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等了许久,也不见徵羽和宫商进来,楚若玄大半个身躯的重量都倚在她腿上,起初只是轻微的酸胀,到后来麻意顺着膝盖蔓延到脚踝,连脚趾都有些僵硬发麻。

“这人长得也太结实了吧,重死了。”沈娆心想,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楚若玄,只见他一身玄色衣袍早被温泉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将他宽肩窄腰的轮廓勾勒得淋漓尽致。自己也被温泉的热气熏得有些脑胀,忍不住朝着院外高声问道:“徵羽?世子的药好了吗?”

廊下的徵羽听到声音,连忙从宫商手中接过早已温好的药碗,快步走向温泉池,脸上带着几分掩饰的慌乱:“郡主,实在抱歉,方才宫商端药时不小心把碗打碎了,只能重新煎了一碗,让您久等了。”

“无妨,快过来给世子喂下。”沈娆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她的腿已经麻得快要支撑不住,急需有人来接替她扶着楚若玄。

徵羽连忙应下,走到池边蹲下,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药汁,慢慢递到楚若玄唇边。可楚若玄意识模糊,牙关紧闭,药汁刚碰到嘴唇,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徵羽连着喂了三四勺,楚若玄却没喝进去几许,他急得额头冒汗,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沈娆看着这情景,眉头轻轻皱起,果断道:“徵羽,你过来扶稳世子,把药碗给我。”

徵羽不敢耽搁,连忙按她的吩咐,双手稳稳扶住楚若玄的腰,将他身体扶正。沈娆这才缓缓从池中收回早已僵硬的腿,腿刚沾到地面,一阵酸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她咬牙忍住,附身轻轻拍了拍楚若玄的脸颊,声音放得又柔又轻:“世子,醒醒,该吃药了。”语气里满是担忧。

楚若玄这才缓缓抬了抬眼皮,眼神涣散地望向沈娆,双目失焦,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见他病得这般虚弱,沈娆心中一紧,连忙舀起一勺药汁,先放在嘴边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后,才小心翼翼地凑到楚若玄唇边。

“张嘴,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沈娆轻声哄着,见楚若玄微微张开嘴,便慢慢将药汁喂进去。每喂一勺,她都用手绢轻轻擦拭他嘴角残留的药渍,温柔至极。

一旁的徵羽看得都呆了,他跟在楚若玄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有人这般温柔地对待自家世子,更没见过世子这般乖顺的模样。他悄悄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这画面,只觉得此刻的氛围太过微妙,连呼吸都要放轻些,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静。

楚若玄似乎是被这温柔的语气安抚了,竟乖乖地喝了大半碗药,虽还有些药汁漏出,却比刚才好了太多。沈娆见药碗见了底,才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将大半碗药喂进楚若玄口中,沈娆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夹杂着略显急促的交谈声。没过多久,祁玉嵘便带着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华发老人走了进来,老人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手里还提着一个古朴的药箱。

“郡主,这位是白鹿书院的张苏木张老太医。”祁玉嵘介绍道,张苏木曾是前朝太医院院判,医术精湛,跟罗文镜乃是多年好友,因此邀请他在白鹿书院执教医术。

张苏木的目光落在沈娆身上,竟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徵羽轻咳一声,张苏木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致歉:“郡主恕罪,老臣方才见郡主容貌,竟与一位故人有七分相似,一时失了神,还望郡主莫怪。”

沈娆摇摇头道:“老太医不必多礼,还是先看看世子吧,他高热不退,病得不清。”

张苏木连忙应下,提着药箱快步走到池边,先是仔细观察楚若玄的面色,又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闭上眼睛凝神诊脉,眉头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皱起,指尖还不时轻轻按压楚若玄的穴位,神色愈发凝重。

沈娆见张苏木开始为楚若玄诊病,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便想站起身来退到一旁,不料刚一发力,腿上的麻意就翻涌上来,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模样有些狼狈。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祁玉嵘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刚才蹲太久,腿麻了,缓一缓就好。”沈娆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了些。她想起方才让楚若玄靠在自己腿上的画面,只觉得太过亲密,若是让祁玉嵘知道,他心里怕是会难受,便索性隐瞒了缘由。

祁玉嵘目光落在她的裙摆上,眉头轻轻蹙起:“你的裙摆都湿透了,当心着凉,不如先回去换身衣服?”说着,不等沈娆回应,他便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又稳当,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我抱你回去,省得你再摔着。”

沈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脸颊瞬间红透,连忙看向池边的方向,生怕被张苏木和徵羽看见。可祁玉嵘却毫不在意,抱着她稳步往外走。

直到祁玉嵘抱着沈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温泉池中的楚若玄才缓缓睁开了眼。方才那双眼眸中的涣散与虚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连眼底残留的潮红都似被这深沉压了下去。

他缓缓抬手,指尖划过方才被沈娆轻拍过的脸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招示弱果然奏效。沈娆素来心软,对弱者总是不吝同情,他不过是借着余毒发作的由头,装出几分脆弱,就换来了她那般无微不至的照料:替他拭汗、喂他喝药、甚至让他靠在腿上许久……想到她腿上传来的柔软触感,鼻尖萦绕的清甜气息,楚若玄心中便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躁动,占有欲像藤蔓般疯长,缠得他心口发紧。

沈娆,怎么办?我似乎已经等不了半年了?他在心中无声呢喃。

“世子,你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张苏木见他骤然清醒,眼神锐利如旧,哪里还有半分病弱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方才诊脉时,他便察觉这毒发作得蹊跷,不似意外,倒像是有人刻意催动。

