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睡了午觉起来,五子棋都玩半天了,徐氏和江大生还未回来。
楼安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下有些着急,怕两人在路上出什么事情。
江岷看着心不在焉的楼安,放下手中的石子儿,托着下巴道:“小安怎么啦?”
楼安叹口气:“这都下午了,爹娘怎么还不回来?”
听闻这话,江岷似被他担忧的情绪感染,也学着他叹口气,看着屋外的天色道,
“阿岷也担心爹爹娘亲。”
楼安看着他乖巧的模样,心下一阵发软,哎,怪自己嘴贱,干嘛让这小傻子跟自己一起担心。
心不在焉的五子棋终是玩不下去,楼安想着这么大的雨,两人回来身上定是都打湿了,遂起身进了厨房烧了满满一大锅水。
正想回房让看着书的江岷教他些新字的时候,就听院门一阵响动。
楼安赶紧出了灶房,只见江大生和徐氏俩人一人背着满背篓的藕根,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浆,显是一路并不怎么平顺。
楼安忙作势上前,被抬头看过来的徐氏制止道:“雨这样大,小安别出来。”
江岷闻声也打开了门,看见两人满身泥污的样子,急着跑到跟前,
“爹爹,你们是摔倒了吗?”
徐氏无奈,和江大生把背篓放下,锁好院门后,才拉着江岷一道走进屋檐下,边脱着蓑衣边道:
“和你爹在路上摔了一跤,不碍事,我去烧些水,和你爹洗个澡去去身上的寒气。”
楼安接过她手上的蓑衣,
“我想着您和爹也是快回来了,刚烧了一锅水,你快和爹洗洗。”
徐氏闻言满脸笑意,他家岷儿这媳妇儿娶的是真懂事!
把水舀好,楼安又烧了一锅水,和江岷一人一大盆端进了屋里。
他先让浑身打湿的江岷自己洗,接着才就着剩下的水给自己随便擦了擦,中午做饭出了一身的汗。
哎,下次进城说什么也要买个浴桶!
等到收拾好,楼安便端了小板凳,在屋檐下给江岷擦头发。
徐氏和江大生两口子也觉得都在家各自关在屋里没意思,也跟着一道坐下来,自顾自擦头。
擦得差不多了,楼安端了些鲜花饼出来,
“突然想起鲜花酱放了好些日子,你们走后我便跟阿岷做了些,你们尝尝。”
见爹娘都拿了一个放进嘴里,江岷坐在小板凳上期待到,
“好吃吗?”
徐氏一直对楼安说的鲜花饼抱有憧憬,只是入口的一瞬间却还是让她惊喜住了。
外皮酥而不硬,内里绵软鲜甜,又混着花瓣的清香,很是老少咸宜。
她在府城的时候其实是看到过糕点坊内的饼的,很多类似的饼都是外皮干瘪,看着都没有楼安做的酥脆。
她有些惊讶楼安的手艺,更疑惑他哪来的方子,这样一想,她便问了出来。
楼安祭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以前上山割草时,捡到了一本书,上面全是画的各种各样的食物做法,有些配料我到现在都没见过。”
说罢还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徐氏也并未见过什么大世面,听得一脸向往,眼睛放光道:“小安可能让我看看那书长什么样?”
楼安佯装难过道:“我爹以前疯起来,在家到处找钱的时候,不小心给撕烂了,之后便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我再也没见过了。”
“哎,”他叹了口气,“里面好多方子我还没记下来呢。”
徐氏也跟着惋惜到:“那可真是可惜了,你爹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样的无价之宝让他后半辈子泡在酒坛子里也不为过,竟是生生给撕了!”
楼安见她相信,强忍着心下的愧疚,假模假样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这厢正感慨着,就见江岷正可怜兮兮瞅着他娘,楼安擦掉他嘴角的饼屑,温声询问:
“怎么了?”
江岷噘着嘴,委屈到,
“爹和娘亲都不回阿岷好不好吃,这是阿岷亲手做的,爹娘都不夸夸阿岷!”
江大生闻言惊讶道:“岷儿亲手做的?”
楼安点头:“我只调了下馅儿,和面擀面都是阿岷自己做的,就连包馅儿都是阿岷做得多。”
说罢还朝着阿岷竖了竖大拇指。
徐氏笑开了花,又递给江岷一块饼,
“我们阿岷好厉害,能做出这么好看的又好吃的饼,阿娘好高兴!”
江大生竟是眼眶都泛红了,叠声说着好。
徐氏拍了他一下,笑骂了声,“没出息。”
说完却是与江大生对视一眼,眼圈儿也带着红意。
几人没吃太多,楼安跟他们说了明日的打算,徐氏二人死活要留着给楼安明天卖钱,楼安好说歹说才劝下了,但天儿也快黑了,要吃晚饭,也就把剩下的都收了起来,打算给江岷留着。
楼安无奈,只能由着他俩去了。
许是楼安运气好,第二日天已经放晴了,虽没出大太阳,但听江岷说总算有去城里的牛车了。
这次江家都没打算麻烦吴屠户,人又不收钱,多了还会被人说占小便宜,他们也不好意思。
把鲜花饼用装了软布的篮子装好,而后带上早起做好的红烧肉,楼安便拉着江岷出发了。
期间他问过徐氏,给两姐妹的鲜花饼要不要到城里差人送去,徐氏脸都笑开了花,说不用,她自己在村子里找人,楼安便不再多问。
脚下的路还很泥泞,江岷紧紧拉着楼安,拿过他手上的篮子,
“阿岷提篮子,小安抓紧阿岷,不要摔倒。”
楼安也不与他争抢,江岷虽说曾经是读书人,但这些年的锻炼让他的身材很是高大,力气不小。
走到村口,俩人鞋上裤腿都是泥,楼安看着空无一车的村道,问江岷:
“阿岷是听谁说今儿有牛车的?”
