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鸡鹤

许多珠越看越觉得那个图案熟悉。

灰棕色的刻痕,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油亮。

嗷,这分明就是自己的样子!许多珠瞬间就不困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倾身过去,几乎要伏倒在桌面上。

小脸在棕色的桌面上显得可爱,动物性一览无余,她看了半天,虽然画的是自己但是好丑,好胖一点都不像她!

“许多珠。”,管家严肃的语气让她立刻坐正,她有点怕这个女人。

“老师多珠的资料已经给您发过去了,今天先看看孩子的学习能力怎么样。”

“好的。”,李静拨动自己耳畔的头发,腼腆得体的笑了一下。“您放心。”

很快周围的人都撤了,只剩下李静和许多珠两个人,许多珠的注意力一半在那个奇丑无比的涂鸦上。

别墅里是恒温的状态,李静把身上框着人的大衣脱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准备的教案和教具。

她思来想去还是跟着管家一起喊,“多珠,姐姐今天和你一起学习一下拼音哦。”

许多珠抬眼,对上一个温柔的笑容,梨涡浅浅,两颊红润,有温热的香气钻入鼻腔。

哇,又是一朵漂亮的美人花。

一个下午,二楼都在回荡着abcd……管家让人送了一回水果和小孩子这几天一直在吃的营养粥。

李静很惊讶于许多珠的表现,其实按照大人的认知,这样大的孩子教一会儿就得到成果似乎是理所应当,但事实上语言这种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吃力,学了转头就忘是非常正常的。

所以当她随机打乱这些拼音教具发现许多珠基本上都读得出来时,脸上是收不住的笑容,遇到不需要返工的学生,很有成就感,输入就给结果更是妥妥的十佳好学生。

她带着对于豪门八卦暗戳戳的热情和浓烈成就感,越教越起劲,巴不得许多珠立刻就可以开口说话。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在即将累哑许多珠之前克制收手了,心里默念一百遍不要操之过急。

晚餐前李静收拾东西离开,她把教具留给许多珠,比划着告诉许多珠明天自己会过来提问。

管家把她送出去,期间李静开口。

“多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如果一直按照今天的进度下去,这个星期就可以拼读拼音,幸运的话年底就可以成熟的运用文字。”

“谢谢你了李老师,您多尽心。”

通向大门的石径,被夕阳染成橘黄色,院内的花朵在夜风中竞相收拢,各个粉嫩娇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李静心情明快。

“分内之事,就送到这里吧,您忙。”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司机在外面等着,你加他微信这段时间就让他送你,女生一个人来回也不安全。”

“谢谢了。”

李静前脚刚走后脚钟鹤就回来了。

今天钟慈正和许有仪都不回来吃饭,里只有钟鹤和一个无言的许多珠。

无言是会传染的,许多珠不会说话钟鹤也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

钟鹤和许多珠面对面坐着,他的视角高,好几次偷偷地瞄着许多珠,那孩子不会用筷子,照猫画虎的用虎口拢着两根木棍,筷子在她的手里变成了简易的叉子。

许多珠用筷子插盘子里油炸的萝卜丸,她爱吃,嫣红的嘴唇被油糊的润润的,吃起饭来,没有优雅这么一说,左啃一下右啃一下。

因为钟鹤在,没人上来给她喂东西,吃的又太急,油炸的丸子里面还是高温,许多珠被烫,手一个没拿稳,摇摇欲坠的丸子滚落。

油渍在瓷白的桌面上爬出了一条来,许多珠伸手去抓。

钟鹤看着这出默剧,根本就没想到许多珠会把掉了的东西在捡起来,脑子都宕机了。

许多珠旁若无人的啃起手里的丸子,吃完又把手里筷子拿起来继续去插丸子。

“阿姨快拿毛巾来,给她擦手。”,钟鹤的眉毛都快黏在一起,嫌弃都写在脸上。

他努力深呼吸,come down come down。

“等着阿姨,给我来擦。”,钟鹤站起身,拿过打湿的毛巾。

跨过餐桌,钟鹤捉过许多珠油乎乎的手,许多珠虽然粗鄙但胜在听话,除去第一天打翻花瓶,对于新的环境不熟悉产生的反抗,其余时候都很安分顺从。

许多珠身量看起来很小,微胖,脸看起来肥嘟嘟的显小,白净,五官精致。

钟鹤给她擦手的时并不抬头,眼睛低低的看着面前的餐盘,乌黑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小鸟的翅膀。

“许多珠。”

“嗯。”,许多珠看他。

钟鹤把毛巾翻了一面,一只手扣住许多珠的后脑勺,圆圆的后脑贴合着掌心的弧度。

许多珠圆圆的眼睛平静的望着他,像玻璃球一样,在吊灯下折射着光芒。

钟鹤没有多说,拿着毛巾一点点擦去许多珠嘴上的油花。

给瓷娃娃擦完嘴他把食指放在嘴前比划着,"不要再这样吃了。"

