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六章 暴露

沉固安远预想的第二种可能,便是当下这种。

刚喘上口气,视线尚且混沌,顾不上起身,手脚并用,准确的扒住了段子殷的裤腿。

半个身体拖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别...别杀...”

案裘的脸逐渐变得青紫,双腿挣扎四蹬,纵使是理智告诉他,段子殷是不能惹的角色,求生欲也迫使他疯狂掰着段子殷的手。

段子殷一脚别开沉固安远。

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段子殷是什么人?你个小小的官吏竟然敢指使他?

各个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火烧身。

只有沉固安远暗暗窃喜,只有他知道,段子殷虽然是踢开了他,但是,显然是刻意收着力道,并没有伤到他。

并且段子殷的确是因为这话生气了,以段子殷的气性来说,这也无可厚非...

眼看案裘的挣扎得越来越小,两眼直翻,段子殷终于将手里的人同破布般扔了出去。

砸倒一片,闷嚎声阵阵,不过好在案裘的面色由紫转红,好歹小命是保住了。

沉固安远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松懈了下来。

管事的领着一大帮的侍从姗姗来迟,本是来救火,见到这幕也明白了个七八。

大抵又是这祖宗造的祸,也不敢多吱声,赶紧驱散了众人,将案裘一行人带了下去。

只留下沉段二人。

沉固安远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眼瞧着横眉冷眼的段子殷,讪笑两声,尴尬的挠了挠鼻尖,“事出有因...”

沉固安远并不是怕,而是为了二人着想,毕竟“明晦轩”一事,沉段二人其实并不占理,要是出了人命,还是官员,百害而无一利。

当然,案裘也不占理,二人算是扯平了。

吓唬吓唬得了。

沉固安远将此事的龙去脉仔细同段子殷道了个明白。

段子殷虽然依旧有愠色,不过已然暖和了许多。

秋风萧瑟,沉固安远莫名打了个寒战,缄默半晌,悲极生乐,喃喃自语,“这下完蛋了...”

此事最终以沉固安远和案裘分别罚了半年的俸禄告终。

至于关于“明晦轩”,案裘十分自觉压了下来,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心里也是有杆秤的。

此事,明面上是告一段落了,可私下里呢?

沉固安远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短短几日,消息不胫而走。

这回可是这么多人都看见段子殷的脸了,总不能把看见此事的人都杀了吧?

更何况他们早散开了,自然把消息传出去了。

又不是同六皇子那次一样,靠着人不多,加上六皇子的威慑,再者段子殷也没露脸,倒也传不出来。

上至止语台,下至平日里来往宫道时唠嗑,“你们有人见过那个总带着面具的小官是谁吗!”

“不过是个丑陋不堪的家伙,被特许佩戴面具,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呸!那是段子殷啊!”

“段子殷?!”

“诶...我怎么记着他不是总跟另一个小官在一块么?”

“正是!你们知道他是谁么?”

“好像叫什么...沉固安远...”

就这样,原本默默无闻的沉固安远在你来我往的交谈中,被人挖了个底朝天。

从名姓,到昭景几年中榜考上举人,再到与段子殷关于表妹的旧怨都被人挖了个干净。

就差连他生辰八字没被扒干净了。

三年都快过去了,好死不死,偏在这最后紧要关头...

在宫中待了这么久,都不用细想,沉固安远也猜到定会掀起流言蜚语。

成为舆论中心也就罢了,二人的关系必会传到峯督耳朵里,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下更别想让他改观了。

沉固安远当然知道不是段子殷的错,只是太倒霉了,谁叫那个小宦官就这么巧合发现了“明晦轩”的秘密?

还正好是案裘的眼线。

事已至此,也罢,沉固安远只好苦中作乐,宽慰自己,没死在案裘手上已是上上签了。

话虽这么说,沉固安远干脆告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明晦轩”,压根不敢面对幽幽众口。

“叩叩”两声。

沉固安远正心里发虚,大喊了声,“谁啊!”壮胆。谁莫名其妙跑来这犄角旮旯,敲“明晦轩”的门?又整什么幺蛾子?

“沉大人,浔阳公主命在下召您去浔阳宫。”

遭了...该不是要亲自问责吧...下意识憋着嘴,一脸生无可恋看向段子殷。

段子殷捏住沉固安远鼓囊囊的脸颊,“你怕什么?我同你一齐去,总之都是我干的,反正姐姐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沉固安远立马正色,差点蹦起来,“怎么能这么说?这祸当然是我闯的!”

门外的侍从适时又“叩叩”敲了两下门,打断了二人,“沉大人,公主吩咐了,段公子不能跟着。”

...

见势,段子殷往门口狠狠剜了一眼,“姐姐说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么?我偏跟着又如何?”

