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川姐姐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
回宅邸的马车上,姜穗欢看似欲言又止的组织了好几次语言后,还是没忍住,一双带着些哀伤的眼睛对上南星。
这一次的南星也没有盲目乐观的安慰,皱起眉的烦恼神色罕见的在他面上浮现,美人微蹙,可怜可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在我心里你是顶顶好的讨喜,阿姊亦是随和妥帖,恐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不过你放心,”坐在左边的他主动拉起居于中间位置的姜穗欢的手,认真承诺道,“不管怎么样,她们不会阻止我们的,我也会一直喜欢你。永远。”
密闭的空间内,温暖的皮草在马匹的颠簸下有些晃,他伸来的手却是暖烘烘的稳,标准的中原官话下承诺掷地有声。
姜穗欢笑起来,“我自然是信你的,没关系,或许再相处些时日,会更好。”
南星也点点头,看着她的笑,自己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马车外灯火通明,他们这一行用完晚膳,是准备先送姜穗欢去往宫外别院。
南星经常下山偷耍,自是知晓燕朝人对于守节方面的重视,虽然姜穗欢父母双亡伶仃一人的情况特殊,不能进行有如拜见高堂三书六聘之类的礼仪,但他却是不敢怠慢。
颇具仪式感的烟花表白、大半身家的礼聘、带回西域见长辈……流程一样不少,如今暂时处于未婚夫妻的恋爱阶段,南星亦是不敢将姜穗欢带回王子府。
这些天两人都是分开住的,姜穗欢觉得有些多此一举的同时,又庆幸于因此多了不少独处搞事的机会。
“明日我想邀你去虫王谷,”南星说,然后好像是觉得名字不好听,又多解释了句,“其实是花谷,但因为这些大多数花是作为蛊虫的食物,才如此命名,其实很漂亮的。”
“好呀,我很喜欢花。”姜穗欢点点头,灵光一现的样子,“蛊虫长什么样,竟然吃花吗?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倒是有点像蜜蜂。”
“长成什么样的都有,有吃花的,也有吃别的东西的。”南星解释,“不过现在用的一些,吃花的最多。”
“你擅长医术,会有这方面的天赋吗?”
南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清楚我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巫蛊之术传女不传男,我是没资格学习的。”
接触新鲜事物的好奇,让人好像忘记了谨言慎行,姜穗欢前一个问题就有些突兀了,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又问:“那你会遗憾吗?”
南星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回:“不会,本来就是规矩,我遵守就好了。而且说不定本身就是只有女子才有这方面的天赋,阿姊她们只是担心打击我的自尊心才没有说呢?”
姜穗欢点点头,表示懂了。
她私心以为,就算是这家人——噢不对,其实是月氏皇族,但因为她们之间的确有顾浓重的家庭气息,所以她一下子都下意识以“家”为单位了。
总而言之,就算真的是有天赋却受限于祖制,南星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他确实很爱西域,也很爱家人,是因为被爱的很满,所以自己才有很多爱,然后傻乎乎的轻易送出“喜欢”。
“其实我还有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姜穗欢于今晚回去的路上,仿佛化身了一个问题繁多的小朋友,但南星很是纵容,享受与她交谈的每一个瞬间:“什么?你直接说就好,没什么冒犯的。”
“就是.....你的父亲,是......”姜穗欢说的磕磕绊绊,应是怕他难过或者触犯什么逆鳞。
而当事人南星却是猛地一拍脑门,带动着银饰耳坠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好像是忘记说了,我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我如今被记在大王夫名下,他也是川姐姐的父后。”
啊?
