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暮烟

“药草......若是这些山上的药草能用作药材,定期去采摘,再拿到镇上卖,倒也算是个生财的好法子。”

只见桌前的陆花间皱起好看的眉峰,手中拿着那张满是字迹的图纸凝视半晌,却是在心中细细忖度着。

此时屋外的暴雪尚未停歇,那堪堪被锁上的门窗也依旧被狂风拍击得阵阵作响,抖动个不停。

而坐在身旁的祁玖单手托腮,微偏着头,就这般静静地看着自家夫郎拿着图纸垂眸深思的模样。

平日里,在她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甚至喘口气都得小心翼翼的陆花间,在拿到图纸后却仿佛变了个人儿一般。正似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油灯下,桌案前,他手中执笔,薄唇微抿。稍加思索后便是微动手腕,在图纸上多添几笔。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虽说此话早已不知被世人引用了多次了,颠来倒去地用,如今用在陆花间身上却也依旧是再合适不过。

一身雪白长衣袄,眉眼秀丽尽是高山流水,眼眸明亮有神,薄唇似若三月桃花。若是笑起来,想来自然是能在这寒冬腊月多添几分暖意。

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所以得想法子让他多笑笑。

祁玖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不知不觉思绪就不知神游到了何方。

“妻主……妻主!”

“啊?”

直到视线中那个俊秀的身影动了起来,试探性地伸出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她这才堪堪回过神来……方才竟是看着自家夫郎走了神!当真是丢人!

祁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了,在陆花间疑惑的眼神中接过了经他修改后的图纸。

那是一份日后在村子如何生计的生财之策。祁玖来到这个村子后便一直思量着,曾经只当过将军衣食无忧的她,该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

养些鸡鸭鹅之类的家畜,种些附加值高的果蔬,狩猎些山中的野鸡野兔,或是再采摘一些珍稀的药草,带到镇上和县城里去卖。这些是祁玖的计划。

而在这些边上,又列了几行小字。仔细一瞧,全是陆花间方才写上的注解,还有一些详细的方策。

“花间......”

祁玖逐字看完后,喃喃道:“你不该嫁于我的......如此才德,即便你是男子,也应当......”

仅仅是一份普通的生财之策,却无不显露出批注之人的经商头脑。果然应该说,她竟从未知晓自家夫郎还有如此才华!

“自然是念着妻主对花间的好。”他笑道。

祁玖从未恨过陆花间。

她也曾想过,若是那日不曾遇见陆花间。或许他依旧是那个京城的贵公子,扬名天下的大才子陆花间。而不是早早嫁入将军府,成了那府中最不受待见,被冷落了那么多年的陆侍君。

上辈子她不曾碰过他,那些年也故作冷落。只是为了某天如若自己战死沙场,他兴许还能再嫁......祁玖自一开始便知,她与他定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却也同那昏聩的圣上一般,用了最蠢笨的法子......终究还是负了他。

而这辈子,祁玖不想再错过他了。

“花间......”祁玖缓缓放下手中的图纸,“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曾发现的?”

陆花间唇角微扬,眼中眸光似是星辰,轻声道:“妻主若是不嫌花间拙笨,财商这些方面的事儿,花间还是能帮上点忙的。”却是万般不敢把心里所想给说出来的,妻主......你可知,一个人,只要尝过甜头,就再也吃不下苦了。

祁玖看着他墨色的双眸,眸光之中,皆是她。

“笃笃!”

祁玖想要伸手的动作猛然顿在了原地,往后退了一步,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后才朗声道:“进来吧!”。

所幸方才祁玖进门时,倒是顺手合上了木门,否则若是弃儿撞见了......哪怕是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侍从,也依旧面上有那么几分窘迫。

“祁主子,请喝茶。”

只见弃儿放了两杯茶水在桌上后,便走向门外,似是没有半分拖拉。背影清瘦如竹,脚下步履轻缓不出一点儿声响。

直到一脚踏出门槛,他才仿佛记起什么似的,回头轻声道:“祁主子,外面的雪停了。”

骤雨初停,暴雪渐消。随着乌云退散,天际也逐渐明亮了起来。

落日悠悠,斜阳拖长了影。

竟已是黄昏时分。

“嘿,我说你这小泼辣娘皮,不就是我家院前的树倒了,砸了你家大门吗!可不是昨个儿还说自己生得风情万种的,定要娶他个三夫四侍呢。今日一瞧,还不是那山野村姑,野蛮得很!”