门外的侍从再次开口,“沉大人,浔阳公主说了,即便是段公子跟去了,也会被拦在外面的。”

沉固安远登时哑口...浔阳公主还真是什么都想到了。

饶是如此,沉固安远还定神宽慰不悦至极的段子殷,“大不了出宫去,死不了的。”

不过这下躲无可躲,只能独自硬着头皮上了。

“陛下,人到了。”

沉固安远还未进门,就已起势拱手弓腰,准备好好彰显自己的悔意,声音更是带了丝悲切,“卑职拜见浔阳公主殿下...”

“抬起头来。”

“是...”沉固安远缓缓抬起头,正思索着待会如何应对浔阳公主的问责,两道熟悉的身影蓦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大哥二哥?”

只见沉恪和沉戟戈二人庄重无比的穿戴齐整,不像是来进见,倒像是来祭祖的。

当然,不可能是祭祖,那穿戴这么隆重是干嘛呢?

沉固安远迅速想到:定是流言蜚语传入了二人耳朵里,来兴师问罪了。

“都是我的错。”

“殿下,您可要为我们家安远做主啊!”

沉固安远和沉戟戈同时开口,而后同对方对视。沉戟戈两只眼几乎能喷出火来,灼得沉固安远直发怵,不觉退了半步。

沉恪见状,不动声色的拽了拽正在气头上的沉戟戈,转而面向浔阳公主,“殿下,您也看见了。”

“臣弟被欺辱至此,尚且良善,将罪责揽于己身。而段公子却从不收敛,从前的事您也知晓。”

“如今竟然置您的脸面于不顾,堂而皇之折辱您的座下臣。还请殿下明察秋毫!”

沉恪后半段不说为弟弟讨公道,故意扯上浔阳公主的脸面。

也不说沉固安远,偏说“您的座下臣”,摆明了要用沉固安远在浔阳公主手下任职一事将浔阳公主架起,让她不得不处理。

沉固安远张嘴正欲反驳,却越听越不对劲,什么欺辱?

即便是他和段子殷厮混,也不至于到折辱浔阳公主的程度吧?段子殷再顽劣,凭他的身份,也不至于被人如此贬低啊。

何况大哥说话向来是滴水不漏,今日这话怎么这么让人听不明白,“兄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沉戟戈这暴脾气忍不住冲上前,“这三年来!你吃了多少苦?!被姓段那小子又踢又打...”

沉恪皱眉打断了他,“住口!”

沉固安远被这番暴论惊得直瞪眼,“且慢!”这都什么和什么?

兄弟三人轮番上阵,跟嘴皮子打架似的。

先前一言不发的浔阳公主忽的抿唇浅笑,“这就是我召你来的原因了,因为,其中有误会。”

天空飞过一行乌鸦,“嘎嘎嘎——”

也就是段子殷暴露之事半日后。

止语台一改往日的泾渭分明,不论职位身份皆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当时那个段子殷踢开了那个小官,还说那小官是他的狗呢!”

“什么?段子殷把沉固安远踢成狗了?”

“你们说那戴面具的人是段子殷?嗨呀~我经常看见他对他身边那个小官拳打脚踢!那个叫沉固安远的真惨啊!”

“真的啊?”

“我也见过!走在路上,段子殷忽然大力拍那个叫沉固安远的背,定是威胁他了!”

“段子殷抢了沉固安远表妹这事你们知道么?”

“还有这种事?!”

“三年前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不止!他们后来还在百花楼抢同一个女人呢!”

“那这是陈年旧怨了?”

“天呐,发生在沉固安远身上的事情也太惨绝人寰了吧!段子殷横刀夺爱不说,进宫了还要追着欺负!”

“这段子殷太可恶了!”

众人正骂得起劲,一边倒的同情沉固安远。

一个小官踌躇开口,“我怎么感觉不是那回事呢...段子殷不像是讨厌沉固安远吧,倒像是...偏爱他?还有你们说的打人...会不会是打情骂俏呢?”

这话遭到了众人的一致讨伐,“怎么可能啊!”

“嘿~你说这话我就得给你好好掰扯掰扯了。段子殷纨绔混账,沉固安远少年高中,天上的燕子怎么可能跟地上的蛇在一起呢?”

“退一万步,段子殷他爹可是雍王党的,沉家跟浔阳公主更亲近。这二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关系啊!”

众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于是,事情便朝着沉固安远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口口相传,越传越夸张,什么段子殷往沉固安远饭里吐口水,什么其实沉固安远衣服遮住的地方全是段子殷打的伤痕。

总之,无一例外,都是段子殷对沉固安远各种“折磨”。

究其根本,也很简单,世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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