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责罚

第二天,绿翘没发现任何异常。

只是在伺候他穿衣的时候似乎有些狐疑,“殿下,我怎么觉得你昨晚好像出去过。”

她幽幽的声音在后背响起。

花晓容心虚地舔了舔嘴角的一点糕点碎屑,面不改色道,“你在做梦吧。”

“哦,好吧。”绿翘也没太纠结,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上。

“殿下!”她兴奋道,“你想穿这件衣服呢?这件衣服呢?还是这件衣服呢?”

只见她左手提着一件粉白娇俏襦裙,右手抓着一件蓝色广袖流仙裙,脖子上还挂了一件仙气飘飘的素白长裙,俨然一个人形衣架。

花晓容:……可以说都不想穿吗。

最后他还是艰难地选了一件款式最简单的衣裙。

“这件素是素了点,但殿下穿什么都好看。”

绿翘正给他梳发,忽然歪了歪头,看着镜中的他,疑惑道,“殿下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花晓容心里咯噔一声:难,难道自己露出了马脚?

不过他仗着绿翘是新来的,所以在她面前是有点放飞自我了。

这下好了,被发现了,完蛋了完蛋了……

他缓缓攥紧了衣角衣袖,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慌得不行,“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绿翘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在努力思考,“感觉比以前更活泼,更温柔了!”

她刚来公主府不久,对这位尊贵的殿下了解不多,印象里总是隔着层纱,疏离又遥远。

可现在的殿下,会回应她的絮叨,关心他们这些下人——昨天特意让他们补觉,今天还给他们每月食俸多加了一两钱……

想到这,她心里暖暖的,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原来是虚惊一场。

花晓容悄悄舒了一口气。

在这个相信怪力鬼神的朝代,要是他露出点什么马脚,就算是公主也指不定会被弄死。

昨晚跑出去偷吃东西这事还是太冒险了,这几天还是老实待在屋里吧。

他反思道。

但是就算他不出门,别人也有腿啊。

“报——白侍拜访。”

花晓容刚吃完午饭,正懒洋洋地躺在卧榻上准备睡个午觉。

白侍?白允戈?

他在脑海里搜刮这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此人是一位朝中重臣的养子,也是第一位自愿进府服侍他的人。

性格温柔沉稳,举止大方,做事井井有条,一丝不苟,与人相处使之如沐春风。

在这个还没有正式驸马的府邸里,下人们都默认把他当做公主后院里的第一号主子。

花晓容却十分忌惮,无他,因为此人常常来服侍“生病”的原身,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被拒之门外,但偶尔也能得了允许,贴身伺候喂药。

这意味着这个人对原身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想到这儿,他连忙装作一副病恹恹的姿态躺在榻上,“进来吧。”

“谢殿下。”

一道温润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不多时,那人不紧不慢地进来了。

花晓容背对着他,模仿原主的腔调,懒洋洋道,“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只是过来探望殿下。”

白允戈嗓音里含着几分歉意,“当时事发突然,一片混乱,臣欲护却找不到殿下。殿下受伤后也没第一时间赶来照顾,臣罪该万死。”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接着一声闷响,“请殿下责罚。”

花晓容转身,看见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见对方已经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腰腹和胸膛,手臂上缠着一卷纱布,隐隐渗出些血丝出来。

再挪眼一看,手里还捧一根黑色倒刺长鞭,整个人跪俯在地,背脊隆起,拉出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

这这这——

花晓容内心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恶俗啊——他想起来了……原主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用鞭子抽人!

虽然力道不大,但这刑具设计得实在可怖,随便抽个几鞭就能把人弄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你先起来。”花晓容绷着声音道。

等看到那人直起身时露出的“伟岸胸膛”,他瞪大了眼,叹为观止。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的时候,他连忙撇过头,装作一副厌恶的样子,“把衣服穿上。”

“是。”

等到对方穿好衣服后,他才把眼转了过来,义正言辞,“男女有别你知道吗?虽然你是我的男侍,但岂可如此孟浪。”

他学着电视上那些老学究指指点点道。

“是臣唐突了。”对方微微一笑,“那殿下可是要臣穿着衣服受刑。”

花晓容:……他也不是这个意思。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绿翘端着熬好的药走过来。

“殿下,该喝药了。”

花晓容如临大赦,“对!我要喝药了,你先退下吧。”

但没承想对方自然而然地接过来绿翘手中的药蛊,嘴边噙着一丝微笑,“感谢殿下不罚之恩,就让臣来伺候殿下以表感激之情。”

说着,一勺汤药已经伸到嘴边。

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苦涩中药味,花晓容瞪着眼看他,快速思考着接下来该干嘛。

按照原主性格,应该是会直接把汤药砸在这人身上,但是……

他想起来这人刚才露出的受伤手臂,要是不小心泼了滚烫的药上去,恐怕不知又要多久才好。

唇边忽然一阵湿润,在他犹豫的时候,白允戈已经把药勺贴到了他嘴边。

花晓容:……犹豫就会败北。

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艰难地缓缓张开了嘴。

他奶奶个仙人板板。

这药怎么这么苦?!

