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不是经商么?”

姜瓷惊诧。

“他是将军,你投军他发觉不了么?”

卫戍笑了:

“卫家虽在军中势力不小,但总有些地方,是他伸不下手的。例如,皇家暗卫。”

卫戍手里翻弄着黄雀令,想起姜瓷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愉悦升起。

“卫戍,好像没人知道你从过军,你为什么告诉我?”

“你不该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么?”

除开父母,妻子确实该是。姜瓷张了张嘴,反驳的话说不出口。

卫戍的话,半明半暗。涉及隐秘的内情,并没透露多少。

太上皇做皇子时亲训黄雀,百余人的队伍能当千军万马,凭这支亲卫夺下皇位,然禅位后黄雀再无出,所有人都以为黄雀功成身退,只有有心人才知道,黄雀如今仍旧把持着大炎一半的权利。

得黄雀者得天下。

太子之位太上皇的意思举足轻重,而太上皇的意思一半源自黄雀刺探来的消息。陛下有子十三,除去夭折病故的两位,尚余十一。再除去天生痴愚的二皇子与尚未成年的十二、十三两位皇子,余下的八位皇子,没有一个不想得到那个位置,包括老九。

他们都渴望得到黄雀,却又畏惧黄雀选择他人,于是在有心人挑拨下,在漭山有人买凶杀他,或者,是漭山的事,触动了某个紧要之人的利益。

然而最重要的,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身份。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除开太上皇,也只剩二人。

“胖丫,再给你一次选择,你还会跟那个贼婆去山寨么?”

“会。”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

姜瓷嗤笑,仿佛天经地义。卫戍心里有些熨帖的舒坦,他勾起唇角。

姜瓷许久不听他在说话,以为他睡着。枕着手臂看窗外却走了困。天近子时她听外头声响以为卫戍起夜,谁知卫戍竟悄悄推开她门。她忙闭眼,听到卫戍低叹。

“这蠢丫头果然开着窗子。”

窗在床内,卫戍走过来探身关窗,却拉扯伤口,忍着疼没做声,出去时已一身冷汗。卫戍咬着牙的声音从外头轻轻传进来。

“不成亲是对的,做人相公当真不易。”

姜瓷愣了愣,裹着被子偷偷笑了。

因睡得迟,第二日假夫妻两个自然都起迟了。

才洗漱完,外头有人送请帖,卫戍接过看了嗤笑。

“贺旻这臭嘴。”

“怎么?”

“老九请客,收拾收拾咱们出去。”

“你伤没好,不好外头奔波,要不请他家来?”

卫戍似笑非笑眼神里大有深意:

“老九可不是能支使的。”

姜瓷愣了愣,老九,九皇子!

卫戍推惊诧的姜瓷进屋,亲自给她挑了衣裳首饰,将近午时,假夫妻空着肚子出门,然而还没见到九皇子,就出事了。

卫戍昨日未去卫将军府,卫北靖等了半日,怒气越大,要去卫宅找卫戍,却叫梁文玉拦下了。府内怎么闹无妨,若闹到外头,这对父子又不知要失多少颜面。董泠儿倒安生,谁知半夜竟悬梁了。

幸而贴身丫鬟警醒,听到椅子倒地拼命撞门,没撞开便一路呼救,是二公子卫骏撞开门救下人,阖府闹个不堪。

其实不过是董泠儿与丫鬟做了一场戏,连颈间勒痕也是画上去的,郎中又提前收买,夸大其词尽往重了说,吓坏梁文玉。董泠儿装昏,气息奄奄,梁文玉守了外甥女半夜,巳时才回,疲惫憔悴,心疼她滴了几滴泪,卫北靖心头积压怒火炽烈。待宽言哄睡娘子,他提鞭出门。

卫北靖此人孝敬爹娘,顺字绝没有,他有军中人鲁直,心中自有是非曲直。绝不是个心软会怜香惜玉之人,只除了梁文玉是他软肋逆鳞,触之即死。卫家子女俱孝顺母亲,多半也因父亲缘故。

待他策马提鞭远远看到酒楼外卫戍扶着个女人从马车下来,那股气如火遇风,烈烈而起,他呼啸而去扬鞭抽下。

扑面而来的杀气令卫戍警觉拉着姜瓷避开第一鞭,待靠着马车看到下马扑来的卫北靖,他诧异一瞬。就是这一瞬,卫北靖第二鞭挟风泄火狠狠抽下,几乎未加思考,姜瓷挺身抱住卫戍。

长鞭掠过皮肉的钝响,姜瓷隐忍的痛呼,卫戍下意识拽开姜瓷却仍旧迟了,第三鞭抽在姜瓷背上,她疼的几欲昏厥,软软倒下。

卫戍一手抓住再抽下的鞭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怀里的姜瓷。片刻之前,她还在和他说笑,可现在却气息奄奄倒在他怀里,甚至他支撑她的手臂,掌心黏腻。他心头浮上一股陌生又强烈的情绪,悲伤愤怒,甚至生出一股想要杀人的欲.望。

卫北靖也愣住了,他没料到打错人。但一想这是卫戍私娶的女人,卫戍又竟敢反抗,又恨不能立刻打死。他狠狠抽回鞭子,刮着卫戍掌心,留下血肉模糊的痕迹。

卫戍面无表情,受伤的手从斗篷里抽出长鞭,狠狠一鞭抽在卫北靖的马上。马受惊,扬蹄嘶鸣险些踩踏卫北靖,卫北靖狼狈躲避。

“逆子!”

“逆子?”

卫戍冷笑:

“你配做父亲么?”

