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沉固安远赫得两只筷子“噼啦啪啦”前后摔在地上。
段子殷松开手,弯腰捡起沉固安远的筷子,“这些人都是拿死工钱的,凭白多费这么多力气,除了掌权那些个,谁会乐意呢?”
“既心生不满,就难免会动作手脚,轻则,以次充好,重则,口水等脏污混入其中。”
沉固安远目瞪口呆,且不说他是头回听见这种说法,主要是段子殷说的头头是道,他不信也有**分怀疑了。
方才还咕咕作响的肚子也安静了下来,沉固安远也老老实实端坐在段子殷身旁,听从号令。
菜肴齐全,掌柜的亲自前来客气一二,段子殷不慌不忙,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掌柜,“诶~您去把你们留香斋的人全叫来罢。”
掌柜的面色为难,“...这...”人全叫来,谁做生意啊?
段子殷骤然提高了音量,“怎么,你们连海大人面子都不给?”
掌柜的挤出个笑容,赔笑着答应,“诶~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喊,我这就去喊~”
待人将来往过道占得满满的,段子殷先叫出了后厨管事,命其将有问题的菜品撤下。
吓得后厨众人冷汗直流,还以为段子殷是来算账的。谁知段子殷话锋一转,说他无心追究此事,只要将那些撤下即可。
段子殷特地言明,是海大人说与大家同乐,让后厨不要吝啬压箱底的东西,尽管算到海大人的账上便是。
此番下来,不仅沉段二人尝到了上好的佳肴,还给海芋扣上了不得不掏钱的高帽。
沉固安远惊叹段子殷竟然清楚其中门道,论歪门邪路,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事已至此,吃罢,反正钱都花了,二人吃饱喝足,在众人的欢送下,回到客栈歇息。
段子殷睡得安稳,徒留沉固安远夜不能寐,捏着特地同掌柜的讨来的单帐,辗转反侧。
海芋本是好心,结果让段子殷这人闹得,如此破费,沉固安远总归是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将这笔银子给出了,沉固安远双手枕在脑后,透过窗子凝视着明月,思索着明日一早如何同海芋圆说,好让他安然接受。
几声清脆的鸟啼,天缘泛起一丝白,沉固安远穿上衣物,匆匆洗漱,特地轻手轻脚避开段子殷的屋子。
若此事让他知晓了,定要大闹一番。
这客栈离海家不算远,沿路昏黑,只有天空带着几分颜色,远远的便看见海家灯火通明。
沉固安远本还担心会不会来的太早,看来海芋是个勤勉的,一早就起来准备了。
稍稍靠近,才觉察出不对劲,眉心微蹙,不仅是灯火通明,还十分喧闹,大门紧闭,数人紧促的脚步声汇聚成撼山般的动荡。
沉固安远的心跳随着紧促的脚步声愈近而愈加明晰,右眼狂跳,强烈的不安感促使他没有贸然敲门,而是将耳朵贴近了大门。
在一堆凌乱的脚步声中捕捉到了低沉的男声,“你们在这里搜查,其余人同我前去封城!”
大门被猛地拉开,门板带起的疾风攒起沉固安远的碎发,衣摆也随之动荡不安。
幸好沉固安远早已退在门槛两尺外,牵着缰绳,故作刚刚抵达,一脸关切的上前,“海大人,这是怎么了?”
海天南命手下先前行去封城,面色凝重,“原来是安远,昨日还听我家芋儿说,要同你一齐前往会稽。”
海天南闭了闭眼,染上几分沉痛,两行清泪落下,“可惜我家芋儿昨夜...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身形摇晃。
沉固安远心下一惊,赶忙扶住了海天南,追问道:“海芋他怎么了?”
海天南声线颤抖,“海芋昨夜...被他那戏子夫人伙同奸夫杀害了,他们手段残忍,甚至还剜下了他的双眼!”
沉固安远难掩震惊,“竟有如此之事!”
“我们家芋儿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我儿多善良,竟还想着给那对奸夫□□一次机会!”
“这么大的事他竟欺瞒我,骗我说只是回来取个东西...如今如此祸事...呜呜呜...”
海天南一边呜咽,一边捶打自己的胸口,“怨我!都怨我让那不干不净的东西进门!”
