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32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压抑到极点。

陈芷瑶原本还想打破沉默,捡些琐碎的闲话同阿瓜主动攀谈,但他不做理会,只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天晚上约你出去的人是他对吗?”

这话令陈芷瑶生出一股无名邪火,她面孔生硬地说道:“我单身,跟谁出去都很正常。”

接下来一路两人更是无话可讲,陈芷瑶直接错开身,跟阿瓜一前一后走回家,他的步伐不显流畅,一个脚步踩下去后另一只脚跟着接上,每一步都走得坚实而刻意,仿佛有意在等谁。

她看在眼里,双手环胸自顾自地走,故意慢吞吞的,就是不跟在他的旁边。

上楼、沉默,阿瓜杵在门口,像尊石狮保持不动,他没有钥匙,开不了门。

陈芷瑶侧着肩膀从他身边经过,从包里翻找出钥匙,钥匙串叮当几声响,阿瓜站在她旁边,陈芷瑶身上校服微淡的霉味钻进他的鼻尖,两人在不算宽阔的空间里面挨得极近,她稍一倾身,肩膀便碰着他的胳膊。

天色已然暗淡不少,客厅黑黢黢的,陈芷瑶率先走在前面,打开玄关处的小灯,换好拖鞋后将自己整个打包,扔进沙发里。

身上的校服还没换掉。

她打开电视,也不管它嗡嗡嗡正播放什么,只当给太过安静的家里增添点背景音,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划拉着不同的软件打发时间。

至于阿瓜,陈芷瑶懒得去管,他要干什么都随便他。

虽是这么想的,但陈芷瑶还是忍不住支起耳朵,去偷偷观察他的情况。

阿瓜一进门便先到厕所,换下身上的衣服,换好后简单地叠几下就扔在了旁边,接着又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陈芷瑶一看到就立刻懂了,他这是在给自己递台阶。

自己是那么好哄的人吗?每次他莫名其妙地发火,根本就找不出原因,现在他情绪过了想要放下,递出杯水就算求和?

她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原谅他呢?陈芷瑶甩一把马尾,转过身面朝沙发,按着屏幕的指尖也加重力气。

但阿瓜的求和也仅此而已,没有再进一步的表示,他挑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看电视。

看他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陈芷瑶只觉得胸口那股郁气堵得更重,浑身经络重重,却找不到一个能舒缓的口子,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嘴巴很干,可就是不愿碰阿瓜给她倒的水。

茶几上散落着几颗苹果,是前几天奶茶店的店长送给她的,每位员工都备有一袋,陈芷瑶带回家后也不怎么吃,就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有把水果刀。

苹果不像刚拿回来时那样水灵,她拿起水果刀,找来垃圾桶,就着坐在沙发边沿的姿势削水果,新开刃的刀口,银光闪闪,刀背上还挂着几点溢出来的苹果沫。

陈芷瑶手握住刀柄,削得毫无章法,殷红的果皮乱糟糟地掉进垃圾桶里,还有几片飞到外面,她耐心渐无,忍不住埋怨有这闲削皮的功夫,不如水冲一遍苹果早早吃了好。

这么想着,她手上的刀法更加浮躁,速度一快,红彤彤的果皮跳到大拇指盖上,指尖也跟着发疼,陈芷瑶揭开苹果皮,豆大般的血珠子凝结在指甲盖那儿。

手上一痛,握在掌心中的水果刀,铿锵两声掉在茶几上,陈芷瑶咬紧嘴唇,将削到一半的苹果也放下,连抽几张面纸擦血。

旁边的阿瓜也听到她的动静,立刻跪坐到陈芷瑶的面前,也顾不得怄气,抢过她的手到自己面前,垃圾桶内几张半曲的纸张渗着点点血迹,仿佛雪天地里落满红梅。

阿瓜再看陈芷瑶,她眉头紧蹙,撇过脸就是不肯瞧他,手夺过去就随他夺过去,只当跟自己无关,殷殷红血稍不注意便流出许多,阿瓜不敢再多耽搁,一袋面纸快被他抽空,全部堵在陈芷瑶的伤口上,他的手紧紧攥着,不敢放松,要帮她止血。

“你要吃苹果,告诉我一声不就好了。”

手被抓得太久,陈芷瑶冷声开口:“你放开。”

“血还没止住,等会儿我拿创可贴给你包一下。”

“我自己会来。”她忍不住带点脾气,“我才不要麻烦你,每次你生气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动不动就不说话,我最讨厌冷战了。”

被训以后,他也不开口反驳,垂着脑袋听她念叨,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陈芷瑶见他那样更是来气,吵一顿还可以吵出一个结果来,他这样连个声都不吭,整间客厅回荡的都是自己的声音。