许多珠要懂不懂的。

这么一折腾两个人竟然也没怎么影响两个人的食欲。

许多珠当猪的时候需要自己打猎,野猪是荤素不忌没错,但是她这么小的身板根本猎不到什么,大多时候只能吃些野草野花,中毒晕倒是常事,饥一顿饱一顿更是家常便饭。

营养跟不上身板一直没长起来,和别猪走在一起毛色自卑,体型也自卑。

所以她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更没有浪费食物的资格。

一顿饭要不是钟鹤叫停,她还能吃下去,只不过有点难受就是了。

阿姨把饭撤走,家长也还没回来,小多珠一个下午都坐着,管家提议让钟鹤带着人出门消消食。

颐海园是江城有名的富人区,格局规划是数一数二的好。

此时太阳西沉,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上线,灯光透过浓密的香樟叶片,窸窸窣窣的落在砖红的石板上。

“慢一点,别着急。”

高大的身影语气焦灼,一双长腿不知道怎么迈,钟鹤现在万般后悔,出门前拒绝了小宁跟来的提议,他现在是左右为难,在初春还有些料峭的夜晚,后背正在隐隐冒汗。

许多珠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下午没走路,腿痒,现在推着助步器走的飞快,两条腿频率很乱没有节奏,一看就知道软绵绵的,大部分靠的双臂。

小脸红扑扑的,还和中邪了一样,嘴里念着abcd……

搞的钟鹤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能看出许多珠现在的手臂在发颤。

他像只老母鸡一样跟前跟后,生怕许多珠摔哪儿。

颐海园的建筑不密集,因此行人也少,没人看到他狼狈的一面,他身上还挂着一个丑兮兮的奶黄色水杯,不细看会以为是他身上的配饰。

肩宽腿长的帅哥拥有消化奇异搭配的能力。

许多珠觉得自己真是厉害极了,肾上腺素让她亢奋,走得快,风可以拂过皮肤,好不畅快。

四周浓密的绿化让她恍然间回到了山林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好像从山上向下跑,她开心的大笑。

……

许多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可苦了跟在她身后畏手畏脚的大少爷了,如果钟鹤不知道许多珠的智商,那他真的会以为是许多珠在耍他。

他到底是为什么出来!他现在应该喝着小茶,看看户头的股票涨跌,他到底干什么来了。

真的是无可奈何。

许多珠疯跑了一会儿真的是给累着了,动作逐渐慢下来,喘的像只风箱。

钟鹤看人终于是跑服气了,逮着人到了路边的凉亭。

许多珠呼哧带喘的被钟鹤连拖带抱的放在长椅上,她坐稳,汗水顺着脸颊隐入领口,头顶冒着热气,她无意识的吐出舌头散热。

钟鹤掏出帕子给人擦汗,脸擦完了,打开水杯给人喂水,喂完水,撩开长发给人擦后颈,生怕许多珠被夜风吹哪里好坏。

许多珠现在是任人摆布,抱着水杯是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

钟鹤真是又气又笑,这都什么事儿,给你一巴掌,又一幅不抵抗的样子,一根针把气球戳瘪。

“累不累?”

昏黄的路灯下,一双潮湿的眼睛看着他。

许多珠也不知道“中何”老是喊她干什么,奇怪。

还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好吧这样污蔑人也不好,他看懂了这人在给她擦汗,再说以前都是光裸的生活,也没见过哪个族群要穿衣服,现在穿上了又要擦汗,人类真多事。

钟鹤任劳任怨的给人擦汗还落个多事的名头,他要是有读心术真的心肌梗死。

钟鹤还记挂着许多珠身上的伤,他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卷着T恤边,瞄了一眼,青紫淡化成了黄绿,还是刺眼得很。

他给人伺候了一通,并肩挨着人坐下来,有点无趣的叠着手里的帕子。

四周静谧,空荡无人。

褪去刚才的热情,显得寂寥,钟鹤端详着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感觉一切都在缩小,好像世界也没有那么大。

这些年见过所谓的世面,有了所谓的野心,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为什么人会甘心定居在一个地方,无论财富多少。

香樟叶片在风中哗哗作响。

他突然懂得有些人的一生不是为了逃离而做努力的。

有些人是蒲公英长大了就要随风离开,而他呢。

钟鹤想也许自己是叶片,从生到死,落叶归根回到原点,一辈子的生活半径从树冠到树根,他很喜欢。

“哼嗯……哼嗯……”

钟鹤正自我感动呢,这风声不对啊,怎么一股子猪味呢。

他仔细一听,嗷。

合着是许多猪的鼾声啊,这孩子真是能吃能睡没烦恼。

此时正靠着钟鹤的手臂睡的香甜,一张小脸挤的变形,嘴巴嘟起,流出口水,一脸痴相。

那谁让老妈给自己捡了个傻妹妹呢,养着呗。

暖黄的灯光倒映着一大一小的背影,高大的那个一手后托着背上的人,一手牵着助步器。

路过的保洁阿姨看着背影还以为是哪家的奶爸背着孩子出来遛弯呢。

奶爸鹤,多珠宝宝下一章就会说话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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