沉固安远何曾见过长辈在自己面前如此哭闹,慌乱不已,抚着他的同时还不得不奋力拦下他的手。
好在管事上前解围,命人搀扶着海天南回屋稍作休息了,这才让沉固安远有了喘息的机会。
既然封城了,那自然不用再着急赶去会稽了罢...沉固安远心下生出一丝懈怠。
都输了一回了,就算第三回赢了,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大抵这份懈怠比沉固安远意想中来得还要早,也许是在知晓第二回必输无疑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在他想通段子殷异样的始末时,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开始。
总之他还是决定还是先赶回客栈以免被段子殷觉察到异常。
回程路上热闹了许多,兵官游窜,却并未影响小老百姓的生活,天晓红晕,热气蒸腾的肉包,香味经久不散。
若是没有此桩惨案,定算吉日良辰。
沉固安远念着段子殷,顺道买了几个包子,刚踏进客栈门,门外一句,“海家人怎么都这么倒霉呀。”
瞬间将沉固安远吸引住,退回门外,借着木桩遮掩,悄然注视着拎着篮子正准备去采买的老妪们。
“你们说海家人是不是被下咒了?不然怎么会老子的正妻通奸,儿子的正妻也通奸,还闹出人命了啧啧啧...”
“海家都是情痴种可怜人,尤其是海芋大人,如此怜惜那戏子,却遭此横祸。”
老妪们的声音同身影一齐消散,沉固安远无奈哀叹,现下最为伤心的只怕是海父了,转身朝里走去。
上楼正巧撞见段子殷,他双手交叉,颇有问罪的架势,“你该不会是去找那海芋了罢?”
沉固安远连连摇头,顺势拿起包子,示意自己买包子去了,段子殷微微抬眉,并未追问。
沉固安远佯装方才出门买包子听说海家的事,将海芋的事的同段子殷说了个大概。
如沉固安远所料,段子殷开怀大笑,丝毫没有任何对海芋的同情,满满的幸灾乐祸。
段子殷这人就是如此,多数时候,视他人如草芥,要说他冷漠冷血吧,也没错。
沉固安远特地说了封城之事,借由人命关天,示意当务之急应当先找出杀害海芋的罪魁祸首,至于赶去会稽一事...先放放罢。
段子殷面上不悦,到底没说什么。
待二人刚走出客栈,却发现人群正往一个方向涌去,段子殷好奇揪住个老头的衣襟,“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老头牙掉了大半,结结巴巴,挥着拳头,“打...打奸夫...奸夫□□...”
竟然这么快就抓到了?看这架势,是要当众行刑么?沉固安远服帖送走了老头。
沉段二人对视一眼,段子殷眸中闪烁雀跃,二人旋即一同向人流的方向走去。
人头攒动中,唯有个在阳光照射下几乎要把人眼睛晃瞎的光头格外惹眼,沉固安远欣喜上前确认,“三汗兄,你怎么在这儿。”
胡三汗露出整齐的一排牙,“这不是安远兄么?嘿嘿,我同我师傅来的。”
沉固安远大抵猜到了他们组也是在赶路,“你们也是路过这儿歇脚的罢。”
胡三汗似是非是的点点头,他压根不知道为啥到这儿来了,反正跟着师傅走就对了。
沉固安远略微观察了下四周,“不过,锵姑娘人呢?”
段子殷将手半笼在眼上,“对啊,锵妹妹人在哪儿呢?”
胡三汗登时慌了神,四处张望,“师傅,师傅!你在哪儿师傅!”顾不上沉固安远,朝着别处挤去。
阴森死气的死刑台下,人声鼎沸。
二人距看台不远不近,也足够看个真切。
片刻后,一男一女被麻绳捆着,头上蒙着黑布,被拽上了死刑台,女人身体绵软,有气无力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男人则是奋力抵抗着,即使手脚被捆绑,头部脖子,乃至整个身躯扭曲着蠕动着不屈的挣扎着。
海天南身穿官服,头戴高帽,威严肃杀,“传证人——女犯贴身丫鬟,秋梨!带证物!”
上来个面色惨白如纸,身形颤抖的丫鬟,双手捧着的雪白帕子上,猩红的血簪闪烁着寒芒。
差役粗暴的揭开二人头上的黑布。
台下爆发出激烈的唾骂,“下作的奸夫□□!生了副好皮!实则猪狗不如!都是些丧良心的玩意儿!”
男人剑眉星目,脏污不掩其质本分毫,纵使口中塞布,满腔愤懑,面容狰狞,仍有俊逸绝尘。
脖颈上的青筋爆起,不停嘶吼着。
女人杏脸桃腮,双眸紧闭,稍稍内凹,形削如纸,气若游丝,若非被人摁着,早已倒下。
海天南猛地拍板,翎翅震颤,“证人梨秋,上前指认!”
梨秋蹒跚几步,哆嗦着,头撇向一边,闭着眼,不敢直视跪在地上的二人。
颤巍巍伸出手指,“是...是他们两个...合伙用这簪子,将...将海芋大人给...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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