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站在一众公子小姐面前,将扇坠递给李彦之,转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张敏姝早就不知到躲哪里去了。
林荫拎着扇坠,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退,迎着众人的眼光,硬着头皮说:“恭喜李公子,金榜题名,这扇坠赠与公子添些喜气。”
李彦之目光向林荫身后略过,接过了扇坠。
林荫见他收了,心里松了口气,接着说:“你可要收好,也不是,你要用好。”
“多谢林小姐。”
几个衣着华丽的姑娘见了出言讥讽:“真是乡野出来的,这众目睽睽之下就敢赠这贴身之物,不知廉耻。”
“你以为入了尚书府的眼,有幸进宫便不一样了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先前不小心撞上的姑娘站在中间虽不出一语,但眼神中的不屑甚是明显。
林荫也不是软柿子,“我是什么货色,自然是得到圣上褒奖的女子表率,你要是有异议,且可以去问问圣上。”
谁会去问圣上?两人一时接不上话,林荫这才看向肖茂,她微微点头便跑去寻张敏姝。
李彦之推着肖茂回席,“林小姐送的扇坠应当是敏姝做的。”
肖茂挑起眉:“和我说这做什么。”
“不是怕你误会吗。”
“没有误会。”
李彦之将他推入席中,“没有最好。”
林荫寻了一圈,才找到已经坐好的张敏姝,方婉容也在,林荫在张敏姝身边坐下,“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你的扇坠给李彦之了。”
“阿荫,是你跑得太快了,我没追上。”
“行吧,我信你。”林荫吐吐舌头。
日头刚好,圣上入座,众人皆站着低首,张敏姝悄声说:“那戴着珍珠头面的就是肖贵妃,肖茂的姑母。”
林荫浅浅抬头望去,肖贵妃一袭鹅黄色薄衫,配着夺目的珍珠头面,容貌张扬艳丽,额间花钿巧妙的盖住几分她的英气,肖贵妃转过头,林荫赶紧收回目光。
“众爱卿坐吧,不必拘礼,今日主场是这些年轻人。”圣上年近五十,依旧精神矍铄。
“臣妾瞧着这些新面孔都觉得精神多了,何况是陛下呢。”肖贵妃掩面轻笑,“可惜皇后娘娘近日染了风寒,不能到场一睹年轻人的风采,等下臣妾就去看看娘娘。”
圣上欣慰地拍拍肖贵妃的手,“红缨有心了,今日肖茂也来了吧?”
肖茂双手抱拳,“参见陛下。”
“你的腿如何了?太医开的方子还有效吗?”
“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多了。”
肖贵妃向肖茂招手,“茂哥儿,快来,你这许久不进宫,让姑母好好瞧瞧。”
李彦之推着肖茂往凉亭里走,圣上瞧见打趣:“新科状元给你推车,你福气不小啊。”
“陛下,这还不是您的福气,这叫什么来着?对了,虾兵蟹将!”
肖贵妃这番取悦十分到位,圣上爽朗的笑声立马传开:“这是朕的精兵强将。”
此话一出,底下人都在恭贺圣上,林荫不由对肖贵妃刮目相看,“这肖贵妃果然得宠啊。”
“那是自然,肖贵妃自入宫就荣宠不断,如今已经十几年了。”
张敏姝吃下一颗葡萄接着说,“皇后娘娘一直身体不好,这后宫几乎都是肖贵妃执掌的,所以瑞王殿下的呼声很高。”
“瑞王?”
“是啊,皇后娘娘生的是齐王和安诚公主。”
“敏姝,不可胡说。”张夫人瞪了张敏姝一眼,张敏姝默默低下头,向林荫撇了撇嘴。
只见圣上对这新科状元十分满意,微微侧身似是在和肖贵妃商量,“李彦之的才学朕十分欣赏,他在殿试上的应答也深得我心,你看她和诚儿是不是很相配?”
此话一出,肖茂的眉头不由皱起,四下都有些窃窃私语,林荫看着张敏姝,小姑娘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陛下,臣以为。”
肖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肖贵妃打断,“哟,您昨个儿才说的要让诚儿多在身边留几年,今儿就被李状元的风采吸引了?”
圣上仰头似是才想起来,“是了,我怎么忘记了,诚儿最喜欢的还是肖茂,哈哈哈。”
林荫看着张敏姝的脸色略有好转,只是此时望向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担忧,这份担忧林荫还没琢磨透,就在圣上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尚书义女林荫?”
肖茂毕恭毕敬,“是的,祖父在世时就已经为臣订下婚约了。”
肖贵妃游刃有余的脸上也不禁有丝裂痕,圣上问道:“红缨,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此事?”