“你的命是我给的,早知你如此不堪逼辱弱女还没有担当,当初就该扼死你!”

“是啊,怎么就没扼死我呢?”

卫戍行尸走肉一样小心翼翼把姜瓷抱回马车,回头,冷漠带着死气的眼见盯着卫北靖:

“什么时候我还了卫将军半条命,就两清了。”

放下车帘命车夫回程,卫北靖执鞭冷笑:

“你还不清,我不会放过你。”

卫戍痛苦闭眼,他把姜瓷用力抱在怀里,喃喃自语。

“我该死心的,我早该死心的,我错了,姜瓷……”

酒楼上贺旻和老九站在窗前看马车又疾驰而去,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半步。老九在宫里再落拓,却终究是皇子殿下,涉及皇家颜面,卫家的破事他不好插手。

“怕是要断了。”

“断了也好。”

老九揣着袖子话里有话:

“备份礼,晚上送去表表心意。”

卫戍抱着姜瓷一路急回夙风居,口中一声鸟鸣般呼哨,那日在院子里同卫戍说过话的男人倏然降落。

“公子!”

“叫程子彦来!”

卫戎少见卫戍如此急迫,却当看见他怀里姜瓷时了然,迅速退去。

黄雀卫军医,卫戍伤重时也未曾惊动。

卫戍看着姜瓷,眼光一刻不离。

程子彦来的极快,纵看遍黄雀卫多少生死紧迫的伤,但在解开衣裳看到姜瓷背上两道深刻又血肉模糊的伤时,还是吸了一口冷气。

“鞭子?什么鞭子能打成这样?”

说完又立刻明白,从前卫戍身上见过这样的伤,只是今日格外严重。

程子彦为姜瓷清理伤口的时候,盛京沸沸扬扬传开了卫北靖当街鞭打儿媳,又遭卫戍还手的事。

“卫戎,去查查卫北靖今天发什么疯。”

程子彦的药下去,姜瓷安稳许多,沉沉睡去。

卫戍就这么守着姜瓷,黄昏时药效渐退,姜瓷疼的睡不住,几欲挣扎反手要抓伤口,卫戍擒住她手,她恍惚醒来。

“你没事吧?”

姜瓷反手拉住卫戍,竟先问了卫戍想问的话,卫戍眼神复杂。

“你怎么样?”

姜瓷还没张口,肚子先咕噜起来,她尴尬笑笑。

“还疼么?”

疼!疼的要死,但看卫戍紧张,她又虚弱笑笑:

“没那么疼了。”

“胡说,卫北靖的鞭子是凶器,上战场能一鞭子抽裂敌人脑壳。”

尤其今天气头上,恨不能打死卫戍。

卫戍这么一说,姜瓷觉得后背火辣辣越发疼了,呲牙咧嘴。

“你不怕吗?”

卫戍背光,脸色叫人瞧不清,声音却有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怕!”

姜瓷心有余悸:

“万一打在你身上,你身上里里外外的伤都还没好。”

卫戍眼神更复杂,摸着她头顶轻叹:

“你这个蠢丫头。”

“我哪里蠢?我又不是谁都会替挡鞭子!”

姜瓷拉开他手,却扯着伤口疼的嘶声抽冷气。

“董泠儿昨夜悬梁了。”

姜瓷抽了一半的冷气倏然截住。

“没死。”

卫戍的笑容淡漠而冷,姜瓷又松口气,疼的哼哼,卫戍有些想不明白:

“你不准备哭着喊着叫我给你讨回公道么?”

“讨公道?说什么傻话,他是你爹,你能打回去还是骂回去?还是给口饭先?”

卫戍哭笑不得,从外稍间提进个小吊炉,上头咕嘟咕嘟正煨着一砂锅肉粥,香气弥漫。

“照着你的法子我闷的。”

卫戍得意,盛一碗吹着喂姜瓷,姜瓷埋怨:

“你还没好,叫宋二嫂做些饭就是了。”

“不好,太难吃了。”

“现在挑食了?你从前不是吃的好好的。”

“那是没尝过好滋味,尝过了,就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卫戍淡笑,伺候姜瓷吃过粥哄她再睡会,姜瓷昏睡一天实在不困,背上又火辣作痛,趴在床上呲牙咧嘴实在可怜,卫戍心里难受,叫卫戎又把程子彦请来。

程子彦用了薄荷一样的药膏,姜瓷后背顿时没那么火辣,又上了熏香,才睡过去。卫戍轻着手脚拽程子彦出去,才出暖阁,程子彦就扣住了卫戍腕子。

“没事了。”

卫戍抽回手,程子彦神情淡然。

“中午来时你这兵荒马乱我就没问,你这伤是怎么回事?且从漭山下来没有即刻回来复命,如今回京了又没及时去见主上。”

“老头子恼了吗?”

卫戍嗤笑,程子彦摇头。

“老头子精着呢,这会儿想必心里有数了。程子彦,有人要嫁祸你。”

程子彦杨眉,卫戍把砂锅里姜瓷吃剩的肉粥盛出来呼噜呼噜吃起来,他也饿坏了。

“到底怎么回事?”

程子彦耐着性子等,卫戍才放碗他立刻追问。

“有人知道我去漭山,且买通山贼要我性命。”

“怎么可能?”

程子彦皱眉,黄雀卫隐秘,行事身份更是秘中之秘,甚至同为黄雀卫之人也只知自己而不知他人。他略做思量:

“主上身边不干净。”

卫戍点头,这真是要命的事,坏在根源。卫戍摸出自己黄雀令在手:

“程子彦,永华州苍术县的县丞顾正松,认识我这黄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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