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出逃

令牌“咚咚”沉重落地,宣告二人的死期,“女犯爻菡萏,与奸夫蕖通奸,合谋杀害亲夫海芋,依律当斩!”

差役们拖着二人往断头桩走,女人都已跪在断头桩上。

那男人却双脚死死抵住地上一处凸起,双目赤红,牙冠绷紧,全身都因为用力过猛而颤抖。

仅凭一人硬是拖不动,身侧的差役见势上前,生拉硬拽之下,即使男人似是要燃尽最后一丝血肉,拼尽全力,仍无法抵抗。

“撕拉”一声,顷刻间,鸦雀无声。

差役双目圆睁,惊愕的看着手中被撕裂的衣物,比起暴露在外的肌肤,“男人”层层包裹的抹胸更为扎眼。

沉固安远几乎是在眼神接触的一瞬,飞快的回避了。

与此同时,两道石径横飞,将两个差役击出半米远,一道黑影掠过上空,外袍轻罩在“男人”身上。

锵兰栉轻盈落地,睥睨四方。

须臾,人群中不知何人的喃喃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他...她怎么是个女人?”

惊堂木敲得震天响,海天南横眉冷眼,“大胆蕖,竟敢女扮男装,同娼妇爻菡萏犯下如此恶行!罪加一等!”

矛头直指锵兰栉,“来人啊!将这捣乱劫场之人拖下去!”

段子殷踩过人群,先声而至,“诶~大人怎可如此下妄下定论?应当听听这位姑娘辩解才是。”

扯下了蕖口中的布,“你说对吧~”

沉固安远隐入人群,静观其变,他很清楚有锵兰栉和段子殷二人在,不会落了下风。

“海芋就是个人面兽心,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蕖脖颈都朝着海天南的方向用力,“你!还有你!你这个助纣为虐的无赖!”

“那海芋花言巧语,哄走了我姊妹,到头来竟将她挖去双眼,整日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偏房!对她百般折磨!”

“二位大可以看我姊妹身上的伤!海天南这牲畜明知真相,害怕露出她身上的伤口,特地给她换上了过长的衣物!”

众人这才注意到爻菡萏的异常,眼下不正常的凹陷,以及正如蕖所述,极为不合身的衣物。

海天南一掌拍在案桌上,两眼似虎狼般闪烁威慑,“一派胡言!我儿海芋痴情意重人尽皆知!岂容你这毒妇诋毁!”

起身大手一挥,“来人啊!将这些捣乱之人都给我押下去!”

是啊...众人摇摆不定,海芋大人那可是“情深才子”,写出多少感天动地情深似海的诗文。

宁可违背世俗也坚持将个下九流的戏子明媒正娶,怎么会是此女子口中人面兽心之人呢?

差役听命蜂拥而上,锵兰栉腰间闪过一道寒芒,靠前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鲜血便从脖子喷涌而出。

段子殷弯下腰来,目光灼灼,伸手想去触碰那把从腰带里抽出的软剑,“锵妹妹~这是什么好宝贝!”

锵兰栉无视段子殷,挑开蕖身上的麻绳,“你守她。”手持软剑,径直杀向爻菡萏。

段子殷撇撇嘴,侧腿绊倒个提刀上前的差役,十分顺手的接过那人手里的刀,“给我了。”将芙蕖护在身后。

锵兰栉手起刀落,利落解决掉爻菡萏身边聚集的差役,解开所有束缚,接住轻飘如纸般的爻菡萏。

指尖轻轻拨开她的眼皮,空洞瘆人。掀开冗长宽大的衣袖,各种青紫的伤痕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

锵兰栉目光如炬,直逼海天南,“这些伤,你怎么解释?”

海天南嗤笑一声,声音宏武有力,“你不妨问问他们,这是她们第几回逃跑!先前二人便卷了海家的银钱出逃,被我儿抓到。”

“不过给了些教训,都不曾将此事抖落!甚至还想放她二人一条生路,却被她们残忍杀害!”

海天南伸出食指,指着锵兰栉的鼻子,神情激愤,“你们这俩蠢物,还在这儿同我辩驳!她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

一阵狂笑淹没了他的声势,“哈哈哈哈!世间竟有如此颠倒黑白之人!”

蕖身形摇晃,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纵横的沟壑下,泪水蜿蜒直下,难以言表的哀恸、悲愤和讥讽。

“是,我们是第二回出逃,第一回被你那猪狗不如的儿子抓住了,他连什么比试都顾不上,就为了亲自回来侮辱我们。”

“什么银钱,我呸!海芋那王八蛋,连件好点的衣物都不肯给我姊妹,别说银钱了!”

“这个妒夫!总觉得我姊妹生的貌美是勾引他人!我只恨我没有在早些救她出来!没有早些杀了这个畜牲!”

