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诡谲

胭筠亲自确认鸽子无碍后,宣布今日成绩作罢,明日重新进行比赛,当然这回比试结果不变,仍是1组沉段二人胜。

人群中不乏有人抱怨,不过大多数人经历了失而复得,高兴都来不及。

段子殷轻捷跃下,“你蠢啊,不跑干嘛?”屈腰扯起沉固安远的衣摆,擦拭起唇边的油渍。

“你...”沉固安远终于卸下力,凝睇着段子殷,“你怎么不早说...”埋怨中带着庆幸之余,不掩欣赏。

此招虽荒唐,却出奇制胜。

段子殷并未理会沉固安远,擦净污渍,顺带用沉固安远的衣摆抹了抹手,抬头的同时怀中飞出个明黄色块状物。

沉固安远下意识接住,摊手一瞧,正是先前装着鸽子的油纸包。

段子殷挑眉,“早叫你趁热吃,现在都凉了。”

沉固安远急忙将油纸包掩藏至臂弯中,余光扫视周围,见没人留意,低呼道:“这是哪只鸽子?”

段子殷食指狠狠戳在沉固安远眉心,“蠢货,当然是我另外买的鸽子。”

沉固安远被推得踉跄,好不容易腾出手,抚摸着眉心,“那...红绳是?”

“我随便绑呗~”段子殷反手揪住沉固安远的脸,来回揪扯,“瞧把你这蠢货吓成这样!”

“嘶~疼~”

不过眨眼功夫,段子殷手中竟又多了个油纸包,沉固安远正疑惑,余光瞥见自己臂弯,空空如也,显然是被他抢走了。

“不吃~那扔了吧。”段子殷作势抬起胳膊,往外抡。

“诶!”沉固安远赶忙跨步上前,接下油纸包,在某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眼神威慑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是真饿了...吃得太急,一口噎在嗓子眼,干咳两声,脸埋油纸包里,憋红了,也不好意思向旁人求助。

身旁忽然递来一壶水,“喝点水顺顺。”

沉固安远如获至宝,顾不上道谢,匆匆顺下,方才看清来人,“徐姑娘!这...”握着水壶的手微微颤抖,肉眼可见的惊慌。

徐昔璇一眼看穿了他的顾虑,“公子放心,这壶我并未用过。”拱手祝贺,“恭喜二位胜出,武公子好手段,日后还望仰仗二位。”

段子殷笑眯眯欣然应下,待人走远,沉固安远忍不住找段子殷确认了遍是否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先前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徐昔璇此番前来参选伴读,醉翁之意不在酒。

重心并不在于赢下比试,而是结交权贵,方便拓宽家族人脉,所以才会出言相助,以求段子殷面前落个好印象。

沉固安远沉思之时,并未觉察,不远处胭筠悄然招手,示意段子殷单独商议。

待段子殷屁颠屁颠小跑至跟前,胭城主挽起长袖,手掌遮掩着口型,悄声道:“浔阳公主命我给您带话...”

段子殷的表情可谓十分精彩。

“诶?人呢?”等沉固安远回神之际,面前那么大个活人说没就没了,一转身,两人面面相觑。

段子殷先发制人,“你发什么呆呢,快走啊。”转身长袖一甩,砸过沉固安远的脸,大步流星。

沉固安远被衣袖晃了眼,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来,嘟囔两声跟着走了。

这回要去的地方,愈加偏远,二人翻山越岭足足一日。

翌日,阴雨潇潇,段子殷扯弄着方才从路边小贩“买”来的二手斗笠,怎么戴怎么不舒服。

准确来说,是段子殷抢了之后,沉固安远又把银钱补上了。

泥泞崎岖的山路颠得人想吐,段子殷愈加不耐烦,压了压帽檐,“都多久了,是这边吗?不会是那家伙框我们吧。”

“应当快到了。”沉固安远眼尖发现处略显干爽的石块,原是上方的密叶遮挡了雨势,“你先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去就来。”

安顿好段子殷的马匹,只身架马向前。

独行约莫一刻钟,仍未看见任何人迹,沉固安远也不禁开始怀疑,那小贩是否怀恨在心,故意指了个反方向。

“吁——”悬停马匹,正欲掉头原路返回,忽一阵狂风,沉固安远意识到斗笠,可惜晚了一步,捂了个空。

阴风裹挟着他头上的斗笠,倾荡向前。

这雨只怕一时半会停不了,若是淋雨感染风寒,接下来比试可就不战而败,不得已,只能驱马跟上。

斗笠随风高飞百尺,最终徐徐落在一处石碑上。

沉固安远掀起斗笠,满身污痕的界碑上镌刻着两个被风雨侵蚀得只剩一半的大字——山虞。

山风穿林而过,鬼魅般的呼啸声,似乎没有对来往黄中带黑的行人产生一丝影响,这就是本次的比试之地——百汇山虞镇。

风中忽然掺杂了断断续续的滚轮声和抱怨声,“不过是溅了点泥点子在那人腿上,又没多少!”

