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六十七章 送客

段子殷压根不认识字,怎么可能读信嘛,所以当时他连信纸都给拿倒了!

但是,这点李悟并不知情,又素来谨小慎微,只顾着避嫌,连头都没敢抬,愣是没发现。

李悟这人成也谨慎,败也谨慎。

沉固安远设下此计,就是出于对他的了解,倘若沉固安远主动提出要回去发丧,让他帮忙看管府衙。

必然会引起李悟的怀疑!

只有一向“体贴”的李悟自己主动开口,请君入瓮,这才能让他不觉中走入沉固安远设好的圈套。

马车上笑闹一片,府衙却气氛微妙。

沉段二人的行径,自然被李悟尽收眼底,直至目视二人共乘离开,他依旧没有放松戒备。

他很清楚,现下正值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出一点差错,最好是让沉段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

可竟然就在这个时间点,沉家出了白事?未免有些太巧了。

但是,他也有顾虑,如若在沉固安远遇事不表态,是否会被疑心不够忠心?继而怀疑他的提议?

所以,他仍然选择了提出“代守府衙”。

并且,沉段二人离开也未必算坏事,起码这段时间这俩人都没法接触到那笔银钱以及府衙的账目。

计划不会因此被打断。

即便如此,出于谨慎,同时他心中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安。

等二人一走,他立马前去找专司送信之人打探消息。

打探什么?

求证究竟有没有人来信,从哪儿来的?

毕竟这信可是段子殷拿进来的,万一是他捏造的呢,也不是没有可能。

得到的回答是:确有此事。

且,这封信的的确确是从禹州来的。

到这里,李悟心中的不安已打消得差不多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沉固安远计划中的一部分,早就提前预料到了。

专门提前买通了送信之人!

既然李悟能滴水不漏的算计沉固安远,那沉固安远也能滴水不漏的算计李悟。

说来,沉固安远知晓自己与李悟其实颇为相似,因此,要知晓李悟的想法,那便是手到擒来。

以己度人,自己会怎么想,反套在李悟身上。

再挨个铲除可能被怀疑的地方。

实现所谓的“算无遗策”。

不日,沉段二人抵达苗知府府上,特地隐瞒了朝廷命官的身份,以旧友叙旧的名义,托差役前去通报卢玄弈。

卢玄弈果真派人前来引至偏室,见到沉段二人似乎也并不意外,十分客气的邀请二人入座。

时间紧迫,沉固安远客套了两句,直奔正题,也是沉段二人在来的路上仔细商议过的。

首先,开诚布公,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仔细说明,让他知道事情的原委,其次,着重表明邓老爷的身份。

既然要让卢玄弈愿意帮忙,必然得站在他的角度考虑。

他帮与不帮,最关键的地方在哪里?

就在邓老爷的身份上。

帮助沉固安远,必然得罪邓老爷等人,必然被记恨。

倘若邓老爷只是个无权无势之人,卢玄弈大可以顺水推舟,卖沉固安远个人情。

可是,邓老爷曾任知府,并且在朝中还有着自己的势力。

那么,卢玄弈就得考虑,帮助沉固安远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冒这么大的险,因此,沉固安远必须提前交代清楚。

最后,直指那本账目。

“玄弈兄,我们相识一场,实属缘分。”

“今日你若帮我,这份恩情我定不会忘却,日后若有帮的上的地方,我定当尽心尽力。”

先拉近关系,再求人办事。

不仅得拿出态度,还得拿出好处。

但是讲白,沉固安远现下也没什么能给卢玄弈实际的好处,只能以许诺以人情。

字字恳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噼啦啪啦说了一大堆。

卢玄弈全程微微颔首,俨然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样,但是,就是不开口表态。

沉固安远坐立不安,不断调整着姿势,暗自盘算时间,越算越焦心,卢玄弈要拖,他可等不了!

斟酌着正要再次开口问询。

卢玄弈终于张口表态,语气凝重,“沉兄既是我的故友,有什么事,我自然该搭把手。”

“不过,奏疏向来是直接送到苗知府手上,并不经过我之手,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沉固安远听前半段还高兴呢,后半段心都凉了。

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经过你的手?若你卢玄弈真有这份心,沉固安远绝不相信,以其身份地位,聪明才智,全然不能接近奏疏?

办法多的是!

这话分明就是推脱嘛!

卢玄弈沉吟片刻,“现下府上无人看守,万一有奸人趁机作乱,可就不好了。”

“不如这样,安远兄先回乾州吧,我想想办法,若是能帮上,我再传信与你。”起身就要送客。

沉固安远能走吗?

