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时,顾容卿就回了客栈,刚进屋子便发现言溪不在。抓了店小二来问,才知今日在他走后,言溪就自个儿另开了间上房。
林鸿将言溪唤过来时,她依旧穿着昨夜那件淡青色男装,不同的是,言溪这次索性将头发也挽起,宽大的衣袖被她故意做成襻膊样式,乍看之下,非但没觉得不合身,反而还多了一股稚嫩的少年感。
不得不说,这女人还是有点小聪明。
“换下来,穿这个。”顾容卿毫不留情道。
顾容卿轻敲桌子,言溪才注意到那里还摆着件女子衣着。她走近拿起来左瞧右看,发现是件新的,一张小脸立刻笑得比花还娇艳。
“大人,这是您特意去给我买的吗?我甚是喜欢!”言溪凑近,同他商量,“只是要梳个配这件衣裳的发髻,恐怕要花上好久。大人,不然我们今日先这样出门如何?”
“本相可不愿同个男子一起逛街。你大可放心摆弄,本相等着就好。”顾容卿抿口茶后,蓦地冲言溪轻勾唇角,“自然,本相若是等得烦心,到时也会过去帮你一把,保证眨眼间就能解决你今日,乃至往后的烦恼。”
至于怎么解决,那便由言溪自行想象了。
一听这话,言溪哪里敢再多说一句,抱着衣裳撒腿就往自己屋子里跑。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将真儿也带在身边。别的不说,真儿梳发的手艺可是每每都会令她大吃一惊。
言溪三两下换好衣服后,就开始坐在镜前捣鼓头发。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她才终于梳了个像模像样的发髻,也赶在顾容卿拿着剪刀过来前,将人安抚好。
第一次在冯翊郡街头闲逛时,言溪独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将整条街都差点走遍。
而这次,有顾容卿陪着一起,言溪明显闲散许多,碰见好吃的好玩的也不着急尝试,反而是先向顾容卿介绍一番。
路遇糖葫芦小贩,言溪将人拦下买了两串,一串递给顾容卿:“大人,这里的糖葫芦又大又甜,您尝......哦,我忘了,大人不爱吃甜的。”
她略显遗憾的要收回,却被顾容卿一把夺了过去。
“这是酸的。”顾容卿无视她的满脸惊讶,咬了口糖葫芦,继续往前走。
言溪才愣了会儿,又立马欢喜跟上。
“大人,您要是带女孩子出去玩,会去什么地方?”
这还是言溪第一次约会,应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她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又没办法像电视剧里一样逛游乐场,她便只好向顾容卿求助。
殊不知这对顾容卿而言,也是个大难题。别说是同女子一起,多年来,他连出去游山玩水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不知。”顾容卿冷冷出声,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另一个方向,“不过,本相倒确实有个想去的地方。”
***
无论是人稠物穰的洛阳,亦或是淳静闲适的冯翊郡,它们之间,总会有一两处相似的景色。
那就是赌坊和花楼。
即便将冯翊郡搅得不安生的绑匪尚逍遥法外,但这两个地方却依旧人来人往,喧嚣不断。
自踏进赌坊后,言溪便蹙眉跟在顾容卿身后,小心避开来往的男子。满屋子的喧哗声,人群中散发出的汗臭,以及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眼光,每一样都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拉着顾容卿的衣袖,不满地撇了撇嘴:“大人,哪有人约会来赌坊的。我不喜欢这儿,我们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听说许一鸣经过你的教导,在赌坊大赚一笔。本相今日也想见识见识,你是否真的有那么大本事。”顾容卿丝毫不理会她所说,随便找了张赌桌坐下。
看这样子,他是不玩上几局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了。无奈,言溪只好妥协,乖乖站到顾容卿身边。
待庄家扣下骰蛊后,顾容卿掏出钱袋问:“押大还是押小?”
言溪将视线从骰蛊上挪开,指了小那一侧。见此,顾容卿不多想,直接将整个钱袋都扔了过去。言溪大惊,怪他太鲁莽,伸手就想捞回钱袋,却被顾容卿拦下:“无妨,同被烧的银子相比,这些不算什么。输掉了,夫人就同那些一起还给本相即可。”
照这意思,今日赌桌上的损失都得算她的?
言溪这会儿可算整明白了。顾容卿哪里是想赌钱,根本是在借机试探她,外加报那日她烧银子的仇。
奸臣就是奸臣,还是那么阴险狡诈。言溪咬牙,暗地为自己忿忿不平。
“二二三,小!”