她也不多言,气腾腾地从阿瓜的怀里夺回自己的手,但他不让,两人一拉一扯,刚止住的血又涌了出来,在纸巾上留下一个沉重的印记。

陈芷瑶吃痛,泪花从眼眶溢出,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能开口愤怒地骂阿瓜几句。

家里没有创可贴,阿瓜只能出门去买,走到门口半转过头,一脸无辜地说自己没钱。

真是气死了!陈芷瑶想一边流泪一边揍他,可现实却是她得一方面忍住伤口的疼痛,一方面又要去找家中多余的纸币。

还不如自己出门买创可贴。

她十八岁以后,还没被人气成这样,哭又不值得哭,揍还找不到理由揍。

更可气的是,阿瓜买到创可贴的同时,手里还领着一大包的薯片和可乐。

陈芷瑶气到无言,恨不得直接把他扫地出门,“大哥,你是中午没吃饭吗?”

“喜欢什么就很想吃掉什么。”他半侧过身关门,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但它们不是我真正想吃的东西。”

说完后,阿瓜便将薯片和可乐放在一旁,专心于给陈芷瑶处理伤口,创可贴是去医药店买的,另外还有医用消毒棉。

他剥掉陈芷瑶手指上堆得山一般高的纸团,血迹快要干了,面纸和伤口黏在一起,刚扯开还有点痛,阿瓜的注意力全在她的身上,眸色深沉而难辨,用医用消毒棉擦干净她的伤口。

“有点疼,忍忍。”他的动作轻柔。

之前的争端三两下就被化解,陈芷瑶也不好继续停留在上一页的内容,阿瓜做事细心,手上原本可怖的血迹被他尽数擦拭干净,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就血流得比较多。

桌上大袋的薯片和可乐吸引陈芷瑶的视线,“你想吃什么?”

话音刚落,阿瓜半垂着的头忽然抬起看她,他的眼神很深,像层层芦苇遮掩后的湖面,光亮麟麟放闪,却又看不出情绪。

陈芷瑶仿佛无意间碰倒一杯热开水,手指被烫了一下,她下意识要缩回手,但阿瓜拉住她,创可贴还没撕开,他凝视她的伤口,又缓缓抬头,吐出一个字:“你。”

雾一般薄的血迹残留在陈芷瑶的拇指上,鲜血似乎正散发诱人的芳香。

消毒酒精冰凉的触感已经蒸发,陈芷瑶被阿瓜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连带伤口也跟着热得发痛,“所以我是薯片,也是可乐。”

“我不知道。”阿瓜摇头,他是真的不清楚,“没那么想吃薯片,也没那么想喝可乐。但只有你,真是奇怪,光看到你,我连毛孔都觉得好饿。”

他想将陈芷瑶正在流血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细细吸吮从她伤口中溢出来的鲜血,理智越是克制,想象便越是离奇,巨大的饥饿感如风暴来袭,席卷他的全身,阿瓜愿意成为在她脚下的仆人,只为嗅一嗅环绕在她指尖的铁锈味。

也愿意把她变成自己内侧口袋里的一包苏打饼干,被拥抱碾碎,掉在地上的残渣也被他捡起来一并吃下去。

所以为什么那么饿呢?饿到压抑自己,任凭灵魂战栗。

他见陈芷瑶没有反应,终于选择听从自己的心意一次,俯下身,将滚烫的吻印在她的伤口之上。

*

另一边,季家宅院。

房间内的家具被砸得烂碎,震动的响动在漆黑的夜中回荡。

屋外没人敢做声,周围静悄悄的。

季逸和望向已经碎成几片的镜子,他的面孔也被碎片错位,鼻子的下面是眼睛,他笑一下,里面的人反应很快,也跟着自己笑了一下。

随便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他抽出一支烟。

望着乱糟糟的房间,他心里倒是平静,偶尔掀起点波澜,又全是因为想起陈芷瑶。

想起她跟那个男人牵在一起的手,想起他们两人一起站在夕阳中的景象,还有他们被熟人名正言顺的祝福……

怎么就,不是自己呢?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橙光闪烁的香烟一抖,紧接着向掌心内折,灼烧般都疼痛抵住他的心口。

季逸和一惊,仿佛被蛰伏黑夜的毒蛇咬过一口。

他扔掉手里的烟,在房间里一堆被砸坏的家具中来回踱步。

废墟之中他反复警告自己——

不可以爱上她。

不可以非她不可。

不可以爱到没有回头路。

不可以为了所谓的爱,就心甘情愿丢掉自尊。

不可以,重复妈妈曾经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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