“好家伙!竟还敢多嘴!我可去他的风情万种,老娘今天就打得你鼻青脸肿!”说着,那女子便是咬牙切齿,撸起袖子便要冲上去揍人一顿。看那架势,若是真打起来,可绝不会留手。保证揍得你亲爹都不认得!

“你!你......哼,我才不与你斗!”那女人气极却又偏偏斗不过她,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冷哼一声后便是甩甩手,闪身溜回屋了。

祁玖才刚出了门,还没走上几步,就见得了这场闹剧。而跟在她身后的弃儿也好奇似的,朝着那个看似泼辣,实则长相极为娇弱的女子看了几眼。

这女子看起来娇软好欺,肤如凝脂,自有一股轻灵之气。那双眼角上扬的桃花眼似是能勾人魂魄似的,要是在县城......啊不,就算是京城,也只怕会是有不少贵公子一倾芳心。

如此反差,竟是连祁玖都不禁多看了那名女子几眼。

明明看上去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怎得说话跟个小炮仗似的。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绝世大美人儿啊?”那女子一副蛮横无礼的模样,“你们是新来的那户人家?记好了,姑奶奶我姓张,名暮烟。免得你们几个看我不顺眼,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没处儿骂。”

祁玖前些日子听村里的其他人说起过她。她母亲本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也不知怎得就流落到了这个小村子。之前村里没一人识得什么字,她母亲来了以后,倒是教会了村里人认得几个字。

也不知为何她那文文弱弱的母亲给她取了个这么温婉的名儿,还生了一副如此出众的好相貌,却偏偏教养出了从小在山林间撒泼惯了的野丫头片子。

“原来是叫做张姑娘......”

“可别叫我张姑娘!姑娘姑娘的......我听得可不自在了!又不是什么县城,那么讲究做啥?”她没好气地耸耸肩,单手叉腰,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躲在祁玖身后的弃儿悄悄探出头,看了她一眼,又缩了回去。

“说起来......现在大雪刚停,你们两个,现在出门是想作甚?嫌活得够久了,想早些出门送死啊?”

祁玖一噎,竟是连方才想反驳的话都给忘却了。这......只得说,面前的这位可当真是个奇女子......

“不好了!出事了!村里的那个......那个疯婆子死了!”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接着几个胆子大的女人便跟着那个最早发现的人一同快步赶去了。

“男人家看什么看!给我站外边去!”张暮烟伸手一拦,便将弃儿挡在了门外。

弃儿不明所以地偏偏头,却收获了张暮烟一个快翻上天去的白眼。

疯婆子死了。

祁玖前些日子,在村里那条长弄堂里遇见的那个疯疯癫癫,还有些神神叨叨的女人死了。

村里最偏僻的角落,那个破败简陋的屋子,大门大开。甚至用不着进门,就可以看见那疯婆子就这么迎面躺在门旁的地面上。

地面上都是血迹......

祁玖见过太多尸体了,沙场上战死的将士们,基本都没能留下全尸。

但他面前的这具尸体,全身上下全被野兽撕咬,简直再找不出一块好肉。而那疯婆子如同枯树枝一般的双手,还软趴趴地,以诡异的姿势扭曲在身旁。那浑浊的眼珠死死得睁着,面上表情惊恐异常,死不瞑目。

太残忍了......

最后一个见过疯婆子的那个村民说,见到她那都是前些天的事儿了。大概就是那日疯婆子在长弄堂出现后,便再也没人见过她。

“这......难道是山上的野狼干的?可这门窗都锁得好好的......”

“保不准......是这山上真有什么邪祟,就趁着这大雪天下了山,进了村......”

“休得胡言!”

恍惚间,祁玖又想起了那日疯婆子在长弄堂说的那番话。

那日晚上祁玖自然没有死,那么......

难道说......死的人本该是祁玖,却不知为何死的是疯婆子?

真相再次笼罩在重重迷雾中......

这一切......究竟是天灾,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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