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茶室里的熏香还在缓缓萦绕,沈娆刚在楚若玄对面的软凳上坐下,就见楚若玄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落在她的眉间,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探究:“郡主有心事?”见沈娆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像是被说中了心思,他又补充道,“若是遇到难解之事,不妨跟我说说,我虽不敢说能事事办妥,但定会帮郡主分担一二。”

沈娆闻言,心中顿时一动。她本就为柳仲郎的去处犯愁,楚若玄身份不凡,人脉也广,或许真能想出妥善的办法。她犹豫了片刻,便将柳仲郎的身世,到裴连雾强行将人赠与自己,再到少年以死相逼不愿离开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孩子,留在身边怕六郎伤心;可若是强行送走,又怕他真的寻了短见,实在可怜。”

楚若玄听完,心中反倒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沈娆只是为柳仲郎的去处发愁,并非对那少年有半分特殊心思,这让他悬着的心落了大半。他暗自琢磨:沈娆失忆后性子当真变了许多,从前的她为人冷漠,绝不会这般良善,见了受难之人便忍不住伸手相助。祁玉嵘当初不就是被她这份善意打动,才一步步陷了进去?如今柳仲郎又来这么一出!人啊,总是遇到一点温暖就不肯放手。可他绝不能让柳仲郎留在沈娆身边,这个少年就像一根刺,若不及时拔除,将来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他必须想办法,将沈娆身边这些可能“碍事”的人,逐个铲除。

心中盘算着,楚若玄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语气平静地提议:“郡主若是实在为难,不妨将他交给我。”见沈娆瞬间露出惊讶的神色,像是没料到他会主动接手,他才缓缓解释,“我祖父乃前朝首辅,当年与柳仲郎的祖父也算旧识,多少有些渊源。我身边也有几名和他相似的门客,皆是前朝遗孤,如今都在我府中跟着先生学习本事,也练些武艺。若是柳仲郎愿意,我可以让他跟那些人一起,既能习得一技之长,将来也能凭着本事为朝廷效命,总比留在府中做个侍从,看人脸色强。”

这话半真半假:那些所谓的“门客”,实则是他祖父生前收养的孤儿,如今早已成长为他身边最得力的暗卫,是他藏在暗处的底牌,从未对外人提及。他不介意透露给沈娆,甚至愿意让沈娆觉得,自己是在为她费心。

沈娆闻言,顿时双眼一亮,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却还是有些犹豫:“如此会不会太麻烦世子了?”

“能为郡主做事,玄趋之若鹜。”楚若玄语气诚恳,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仿佛这句话不是客套,而是发自肺腑。

沈娆听到“趋之若鹜”四个字,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她不由得抬眼看向楚若玄,见他神色平常,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她才又连忙低下头,暗自自我催眠:一定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楚若玄定是看在祁玉嵘的面子上,才愿意帮自己处理这个麻烦,也好让祁玉嵘心里舒服些,毕竟今日之事,六郎本就受了委屈。一定是这样的!

她压下心中那点异样的感觉,对着楚若玄拱手道:“那就有劳世子了!等柳郎君养好伤,精神好些了,我再跟他好好说说,让他心甘情愿地跟您走。”

“不必等他养伤,今日我便可将他带走。”楚若玄的语气不自觉地急切了些,他一刻也不想让柳仲郎留在沈娆身边,多留一日,就多一分变数,“我府里也有精通医术之人,诊治伤处比这里更方便,也能让他早些安心。”

沈娆却轻轻摇了摇头,想起今日在马车上,柳仲郎抱着自己的腿哭着说“宁死也不愿再被送走”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担忧:“那孩子性格还挺倔的,若是此刻强行带走,怕是会适得其反,万一他真的做了傻事,反倒不好。我这几日好好跟他聊聊,跟他说清楚去您府中的好处,让他去得心甘情愿,也省得给世子增添烦恼。”

楚若玄见她坚持,知道再劝说下去也无用,反而会让她起疑,便不再多言,只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也好,那就依郡主的意思。”只是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冷意——不管柳仲郎愿不愿意,他都不会让这个隐患留在沈娆身边,最多三日,他定会想办法让这少年从沈娆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暮色渐浓,一轮圆月缓缓爬上夜空,清辉洒满大地。沈娆特意让人将晚膳设到主屋后的庭院里,院周几株樱树开得正盛,粉白花瓣缀满枝头,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莹光。虽没有白日龙牙山谷里樱林连绵的壮阔,却凭着这一方小院的清幽,衬得月色愈发雅致,晚风掠过枝头,花瓣簌簌飘落,落在石案边缘,添了几分灵动的诗意。