蕖两指并起,高举,“我也不叫蕖,叫芙蕖!我芙蕖愿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锵兰栉感觉到怀中的人体温越来越冰冷,难得皱眉,手指探在爻菡萏鼻下,几乎感受不到气息。

立即看向段子殷,“没时间耗了,我们必须马上走。”

段子殷手中的剑落下,刀光溅起鲜血,映出他阴狠的眸光。

台下忽然有人高呼,“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快救水呀!”

不远处果然升起黑烟,众人瞬间乱作一团,也顾不上看什么热闹,四散开来,寻找水源救火。

差役们见状也有些犹豫,互相打量,不仅是因为不知是否该去帮忙,更有迟迟无法近段子殷和锵兰栉二人分毫的怯意。

海天南将桌上的惊堂木父大力抚下,摔得啪嗒响,他咬牙切齿,恼羞郁结,“不用管!先把他们处理了!”

眼前白光一闪,海天南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眼,脖颈间赫然抵着一把晦暗的银刀,身后传来威胁的声音,“别动。”

差役们尚未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来人咳嗽两声,吸引了差役的注意,低沉嘶哑的男声准确传入每一个差役耳中,“我命令你们,都放下武器!”

海天南双拳攥紧,下颌咬的咔嚓作响,没想到还有同伙,垂眸凝视着剑身上倒映着的,头戴斗笠颔首低眉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样的怪人。

此人正是刻意压低声音的沉固安远。

性命在他人手中,不得不低头,海天南深吸一口气,双拳缓缓松开,“听他的...”

稀稀拉拉各种刀剑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一声口哨划破天际。

车轮扬起阵阵飞灰,长鞭落下,马匹长啸,一匹马车以诡异的速度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徐昔璇悬紧马绳,“快上来!”

锵兰栉抱着爻菡萏迅速上了马车,段子殷和芙蕖也紧随其后。

“咚!咚!咚!”石墩般的脚步声震天撼地,胡三汗一手拎着不知从哪儿拐来两眼直冒金星的大夫,一手拎着药箱,“师傅!我来了!师傅——”

马车最多坐四个人,鞍座最多坐两人,没办法,最后只能把大夫和药箱扔上马车,胡三汗则是仅凭一双腿在后头跟着跑。

沉固安远忍不住汗额,坐不下就骑马啊!

一刻钟前,沉固安远撞见了徐昔璇,两人一拍即合。

沉固安远负责混迹在人群中制造混乱,譬如看到黑烟就示意众人走水,实际上所谓的走水只是徐昔璇花钱雇人烧秸秆。

通过这种方式驱散人群,沉固安远再趁乱挟持海天南,控制差役,得以快速出逃。

徐昔璇期间遇上了正在寻找锵兰栉的胡三汗,示意其去带个大夫回来,至此,一切一气呵成。

沉固安远目送着一行人远去,他也没闲着,一面命差役准备马匹,一面挟持着海天南往台下退。

为了给自己留足充足的时间,沉固安远挟持海天南上马共乘,以此要挟他人不准轻举妄动,直至出城门,再放缓速度,将海天南扔下。

沉固安远早已与徐昔璇商议过了大致方向,夹紧马腹,全力追赶着段子殷一行人。

愈往前,密林岑层,枯枝败叶横断其中,时不时略过飞鸟,伴随着清亮的鸟啼声。

沉固安远抵达先前约定好的驿站,却不见段子殷一行人的踪迹,抻思片刻,调头沿路寻找。

这回沉固安远仔细留心山势,风声,终于在一处背阳的土丘隐隐约约听见了哭声。

心中隐隐预感到了不妙,沉固安远将马匹掩藏,缓步靠近土丘,视线中最先出现的是段子殷,背对着人群,看不见神色。

众人缄默得可怕,只剩马车里隐隐传出泣涕声,“大夫!我求你了,我跪下来求你救救她罢!”

“诶~我倒是想帮,实在是回天乏术...”帘子被掀开,大夫摇着头,攀过鞍座。

刚下马车,对上胡三汗凶神恶煞的模样被吓得频频摆手,“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沉固安远默默矗立在不远处,盯着枝头的一片落叶出神。

马车内,爻菡萏倚在芙蕖肩上,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尖拂去她眼角的泪。

双唇翁动,只能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对不起...都怨我...是我害了你...”

芙蕖紧紧握住她的手,摇摇头,咬着下唇,“为什么要这么说?是我来晚了!不...都怪那该死的海芋害了你!”

“我们回家吧...我们再也不来这里了!”

爻菡萏失神喃喃,“家...我们哪里有家?”

芙蕖吸了吸鼻子,憋回眼泪,挤出一个笑容,“你不是说的你家在海边吗,我们一起去找好了,总会找到的!”

爻菡萏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笑容,宛若盛开的荷花,气咽声丝,“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还有...”

芙蕖将耳朵紧紧贴在爻菡萏双唇上,“你说什么!”

耳畔感受着双唇的蠕动,却未能听见任何声音。

沉固安远的视线中,枝头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随着秋风无情掠过,飘摇着,徐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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