当然不能走!这模棱两可的话,谁知道是真心想帮忙,还是想把沉固安远打发走?

传个梦里的信,还传信呢,等信到,黄花菜都凉了。

段子殷紧跟着站起身,横跨在卢玄弈面前,迎面直视,张口就来,“你有所不知罢?”

“他在宫中任职三年,被浔阳公主赏识,现为知县,不过是走个过程,早已定下明年迁升布政使。”

沉固安远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硬生生把“哪有!”咽了下去。

这话,也就段子殷敢说,他都不敢听!

浔阳公主哪有这么许诺过?这完全是胡编乱造,子虚乌有的事情嘛!

布政使可是知府的上官,居卢玄弈之上,好比知府掌握知县的生死,布政使也掌握着知府乃至同知的生死。

段子殷说这话,显然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言下之意:我们后面可是有人的!

你今天不帮我们,也就是得罪于我们,改日我们升迁成了你的上官,可别怪我们到时候给你使绊子。

“今日前来,不过是我们念着事情尚小,不愿惊扰浔阳公主,若你不愿相助,此事作罢。”

示意沉固安远起身,同其一起向外走去。

以退为进,这招屡试不爽。

有句话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卢玄弈难道不会怀疑这是段子殷的一面之词吗?当然会怀疑,谁好端端的舍近求远。

说什么怕惊扰浔阳公主。

照理怎么会放着浔阳公主这个金饽饽不用,反而来找卢玄弈个小同知求情?

但是怀疑归怀疑,万一呢?这事又没法向浔阳公主本人求证,假设真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后果真的承担的起么?

段子殷赌的就是这点。

然而,卢玄弈似乎完全不吃这套,泰然自若,微微颔首,没有开口阻拦的打算。

沉固安远刻意放慢了脚步,仍不闻其挽留之声,忍不住和段子殷咬耳朵,“他真的就让我们这么回去怎么办?”

段子殷淡定回答:“不怎么办,回府先杀李悟,再上奏反诉,治标就治标,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没得选,正好现在邓老爷等人的弹劾奏疏已经上奏,卡着这个点,也能打个措手不及。

沉固安远已经认命的半只脚迈出门。

一声“且慢”姗姗来迟。

让沉固安远瞬间支起身板,打起精神,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我的确是有个法子,只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方才才没说,不知道安远兄愿不愿一试。”

沉固安远当然一口应下,“玄弈兄尽管说!”

卢玄弈并没有立马解释策略,而是先分析了局势。

邓老爷等人目前掌握着人证物证。

人证:石敬,李悟。

物证:银钱,账目。

如果单单剔除账目,仅能使自己脱困,即便上奏反诉,证据不足,也无法真正定他们诬告之罪。

何况,既然他们在银钱上做了手脚,必然会做好充足的准备,譬如,将自己的银子上也刻好印记。

这样一来,两相对比,沉固安远也很难用巧合来说服旁人,这笔钱不是出自他们之手。

但是,如果苗知府愿意作伪证,这笔钱是他因为赏识沉固安远,特地赠予,与旁人分毫关系没有。

沉固安远只要借机拿出一块银子,让苗知府将其银子制造出同样的印记。

这样一来。

人证:苗知府。

物证:银钱,账目。

不仅不用拦下账目,这本账目甚至能成为邓老人等人诬陷沉固安远的铁证。

讲完好处,就得讲条件了。

苗知府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相助,以他的资历,也决计不会轻易相信段子殷的话。

但这人实在有个毛病,贪财,从他的寿宴也不难看出。

倘若沉固安远愿意将那笔钱尽数作为交换,答应事成之后,将这笔钱全部给他。

贪婪驱使之下,想必他会愿意帮忙。

所谓的“伤敌一千,自损百八”就是这么个理。

卢玄弈则是保持一贯的圆滑,“安远兄,我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用与不用,还是要看你。”

全程不插手此事,至少明面上不参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对他来说,如果事成,沉固安远欠他个人情。

事不成,也赖不到他头上。

这下轮到沉固安远犯难了。

这笔钱可是用来抵税,抵先前宴请的账,全给苗知府?那钱的问题怎么解决?

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嘛!

难道就不能少花些钱,不用他作伪证,单单让其把账目拿出来?

沉固安远还没问,卢玄弈就跟他肚子里的虫似的,先行回答,“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你这笔钱来历不正,他又向来贪婪,难道会不觊觎么?与其被惦记,不如早些断了他的念想。”

“况且,若是利不够,权衡之下,他也不会愿意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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