值此时,庄家打开骰蛊。见赢了,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言溪乐滋滋将银子扒拉过来。
“大人,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虽然才一局,但顾容卿不得不对眼前这人刮目相看。他略一思量,伸手摁在钱袋上:“再来。”
言溪的心情顿时沉入谷底。
赌,从来没有尽兴之说。赢了第一局便会有第二局,赢了第二局还有很多个下一局。一想到她悬悬而望的约会竟然是在赌坊里度过,言溪如同被人浇了盆冷水,再提不起兴致。
顾容卿下注利索豪爽,又逢赌必赢,才两局下来,就引来不少人旁观。其中,也不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言溪看在眼里,心里焦躁起来。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将林鸿打发走。如今倒好,约会不成也就罢了,没准儿还惹来一身麻烦。
眼看赢得越来越多,她正想着要不要趁机输上一局,忽地顾容卿站起身,攥起钱袋扔到她怀里,便往门口走。见她还愣在原地,顾容卿不耐烦地回过头:“还不走?”
言溪这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去。
“大人,我以为您还要再玩呢。”
“怎么,你没玩够,好啊,那再回去。”顾容卿作势就要转身。
言溪脑中警铃大作,急忙抱起他的手臂将人往外拽:“别别别,大人,我们不是还要买东西吗?再不去人家都得关门了。”
本以为将顾容卿拽出赌坊,二人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出了门还没走上几步,就有几个大汉赶上来将他们拦住。
“不是吧,大哥,我们就赢了三局而已,这都不放过?”言溪略显无奈。
“你们这三局,顶的上人家三十局,这还想跑?”领头的赌坊打手回她一句,结果正好瞥到她怀里的钱袋。打手冲旁边几人打了个手势,于是这些人立马朝言溪去。
言溪慌忙后退,没想到正好撞在顾容卿身上。她下意识要道歉,那人却一反常态,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顺势将她揽入怀里,然后一脚踹开离得最近的那个打手。
顾容卿看起来文文弱弱,这一脚却是踹的狠,那人直接被他踹倒在地。
但其他打手见了,哪里肯罢休,一窝蜂地就要涌上来。二人毫无招架之力,危机时,突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两块石子,分别击中其中两个打手的脑袋。
其他人立马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半空中一道灰影闪过,眨眼间,就落在顾容卿二人跟前。
来人正是林鸿。
林鸿在打斗时,向来是人狠话不多。他落地后,只字未吭,直接冲上前,三两下就将这些人统统撂倒。言溪见了,都忍不住在旁边拍手叫好。
“顾相,这些人怎么处置?”解决完那些打手,林鸿走过来问。
顾容卿低头望去,见怀里的言溪也正盯着他,于是下意识将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若无其事地推开言溪:“立刻带人抄了赌坊,这些人就交给郡守处理。”
显然,林鸿也对他这个决定颇为吃惊,好半天才想起来应声。
没多久,林鸿就将人全部带走,言溪这才又凑到顾容卿跟前:“怪不得大人方才都不慌,原来林鸿一直偷偷跟着我们。还是大人英明。”
“哼,现在倒会说好话了,之是谁还想方设法赶他走?”
“哎呀,那不是担心他搅坏我和大人间的约会嘛。我现在知错了,以后不会这么做的。”言溪乖乖认错,然后将钱袋双手捧上,“大人,这钱您还是快些收好。”
顾容卿瞥了眼,却并未接过去。
“你赢的钱给本相做什么。”
“我的?”言溪面露惊讶,盯着钱袋半晌,心中才渐渐明清。她冁然而笑,“大人,这钱真算我的?那我能现在就花掉吗?”
“随你怎么用,与本相无关。”
顾容卿话音刚落,言溪便突然牵起他的手往路边布庄走去。
他才知,原来女子的手竟然如此小,甚至只有他半个手掌大。他也才知,女子的手心还能这么软,以至于这陌生的触感,好久都未曾从他心中抹去。
到了布庄后,言溪才将顾容卿放开,进而抛之脑后。她十分豪爽地吩咐掌柜取下所有衣裳,然后一件一件试穿起来,因没有镜子,故在需要别人评价时,言溪才姑且想起顾容卿。
蓦然被她冷落,顾容卿心有不快,却又不好当着布庄掌柜面发泄,只好独自坐在外面生闷气。久而久之,人也乏了。
言溪换好衣服出来时,便见到顾容卿撑着脑袋已经睡着了。她走近,端详着顾容卿的脸,渐渐地,笑意从嘴角爬上了眉梢。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男子愿意在外边等这么久。姑娘,这位公子待您可真不错。”掌柜颇有感慨道。
“嗯,我知道。”言溪脸上多了几分得意,“我夫君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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