他努力压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一张脸几乎皱成一团。

“药太苦了吗?”对方关切问道。

还没等花晓容说什么,白允戈已经放了药侧身坐上榻来,一只手如母鸡护崽一样把他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抚在他的背上轻柔地顺了顺。

花晓容:!

好,好大。

感受着背后那Q弹饱满的触感,他如坐针毡,紧张得浑身僵硬。

“殿下不舒服吗?”

不,就是太舒服了。

他张口想说让对方放开他,但却被趁机塞了一小块蜜饯。

口腔里挥之不去的苦涩被蜜饯的甜中和,让他面上的苦郁之色都散去了几分。

“谢谢。”

他脸有点红,羞的。

吃药喂糖这件事,向来是以前自己哄哭闹着不愿吃药的弟弟妹妹才会做的。

“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想起刚才看到的渗血纱布,他有些在意。但想到自己的人设,立马又扬了声补充道,“竟然有人敢动本公主的人?真是胆大包天!”

“那日宴会上受了点小伤罢了,殿下不必担心。”白允戈垂眸,指尖滑过他湿润的唇,缓缓凑近,“殿下可还想吃些别的,比如……”

“比如臣新做的荷花酥——”

房门被突然踹开,一个身量清瘦,面容有几分似白允戈,却更为阴柔精致的少年提着食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门口,没拦住人的守卫满头大汗,“殿,殿下,常侍非要进来,奴,奴拦不住啊……”

花晓容:……今天他这院子里可真热闹。

不过终于有机会挣开了白允戈的怀抱,他如避虎狼般地挪到了床的另一边。

“常陌,你怎么来了?”花晓容依照脑海中的记忆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此人也是原身的男宠之一,白允戈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性格和他哥大相径庭:温吞柔弱。

不过胜在嘴甜,倒也得原主一点喜欢,大有恃宠而骄的意味,不然也不会像今天一样失礼地踹门进来。

“臣来看望殿下。”常陌看了看面色不悦的白允戈,又看了看脸色微红的花晓容,悠悠道:

“臣可是打搅了殿下和白哥哥的好事?”

“没有。”

你来得正好。花晓容心里竖起大拇指。

刚才那人越靠越近,呼吸几乎都快喷洒他脸上了,不知道想干啥,激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就好。”

常陌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动作却是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接着大刀阔斧地挤进了两人中间。

“那日宴会刺杀,臣受了惊吓,回来便发了热,缠绵病榻到现在才痊愈。回想起来,臣实在无用,遇危险却不能保护殿下。”

他捂着胸口,一副扶风弱柳的姿态,眼角带着点泪,“殿下不会怪臣吧。”

花晓容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我没怪你。”

那日原身带着白,常两人去参加皇帝的生辰宴,哪想遇到了刺客暗杀,一片慌乱中,白允戈受了伤,常陌被吓昏,原身失足落水,一命呜呼。

至于保护自己……花晓容看了一眼对方的小身板。

还是多练练吧,他都怕对方跑两步喘不过气来。

然而他忘了,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刚一脚踹飞大门。

“谢谢殿下!”少年破涕为笑,伸手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撒娇道:

“殿下可要吃臣做的荷花酥?花瓣用的最鲜嫩娇艳的花芯,蜜糖用的是西域进贡的百花蜜,和面用的是那卯时凝聚于荷叶上的露滴,揉上七七四十九道,柴火慢烘一夜,方才制成。”

花晓容被这复杂的工序震撼住了。

以前他一大老爷们,家里人多,煮的都是大锅饭,冰箱里还剩啥就往锅里丢啥,吃不死就行。

拿手的红烧排骨也最多是焯个水,炒个糖色,哪里弄过这么繁杂的东西。

于是在对方把糕点递到嘴边时,他怀着敬畏的心,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

嗯?

怎么说,味道有点一言难尽。

像是过年时不知道哪个朋友亲戚送的一箱鲜花饼,放了三个月后烂掉的味道。

然后他拉了三天的肚子。

花晓容谨慎地又嚼了嚼,仔细品尝——

好的,没错,就是很难吃。

“殿下喜欢吗?”

对上少年亮晶晶的双眼,他压着嗓子咽下,扯出一个笑容,“还,还可以。”

少年满足地笑起来,又拈起一块要往他嘴里送。

不不不,他绝不要再吃第二块了——

花晓容在心里无声流泪呐喊道。

余光一瞥,看到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另一人,他急中生智,“剩下的赏给你兄长吧,当刚才他喂我药的赏赐……”

对不起了,白兄。

他默哀道。

闻言,少年的手停了下来,眼中一抹妒忌之色闪过,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乖巧道,"好的,殿下。"

于是那块本该落入花晓容嘴中的糕点最终被递到了白允戈嘴边。

“兄长,一定要吃哦,这可是殿下的赏——赐——”常陌声音甜如蜜,背对着花晓容的脸却恶趣味满满。

面对着二人如有实质的目光,白允戈最后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然后他那一向滴水不漏的微笑呆滞了几分。

花晓容心虚地和他错开眼,“好啦好啦,兄友弟恭的一幕真是让人感动呢。”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不过我也累了——绿翘,送二位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好的,殿下。”

“等等等,这个还没拿走——”花晓容尔康招手。

于是绿翘连忙抱着食盒追了过去,“白公子——”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错,白允戈的嘴角似乎抽搐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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