三张案几呈“品”字形摆放,沈娆居中而坐,祁玉嵘在左,楚若玄在右。案上摆着精致的菜肴,热气袅袅,香气与樱花的清甜交织在一起,格外诱人。

沈娆望着对面两人,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到祁玉嵘和楚若玄同时在场了。她忍不住左瞧瞧、右看看:左侧的祁玉嵘本就肤若凝脂,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在月色下更显莹白,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握着玉筷的手指都纤细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右侧的楚若玄则是截然不同的英气,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绷得紧实,浓黑剑眉下,那双深邃的凤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周身散发的荷尔蒙气息浓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两人的样貌,真是太般配了……”沈娆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眼神里满是欣赏。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困惑:这么登对的两个人,为何彼此眼中都没有半分在意?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剧情究竟走到哪里了?主线什么时候才能推进到结局?。

一边走神,沈娆一边漫不经心地用着膳,随意地戳着碗里的青菜,耳旁传来祁玉嵘和楚若玄的对话,大多是关于身边的琐事,语气平淡得像寻常朋友闲聊,听不出半分波澜。

忽然,祁玉嵘放下玉筷,目光望向庭院中飘落的樱花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闷:“此景甚美,世子可愿小酌一番?”他心中憋闷,只想借酒消愁。

楚若玄闻言,抬眼看向祁玉嵘,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许久未同六郎小酌,今日难得你有兴致,玄定当奉陪。”

沈娆一听“喝酒”二字,瞬间来了精神,之前的迷茫和困惑一扫而空。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从未尝过这里的酒,早就好奇是什么滋味了。她立刻放下筷子,对着院外高声喊道:“修竹!快去找些好酒来,要府里最好的那种!”声音里满是期待,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轻快了几分。

不多时,院外传来脚步声,修竹和汀兰各抱着两个酒坛快步走来,将酒坛轻轻放在石案旁。修竹躬身回话,语气恭敬:“郡主,给您寻了坛不醉人的果子酒;郎君和世子的,是上次您在镇上买回来的的桃花酿,还有一坛是郎君珍藏的不归仙。”

“不不不,我都要尝一尝!”沈娆眼睛一亮,目光在三坛酒上转了一圈,语气满是好奇。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正经喝过酒,早就想试试不同酒的滋味。

祁玉嵘坐在一旁,无奈地望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担忧:“郡主,不归仙是出了名的烈酒,后劲极大,你若是好奇,浅尝一口便好,可别逞强。”他见沈娆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总怕她不知深浅,喝多了伤身体。

修竹手脚麻利,很快将三坛酒都开了口。他先取来三个小巧的白瓷杯,给沈娆面前的杯子分别斟满——一杯浅黄透亮的果子酒,一杯粉润清冽的桃花酿,还有一杯琥珀色、泛着细密酒花的不归仙。随后又给祁玉嵘和楚若玄的酒壶里斟满桃花酿,将那坛不归仙挪到案角,免得沈娆随手拿到。

沈娆先拿起果子酒,凑近鼻尖闻了闻,只闻到一股清甜的果香,半点酒味都没有。她试探着喝了一小口,绵柔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暗道:这也太淡了吧,跟喝糖水没两样。

旋即她又拿起桃花酿的杯子,伸出粉色的小舌轻轻舔了一口。淡淡的酒香混着桃花的清香在口中弥漫,不算辣口,还有几分回甘。她觉得滋味不错,便仰头一口喝了下去,心中盘算:这酒还行,跟前世喝的啤酒度数差不多,喝着挺舒服。

“郡主慢点喝!”祁玉嵘在一旁连忙提醒,声音里满是关切。他不知沈娆的酒量如何,但看她举杯就干的样子,分明是第一次饮酒,半点不懂节制,眼神里的担忧又重了几分。

楚若玄则坐在另一侧,目光紧紧落在沈娆舔酒杯的动作上。她微微嘟着唇,粉色舌尖轻轻蹭过瓷杯边缘,像只好奇的小猫,模样娇憨又可爱,让他越看越心动,握着酒杯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收紧,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温柔。

沈娆喝完桃花酿,抬头才发现祁玉嵘和楚若玄都盯着自己,脸颊微微一热,连忙摆手道:“别光看着我呀,你们也喝,来,我敬你们一杯!”

说着,她伸手拿起最后那杯盛着不归仙的酒杯,眼神亮闪闪的:“今日多谢世子在龙牙山帮我,还一路陪我回来;也多谢六郎肯听我解释,不跟我计较。”话音落下,她不等两人反应,便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这不归仙果然是烈酒,刚入喉就带着一股辛辣劲,顺着喉咙滑下去时,像有团小火在烧,跟前世喝过的白酒相差无几。沈娆忍不住捂了捂唇,眉头皱成一团,一下子喝太急,还真有些呛人,喉咙里又辣又麻,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眼眶都微微泛红。

“你!”祁玉嵘见沈娆竟将整杯不归仙一饮而尽,顿时有些气恼,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这不归仙是出了名的烈,寻常男子都不敢这样猛灌,沈娆一个从未喝过酒的女子,竟这般任性!他既气她完全不听自己的劝告,又气自己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君,连管束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胡闹,心底又急又慌。

