗叹,祖父这次终于审美在线一次,靠谱了一回,尽管她提不起半点兴趣,也是难得没有冷脸转身离开,而是坐到旁边梨木绣花椅上。
柳云从今日刚下学,想着给阿姐带冬记的青团子尝尝,恰好冬记就在学院偏门后面一条小街上。
刚出了门,转了一个弯,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倒在路边,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查看。
是个老者,须发皆白,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见四周无人,柳云从也不敢耽搁,与书意联手将老者送往医馆诊治。
他本来想着是交完诊金就离开的,没想到老者醒来,拉着他非要让自己去他府中小坐一会儿。
柳云从拗不过,稀里糊涂地就出现在将军府中,这时他才发现眼前的老者竟然是威远将军姜毅。
厅内,柳云从瞧着姜家姑娘如此大方,自己也不好忸怩作态,向行礼介绍道:“在下是定安侯府柳云从。”
姜蕴玉微微颔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可是沈敬之那个“死鱼脸”的小舅子。
姜老将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的互动,见气氛融洽,便寻来个由头,离开前厅。
厅内只留有了姜蕴玉与柳云从二人,姜蕴玉知道祖父心中的打的什么心思,也不好戳破。
柳云从也曾听闻姜家大姑娘与沈家大郎的婚约被退,为此有不少人惋惜,要不是沈家大郎前去北关,如今二人的小孩怕是都已会走了。
他对于姜家姑娘的遭遇也很是同情,也对沈敬之孤身犯险潜入安国营帐去对方主帅首级,换来了北关百姓安宁的这种行为很是钦佩。
姜蕴玉亦听闻了卫国公府近来的变故,听说柳氏病了许久,心中不免担忧。
她抬眸看向柳云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柳公子,我听闻你姐姐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
柳云从微微颔首,眉宇间染上一丝担忧,“姐姐的身子一直不好,如今虽有好转,却也需要静养。”
姜蕴玉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皱褶,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我也算与你姐姐有些渊源,不如你我一同去探望一番?”
柳云从略作迟疑,最终还是点头应允。
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将军府的青石板路上,将二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姜老将军瞧着二人出去,倒很是放心,毕竟按照自己孙女的腿脚功夫,对付两个柳云从来说也是绰绰有余的。
姜蕴玉倒是也没藏着掖着,将自己心中的打算告知了柳垂容。
柳垂容斜倚在软榻上,虽说已经五月身上还盖着一条薄薄的鹅黄色棉被,脸色苍白尽显病态。
她听说姜蕴玉又是求自己帮忙,缓缓地做了起来,“不知,姜姑娘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姜蕴玉环顾四周,见无旁人在场,靠近柳垂容附耳低语。
听闻,柳垂容想起自己看的话本子的故事,若是真能帮她一把,也算是为自己积些福德。
更何况她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更清楚,这沈清寒明明心中还有姜姑娘,这般磨磨叽叽的要是姜姑娘真的嫁于他人,相比他也不会好受。
想到这,柳垂容心中已有了主意,拉着姜蕴玉低声道:“我瞧着姑娘这个方法对旁的男子或许有用,但是对大郎嘛……”
话说到一半,姜蕴玉更加好奇后面了,难道霸王硬上弓对沈清寒没有用,她见那些话本子里的女土匪看上那家小郎君都是这样写的。
本来她还是很有信心,逼迫沈清寒从了自己,如今听到柳垂容这话,她柔声道:“好妹妹,你这话说到一半,这后面呢。”
“对于大郎这种男子,还需下猛药,才能让他真正吐露自己的内心,这场戏要是只有姜姑娘你一个人,我瞧不好唱,要给你配个搭子。”柳垂容将手中的茶盏递入口中,轻抿一口,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柳云从。
柳云从感受到如芒刺背,感受到一阵寒凉,如同被毒蛇盯上一般,“好姐姐,你有话就直说,你这样盯着弟弟,好恐怖。”
柳云容抬手拍了下他后背,低声道:“瞎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柳垂容大病一场,倒是与柳云从的关系好了不好,这也算是她对于侯府薄凉的亲情的最后一丝温暖。
柳垂容将心中的打算告知了柳云从,谁知,柳云从连忙摆手拒绝,“姐,这活我可干不了,要不你还是找别人吧。”
哪知,柳垂容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画本,举起来幽幽道:“不答应是吧,改明我就让绿珠去西街上喊,说着海棠债的作者,就是柳家大郎。”
只是看了一眼书面,柳云从立马投降,“姐,我答应,保证完成。”
姜蕴玉也曾听到这海棠债,说是现下京中最受欢迎的话本子,这可以每月书馆只有一百本出售,如今可以算一将难求了,没想到作者竟然是柳云从。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世道间肯赞美女子的作者,在他笔下的女子不再依附他人而是像一朵野花,深深地向下扎根,她不止一次好奇作者是何女子,没想到却是一位男子。
柳垂容看了一眼时辰,沈敬之也该从衙门回来了,单单靠自己弟弟与姜姑娘这戏只是单纯能唱好,但是还够好看,还需得加一人。
柳垂容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她让绿珠将姜姑娘与柳云从送出去,放慢脚步,确保能让在花园里的沈清寒看见。
昨夜刚下了一场小雨,将春日的气息全部挥散出来,沈清寒难道有了出来的想法,便让小厮金子将自己推去花园走走。
泥土带有一丝花香,让人不由得沉浸在此,金子见又起风了,想着将大郎推回去,但转念一想,大郎已经将自己闷在屋子内许久了,还是回去拿一件披风为他披上,让大郎在院中多坐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金子与绿珠一行人擦肩而过。
沈清寒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等着金子拿披风回来听到园中传来声音,以为是金子回来了,抬头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见姜蕴玉与一名男子同行,二人说说笑笑从他面前经过。
那男子身穿白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墨玉带,身形挺拔,瞧着倒是一位翩翩公子。
姜蕴玉一身绯红劲装,看着英姿飒爽,二人并肩而行,朝着卫国公府方向走去,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大郎,披风拿来了,我替你披上吧。”金子的声音传来,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接过金子手中的披风,幽幽开口道:“金子推我回去吧。”
金子心中纳闷,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但明面上,还是将沈清寒推回去了。
“二郎,你回来了,”柳垂容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如同黄鹂一般婉转。
自从她大病一场,对于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一副没了生气的样子,沈敬之已经很少这样喊着自己了。
大步跨进屋内,柳垂容正在布菜,瞧见他来,拿着几个空碗放在桌上,“二郎来得正好,准备用晚膳。”
到底是有求于他,这点态度还是要有的,绿珠将芙蓉汤端进来,柳垂容用汤勺舀了一碗递给了沈敬之。
“二郎辛劳一整日,喝些汤解解乏吧。”柳垂容盯着他将汤喝下,这才开口道:“妾身有件事想请二郎帮忙。”
沈敬之喝汤的动作停顿住了,却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问她:“何事,夫人不妨直说。”
柳垂容也没有绕弯子,将自己主意同他说,话落轻抬眼眸,打量着他脸上神色。
本以为沈敬之不会轻易松口,却没有想到他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夫人需要我怎么做,直说即可,一定将这戏唱好。”
沈敬之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思绪却落到了前些日子一位云游老道所说的话,“贵人所犯杀孽过重,恐危害自己身边最亲近之人。”
如果兄长真的能与姜姑娘成了,府中也能借着喜气冲散一下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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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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