江岷跟着楼安的节奏迈着小步,
“爹爹早上教阿岷练完拳后就去村里问了,说天还没亮就有车跑了两趟了。”
“那我们再往前走走,没有车就要辛苦阿岷跟我走路咯!”
江岷一点也不怕,“以前我跟爹爹进城有时候也是走路的,阿岷不辛苦。”
顿了顿,注意到楼安有些喘气,他蹲下身朝着江岷道:“小安累了,阿岷背你,阿岷现在一点儿也不累。”
楼安虽说药已经喝了大半个月,但毕竟身体底子薄,是以才走了不过一刻钟,就有些喘了。
不过倒也不是太累,他摸摸江岷的后脖颈,感受着他的爱护,一股暖意漫上心间,轻轻拉起他,温声道:
“我还不累,待会儿累了阿岷再背我好吗?”
“那小安一定要叫阿岷哦,这里去城里可远了,阿岷每次都要跟爹爹走好久!”
确实挺远,上回坐牛车都坐了一个半时辰,楼安担心走着去午饭都吃过了!
不过俩人并没走太久,歇了几天的牛车都急于挣钱,因而俩人刚出了村口就遇见了一辆前往县城的牛车。
这辆车来的方向是隔壁村,见着二人,赶车的大叔大着嗓门儿招呼,
“小哥儿和郎君是去县城?坐车不?刚还有两个位置。”
楼安看着车上已经坐了两男两女,应该也是两口子,点头道:“大叔多少钱一位?”
“嗨,我张老汉儿跑了这十来年,两文一位就没变过价,”他把牛车停稳,下车给二人腾出空位,冲着楼安一笑,“小哥儿不是本村的吧。”
楼安拉着江岷坐上去:“我刚嫁过来不久,还没怎么去过城里,张叔见笑了。”
张老汉被年轻轻的小哥儿叫的舒心,笑着冲江岷道:“郎君,把你媳妇儿扶好了!”
说罢跨上车,吆喝一声就赶着牛车跑动了起来。
“阿岷知道的!”说罢紧紧抓着楼安的手。
大概是上次楼安坐牛车给他留下的经历过深,楼安还没怎么着,江岷手心就出了汗,脊背绷得挺直,眼也不眨地注视着楼安的反应。
旁边一四十来岁的妇人看得好笑,调侃道:“年轻人刚成亲就是不一样,看媳妇儿看得这样紧。”
楼安脸上一红,没顾上她的打趣,有些心疼地抚了抚江岷的脊背,
“阿岷别担心,我早上没吃早饭,不难受的。”
江岷闻言并未放松,紧张到:“那小安饿不饿?”
楼安摇头,轻声安抚:“不饿,饿了还有鲜花饼呢!乖啊,放松些。”
江岷这才松下背脊,旁边几人听着两人的对话,似是察觉到不对劲儿,偷偷拿着眼神打量着江岷。
江岷一无所觉,还在跟着楼安碎碎念,楼安一拧眉,
“几位对着我们夫妻间的事这么好奇?都听上墙角了。”
两位大婶闻言脸上挂不住,唾了口唾沫,楼安嫌恶地拉着江岷离远了些。
旁边那中年汉子注意到两人的动作,讽笑道:“小娃娃自己说话大声,怪我们偷听,哪家的孩子这般不讲理!”
旁边的大婶有了靠山,跟着张牙舞爪起来:“嫁了个傻子还不让看,藏着捂着以为是什么金饽饽,看一看少块肉咋的!”
“阿岷才不是傻子!”
突如其来的大喊唬的车上的人一愣,楼安转头就见江岷捂着脑袋,一脸地崩溃,嘴里还喃喃着:“阿岷不是傻子,阿岷不是傻子……”
楼安一把抱住他,轻声安慰,
“阿岷不是傻子,那些人都是坏人,见不得我们阿岷聪明可爱,阿岷乖哦,我们阿岷是年纪轻轻的小秀才,我们一点也不傻。”
车上瞬间熄声,倒是前面赶车的张老汉听见楼安的话语,迟疑着发问,
“小哥儿郎君是大河村江家的江岷?十二岁便得了秀才那位?”
江岷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很有名,是十里八乡的神童,很多送孩子读书的家长,对孩子耳提面命都是拿着江岷做榜样,得知江岷意外痴傻,大家都不胜唏嘘。
楼安应了声是。
张老汉暗道果然。
没想到娶了个小哥,想着方才小哥儿对江岷耐心含笑的模样,听着他焦急抚慰的声音,张老汉感慨,果然有些人的福气是老天爷追着给的啊!
想着车上先时几人的争吵,遂加快了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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