沈娆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喉咙窜到头顶,脸颊瞬间发烫,她下意识地以手作扇,对着脸颊轻轻扇了扇,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定是满脸通红。不过她倒没觉得多难受,只是有些热,意识还清醒得很,笑着说道:“这酒果然有些烈呢。”

楚若玄坐在一旁,看着沈娆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微微笑道:“郡主好酒量。”说罢,他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祁玉嵘看着两人都喝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纵容。沈娆敬他的酒,哪怕是毒,他也不会推辞,更何况只是一杯桃花酿。他执起酒杯,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桃花酿的清甜在口中散开,却压不住心底的复杂情绪。

三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从月色初升到月影西斜,石案上的三个酒坛很快就见了底。沈娆单手支着脸颊,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身旁的两人:祁玉嵘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侧着身子,长发散落在青石上,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楚若玄则趴在案上,手臂枕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似乎也醉得不轻,只有指尖还偶尔轻轻动一下。

其实这三坛酒里,不归仙大多入了沈娆的口,她暗自庆幸,这具身体竟跟前世的自己一样,属于很难喝醉的体质。如今她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脚步发飘,意识却还清醒得很,能清楚地安排接下来的事。

“修竹,过来。”沈娆对着院外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等修竹快步走来,她指了指地上的祁玉嵘,吩咐道:“把郎君送回主屋,小心些,别弄醒他。”

修竹连忙应下,刚要上前,沈娆又看向一旁候着的徵羽,语气温和:“世子今日怕是回不去了,劳烦徵羽小哥差人回侯府通报一声,就说世子今日在别院歇下,明日再回。”

徵羽拱手应道:“是,郡主。”

沈娆又转头对闻声赶来的管事的朱嬷嬷道:“赶紧去把揽月轩旁的仙客居收拾出来,换上新的被褥和用具,等会儿把世子送过去,再让厨房温些醒酒汤备着。”

朱嬷嬷连忙点头:“老奴这就去办。”

看着眼前众人一阵忙碌,沈娆见修竹和汀兰一左一右架着祁玉嵘,小心翼翼地往主屋走去,又连忙叮嘱道:“送回去后,先帮郎君换身干净的寝衣,把醒酒汤给他灌下去,别让他明日头疼。我等会儿处理完这边,就过去看他。”

安排好祁玉嵘的去处,沈娆转身走向还趴在案上的楚若玄。她轻轻走近,弯下腰,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放得柔和:“世子,世子,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楚若玄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头往手臂里埋了埋,却没应声。沈娆又耐着性子,在他耳边接着道:“世子你今日饮了太多酒,夜里赶路不安全,就在我们别院歇下吧。我已经让人收拾好客房了,这就让他们送你过去,可好?”

等了半天,楚若玄依旧没有回应。沈娆无奈,只能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世子,世子......别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话音刚落,冷不防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抱住!楚若玄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手臂一伸,就将沈娆整个人圈在怀里,像抱玩偶一般紧紧箍着,脸还埋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混着浓烈的酒气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哑着嗓子道:“吵死了...”

沈娆瞬间僵住,坐在楚若玄怀中,肩颈处传来的灼热酒气让她头皮发麻,她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世子...你喝多了!快放开我!”可她越挣扎,楚若玄抱得越紧,手臂像铁箍一样锁着她的腰,半点动弹不得。

一旁的徵羽和宫商见状,赶紧上前,一边低声唤着“主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去掰楚若玄的手臂,想要帮忙拉开他。“主子,您醉了,咱们回房歇息,别吓着郡主。”徵羽急得额头冒汗,生怕自家主子的莽撞惹恼了沈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人才终于将楚若玄的手臂掰开。沈娆挣脱出来后,惊魂未定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楚若玄又转身紧紧抱住徵羽的腰,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撒手,嘴里还嘟囔着“别走开”。徵羽和宫商哭笑不得,半拖半扶地架着他往仙客居走去,月奴战战兢兢地举着灯笼,在前方引路,生怕这位醉酒的世子再闹出什么乱子。

“郡主,你的手腕!”一直守在一旁的花奴突然惊呼出声,眼神里满是担忧。沈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白皙的手腕上,赫然印着两处红痕,是方才被楚若玄用力攥出来的,十分醒目;再摸了摸脖颈,也能感觉到些许刺痛,想必是拉扯时被他的衣料剐蹭到,留下了不少红印。

沈娆轻轻摇了摇头,揉了揉手腕,语气带着几分后怕:“无妨,只是些小伤,过几日就消了。”心里却暗自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敢和楚若玄一起喝酒了!这人喝醉了竟爱乱抱人,实在太危险!

就在这时,汀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郡主!快跟我去看看郎君吧!郎君回房后一直找您,找不到人就不肯喝醒酒汤,还一直闹着要下床,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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