沉固安远扭头看去,身后一辆马车歪七扭八,速度快得惊人,颠得马夫的话都带上了颤音。

“公子您都给银子了他还不接着!立着双眼睛,吓唬谁呢?公子你说是吧?”

马夫见里头的人半天不吱声,暗呸了声,与沉固安远擦身而过的瞬间,即使压低了音量,沉固安远也听见了个大概,“真是跟这车里头的人一样难伺候。”

沉固安远拉紧了缰绳,微微蹙眉,方才那路上,别说人了,就是一个活物都没有,听这马夫的描述。

像...段子殷可若是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这马夫,犹豫先行打道与段子殷汇合还是先找这马夫问个清楚的间隙。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马夫放下个小凳子,用袖子仔细擦了擦,退避三尺,谄媚搓着手,“公子当心脚下~”

帘子掀开,里头是个一尘不染,谪仙般的谦谦公子,眉心微蹙,几分嫌恶,撑开油纸伞,再三喘息,才踩至泥泞地上,身体僵直,步步艰难。

“公子慢走~”马夫收起板凳,嘴里还嘀咕着,“真够难伺候的”上马打道。

这回两人再次交错,沉固安远总算出言道:“你刚才说溅了谁泥水?”

那马夫勒停马,上下打量了沉固安远几眼,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搓着,“公子,求人办事可不是靠一张嘴。”

得了银子,马夫立马就变了嘴脸,一五一十同沉固安远交代了。果然,那人正是段子殷,如此才让沉固安远更觉诡谲。

思来想去,命那马夫先走,自己则是跟在后头,他要亲眼瞧瞧段子殷的态度。

心不在焉中,与迎面一人一马擦身而过,那人步履不停,却回首撇了沉固安远几眼。

远远的,段子殷,翘着二郎腿,双手枕着头,仰面躺在石块上,斗笠遮着脸。

沉固安远停在不远处,屏息凝视着马车经过,时刻准备,若段子殷暴起伤人,掂量着伤势出手阻拦。

出乎意料的,一直到马车走出许久,段子殷没有任何举动,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晃悠的二郎腿,马车经过时晃悠得最快。

待马车远了,沉固安远逼近,终于看清那马夫口中的“泥点子”,段子殷裤腿上大块晕染的泥渍触目惊心。

这何止是泥点子?这马夫也太会诡辩了。

“前面马上就到了,我们走吧。”沉固安远特地喘了几声,假装自己赶路匆忙,又装作不经意间提及那块污渍。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段子殷指了指身旁的马,“它踩水害的”。马儿矗立在身侧,迷茫的四处张望。

难不成真是马儿踩水害的?那马夫在扯白?不然,段子殷为何要将此事瞒下。

“发什么呆呢,快走啊。”段子殷驾马走出半里地,见沉固安远还在原地,颇为不耐烦的催促。

“哦...好。”沉固安远策马跟上,心中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是哪儿呢?

这种困惑思索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两人先后进了山虞,经人指引,就在距界碑一条街处,到了官邸。

沉固安远不禁感叹,这地儿连官邸都如此荒凉。

县太爷并未露面,只是授意门童传话,他事务繁忙,众人在门前等候即可。

门童前脚刚走,后脚一双黝黑干瘦便攀上的沉固安远的手腕,粗糙干裂的指腹磨得人生疼。

定神一看,是个粗布草履,蓑衣斗笠,干瘦枯黄,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发亮的少年。

若非站在他身边的那匹马皮毛光滑,说是他本地人沉固安远也信。

看来此人便是这回比试的对手,7组之一。

少年乐乐呵呵,双手兴冲冲握着沉固安远一只手,屈腰问好,“鄙人韩铭,韩非子的韩,铭记的铭,方才我们擦身见过的。”

沉固安远方才只顾着段子殷的事情,哪儿还记得见过韩铭呢?

何况他向来不习惯初次见面过于热情,但也怕拂了对方的好意,硬着头皮陪着笑寒暄。

忽然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先前从马车下来的翩翩君子,站得老远,与韩铭画风截然不同,显然同为对手。

沉固安远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总算能找个借口打住了,示意自己要同那人打个招呼。

刚走没两步,那公子眉心能夹死一只蚊子,“别动!”

韩铭眼疾手快,揽过沉固安远,退了几步。

沉固安远不明所以,不安的检查身上各处,“怎么了?”

那人嫌恶掩住口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憎恶万分的,“很脏...离我远点,保持和我一尺距离。”

沉固安远瞬间慌了神,该不是蹭到什么脏污之物,怪不得段子殷今日都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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