“确有此事,父亲当年在翼城值守,遭到流寇袭击被王家人所救,特地许下的婚约,只是王家一直不曾有女,所以。”
“如今王家女已经寻回,臣必然要恪守祖父承诺,是臣配不上公主。”
肖茂说着就要从轮椅上下来跪下,圣上摆摆手,“那诚儿恐怕要伤心了,哈哈哈,林荫上前来。”
林荫低着头踏上了凉亭,跪在肖茂身侧。
肖贵妃的声音自头上响起:“陛下,这就是您那日嘉奖的林荫。”
“是个好姑娘,临危不惧,挺身而出,既然张爱卿认你做女儿了,那朕今日就为你赐婚,允你以县主仪仗出嫁,择吉日与肖茂完婚。”
林荫一愣,脑袋里翻来覆去捋着圣上的话,择日完婚?
肖贵妃似笑非笑:“看这天大的喜事把两个孩子都砸晕了,还不快谢恩?”
肖茂扯了扯林荫,二人一同回答:“谢陛下恩典。”
***
燕来宫里,肖贵妃垂着头不语,肖茂轻声开口:“姑母是不满意这门婚事?”
肖贵妃才睁开眼,此时的肖贵妃早已没有众人面前的庄重典雅,美丽女人的双目尽显疲惫,“我知你是为了躲避和安诚的婚事,但圣上的心思你不知吗?安诚是皇后的女儿,他就是想看我和皇后两家相斗,我们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狼一狈,怎么可能让我们狼狈为奸。”
肖茂沉默不语,肖贵妃接着问:“你是为了李彦之?”
肖茂:“以彦之的才学,不出五年必然是肱骨之臣,若是当了驸马,此生就只能是驸马了。”
“哼,知道的是你为李彦之的前程,不知道的只会觉得本宫在和皇后抢人。”说罢肖贵妃挥了挥手。“行吧,你们都大了,我也管不了了,此事你给启儿去信一封,让他也有个准备,如今和王家还有户部尚书有了联系,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姑母好好休息,侄儿告退。”
出了宫门,肖茂看见一袭白衣的李彦之,他从公公手里接过轮椅,“责怪你了?”
“没有的事。”
“多谢,不过你不是说不娶王家女?”
肖茂被李彦之推着,许久才开口:“本来是不想拉王家下水,只是宴上瞧见孙逸兴在接触王家人。”
“孙相之子?”李彦之不由笑起来,“所以你是看到他招惹了林荫?”
肖茂目视前方,“另一个王家的女儿罢了,既然王家避免不了下这趟浑水,那金疙瘩自然要在自己口袋里。”
轮椅滚滚前行,李彦之轻声叹息:“口是心非。”
***
回程的马车上张敏姝还在回味,“宫里的乳鸽烤的就是比家里的好吃,阿荫,明年咱们还来,哎哟,明年你就不能坐我旁边了,你就要坐在肖夫人身边了,嘿嘿,肖夫人,阿荫,阿荫?”
林荫此刻心里却一团乱麻,只是敷衍的回应她,“嗯?到家了吗?”
到了王宅,张敏姝看着林荫和方婉容一前一后下车,一个蹙眉抿唇满目凝重,一个面颊绯红心不在焉,小声嘀咕:“这到底是谁被赐婚了?怎么她比阿荫还开心啊?”
莲沁在门口等着,扶起林荫,不由担忧起来,“小姐,怎么了?大热的天手怎么这般冷?”
又瞧着方婉容面色嫣红和方夫人有说有笑,“可是她欺负你了?”
方婉容听了也不恼怒,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家小姐如今被圣上赐婚,怕是高兴坏了吧。”
她的话听的林荫心下更紧,扣着莲沁的手往院子里走。
刘芝芝扶着王夫人迎了出来,满心欢喜,“阿荫,这门婚事总算是定下了,之前总是不好和你说,如今即是圣上赐婚,那当真是殊荣啊。”
说着王夫人也察觉不对劲,“脸色怎的这般白?可是不舒服?”
莲沁赶紧解释:“早上小姐就有些吃坏肚子了,回去休息休息便好。”
刘芝芝也劝着王夫人:“阿荫忙了一天也累了,母亲有什么明日再说也不迟啊。”
王夫人赶紧放了林荫,“莲沁,照顾好你家小姐。”
回了屋的林荫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莲沁,这是阿姐的婚事,我如何能鸠占鹊巢?走,咱们今晚就走!”
林荫脑子里乱糟糟的,但直觉告诉她这亲成不得,林荫翻开床头,拿出钱袋子,“莲沁,这这些银子够我们用一阵子了,对了值钱的首饰也带几件,还有什么?”
“小姐?”
林荫拉开衣柜,摸着上好的衣服,直可惜:“这些都是义母给的还没穿过呢,莲沁,把这几件给芝芝送去,还有这些上好的布料给舅母送去,就说谢谢舅母那晚送的的桂花糕。”
莲沁接过快要把她淹没的衣裳疑惑的问:“桂花糕?”
“罚跪那天,舅母怕我饿着,喊人偷偷给我送桂花糕了,哎呀,快去快回。”
莲沁不敢耽误,赶紧退了出去。
等她再回来时,只见桌上两个大包袱,足足有一人高,林荫满意的拍着包袱:“咱俩一人一个,后院儿不是有个狗洞?等会儿就从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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