“师父。”楚若玄抬眼看向张苏木,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楚若玄在白鹿书院求学时,曾在张苏木门下学习医术,因他天赋异禀,心思缜密,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老人的医术学了个七八分,是张苏木最得意的弟子。

张苏木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与疼惜:“阿玄,我这辈子收了多少弟子,论聪慧,你是最拔尖的;可论执拗,你也是最让我头疼的。我知道你凡事都有筹谋,可这世上有什么事,值得你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他一眼便看出楚若玄体内的毒是被刻意催动,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他又气又心疼。

楚若玄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声音轻了些:“师父,徒儿只是一时不慎,用错了药量,下次不会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刻意略过了缘由:昨日听到暗卫说沈娆与祁玉嵘同塌而眠,他心烦意乱,才不管不顾多服了药引。

“还有下次?”张苏木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在乎?”他太了解楚若玄了,知道他从小在楚侯府无人疼爱,看惯了人心险恶,便也养成了凉薄的性子,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当成达成目的的工具。

楚若玄敛着眼,不再吭声,乖顺地接过张苏木递来的百清丹,一口服下,喉结轻轻滚动——为了沈娆,这点代价,算不得什么。

张苏木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楚若玄问道:“方才那可是嘉裕郡主?”

一提到沈娆,楚若玄双眼瞬间亮了亮,语气也添了几分柔和:“正是。”

“是镇国公沈大将军的女儿?上个月嫁给了祁六郎,罗老头儿的外孙媳妇儿?”张苏木又追问了一句,他常年在书院执教,对朝堂之事本就不熟悉,只是隐约有印象。

楚若玄点头应道“是”,心中却满是疑惑,师父素来不问旁人琐事,今日怎会突然对沈娆这般上心。

“真像......”张苏木望着温泉池的水汽,只轻轻叹了口气,便没再往下说,眼神里却藏着几分怅然。

“师父说的是谁?”楚若玄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追问。

张苏木摇了摇头,语气淡了些,明显不愿多提:“不过是前朝故人罢了。”他话锋一转,又严肃叮嘱道:“阿玄,此次你刻意催动余毒的事,师父便帮你瞒下,以后万不可再用此法伤自己。至于你体内的那几味余毒,师父还在寻找破解之法,如今已有些眉目,你且再等等。”

楚若玄乖顺地点头道“好”,心里却没把余毒放在心上,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沈娆,师父说沈娆像前朝故人,究竟是谁?

待到张苏木收拾好药箱离去,徵羽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黝黑的特殊口笛,放在口中轻轻吹了几下。那笛声频率特殊,声音极轻。

"唰唰唰"几声,四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仙客居内,落地时竟未发出半分声响。他们都面带黑铜面具,一袭玄色劲装,仔细看每张面具纹路皆不相同,狰狞的兽首造型栩栩如生。

楚若玄坐在池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社君、献桃,你们继续跟着郡主,她的一举一动、任何异样,都要立刻来报。”头戴鼠、猴面具的两名黑衣人齐声应“是”,随即闪身而出,消失在屋外。

“云漓、玉京,去查清楚,郡主究竟与前朝何人长得相似。”龙、蛇面具的二人也躬身领命,动作迅捷得只剩一道玄色残影,转瞬便退了出去。

徵羽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手心都冒出了汗,看来世子这次是动了真格,对郡主这般上心,可郡主已经嫁人了啊,嫁的还是之前世子一直“关注”的祁六郎!

他不禁想起之前的日子:世子整日派人监控祁六郎的行踪,还总掐着点制造与祁六郎的“巧遇”,那时他还一度以为世子喜欢男子,暗自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如今,世子的心思竟落在了祁六郎的妻子身上。徵羽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这往后的日子,怕是要鸡飞狗跳了。

祁玉嵘抱着沈娆往揽月轩走去,手臂稳稳托着她的膝弯,步伐放得极轻。沈娆鬓边的碎发蹭过他的下颌,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勾得他心头发痒。昨日那缠绵的吻还在唇间留着温度,她慌乱闭眼时颤抖的睫毛、柔软的唇瓣,一幕幕都历历在目。他低头望着怀中小小的身影,喉结轻轻滚动,压抑许久的情丝终于要藏不住:“郡主,昨日...”话刚出口,声音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发颤,连指尖都微微收紧。

“哎呀,六郎!”沈娆突然抬手戳了戳他的衣袖,语气急得发紧,“你看你,光顾着抱我,衣袖都浸湿了!我腿现在不麻了,快放我下来!”她心跳得飞快,故意打岔道。昨日之事本就是场意外,若是因此祁玉嵘选择了她而放弃了楚若玄,原定的剧情就会彻底偏离,整个世界搞不好都会崩塌。

祁玉嵘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将她放在青石板路上。可沈娆刚一落地,便往后退了半步,转身就往揽月轩走,只回头喊了句:“六郎,你赶紧回屋换衣服,别着凉了!”话音未落,人已拐过回廊,身影都透着几分仓促。

祁玉嵘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湿透的衣袖贴在手臂上,冰凉的寒意顺着皮肤往心里钻,却远不及心口的酸涩。他怎会看不出她在逃避?可他不敢追,怕逼得太紧,连如今的关系都保不住。

沈娆一路疾跑回揽月轩,关上门才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她随手从衣柜里翻出件月白色襦裙换上,便坐在窗前的梨花木桌旁发呆:这两日发生太多事,一切都在失控,她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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