姜穗欢有瞬间惊讶,但不是因为什么大小王夫的描述,西域王多几个男宠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只是没想到原来南星与月照川并非同父的姊弟关系,不过就看两人亲近的样子和南星面上的爱戴而言,这对于她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抱歉,”
极高的素养还是促使着她道了个歉,为冒犯南星亡父。
南星摇摇头,“没关系,他背叛了母亲,我们并不觉得多么遗憾。”
觉得话说一半姜穗欢可能会好奇,加之本身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也心有不满,南星倒豆子似的主动将自己的成长经历全盘托出。
大王夫是西域底蕴深厚的氏族之子,月昭未封王前便已纳入房中,后来即位,自然而然得封大王夫。后见月昭后宫空虚,十分贤良的替她纳了不少美男子。其中以南星的父亲成氏最为娇媚,也最得王心。
按照惯例,一般西域王都会至少育有两位王子,以免后继无人。哪怕长子月昭川秉性上佳,经过考量,当代昭王还是于八年后,选中了成氏同她一起诞下了次子南星。
——不过南星因为性别的缘故接触不到蛊虫,即位的概率是远远不比月照川,加之他本身便于此道无野心,其实未来的西域王会是谁没有任何悬念。
说回成氏,此人有些花花肠子,早在南星三岁时便被发现惑乱宫闱被打杀了。南星本人对此的评价是确实该死,虽然西域人大多推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他母亲都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了,自然会有所不同。而成氏作为后宫男肥,做出此事,罪无可恕。
从此以后,南星被大王夫接走,却只是记名。大王夫身体不好,并没有精力抚育一个幼儿。
大多数时候南星是跟着宫人和昭王指派的伴读学习,偶尔在月照川不忙的时候跟在她后边跑,慢慢的,从小豆芽成长为了如今的俊秀桃树,亦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同阿姊与母皇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就如同这天下的每一个小家一般。
“她们都很爱你,看得出来。”姜穗欢如是道,随手拨动了下他的银饰颈圈。
南星笑着点点头,很自豪的同时不忘强调,“所以你放心,她们会支持我的一切决定。”不用担心被阻挠,他决心要与她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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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首花,我们这边的特色,泡茶很好喝。”南星摘下一株,“传说,如果男女之间共饮一杯白首茶,便可....”
想说”相伴一生“的南星顿了顿,想起来自己这月来和姜穗欢的学习,换成了更加文邹邹的形容,“便可,在天选做比翼鸟,在地可做连理枝。”
“很有水平,都会引用诗词来表达自己了。”姜穗欢果然笑着夸了两句,”蛊虫吃这种花吗?”
“有些吃。”
“那它们也是在这山谷中吗,每日摘花要运到别处的话恐怕不太新鲜。”姜穗欢又问。
“后山有很多,但都是比较温和可入药的。以防贼人盗取,容易引发危险的多在王殿——”南星说,“不过邪性些的,都不会吃花。你对这些感兴趣吗?”
“只是比较新奇,”姜穗欢笑笑,“我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对于西域人只从传闻中听说过,关于蛊虫自是有些敬畏。”
“族训规定不准随意伤人,而且能伤人的蛊虫,都很珍贵。”
姜穗欢点点头,余光瞥间远处来了对年轻夫妻,手指轻轻触上一边的白首花,她岔开话题,忽然问道:“只是,若传说如此,我能邀你一起喝一杯白首茶吗?”
南星本低头动手做着什么东西,听这一句,粉红色的光晕浮上面颊,站在虫王谷的花丛中,端的那叫一个人比花娇。
有些犹豫和紧张,他迟疑着开口,“如果你想好了的话,我们可以在未来共饮。”
姜穗欢坦然的点点头,“我想好了呀,你放的烟花不是给我告白的吗?”
“是......但阿姊同我说过,燕朝不比西域,对女子要求严苛,对男子要求却低些。我想着,总得给你更多的时间了解我,”
南星的手看似灵巧的穿过花枝,唯有轻轻颤动的花瓣暴露了他的星点心绪,“万一我只是仗着比一般燕朝男子好些,得你暂时青眼,其实放于红尘,并不讨喜呢?”
姜穗欢被他搞得有些晕乎,“可只要你比燕朝男子好,我作为燕朝女子,喜欢你不也正常?”
“不一样的,嘉善。”
南星摇摇头,翠绿色的眼睛比之手中的白首绿叶还亮,莹润美丽的盯着她的瞬间,给人一种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冲动感。“我希望你拥有最好的东西,也希望你能从心而动。”
入翠微城玩耍时,他听过不少燕朝女子的故事,其中选错人进行婚姻后、脱身困难陷入泥潭的情节很是揪心。南星不知道什么算是合适,但总觉得,一个月的时间算不上真正的了解。
若是后续她不再喜欢他,选择分开后继续待在在西域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是回到中原燕朝,怕是会有些麻烦。
“我是真的喜欢你,”姜穗欢承诺道,“而且,你就是最好。”
“谢谢你,嘉善。如果你真的愿意选择我,我亦是不会让你失望。只是恐怕还需要些时间看清。”南星笑起来,将手向前一送,刚刚他所忙活的精美花环暴露于阳光之下,银白色的花瓣在日照中显出一层鹅黄光晕,自带丝绒流光质感。
姜穗欢接来戴上,眉眼弯弯,“美吗?”
“闭月羞花。”
南星点点头,面上飞红,但并不吝啬夸赞。
姜穗欢点点头,变了脸色,看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小脾气,鼻尖耸动的样子十分可爱,“那你是觉得看不清我吗?”
“没有,”南星也变了脸色,一副被冤枉的可怜样子,急急忙忙表明心迹:“我很喜欢你!”
“那还要什么时间看清,别学了几句文邹邹的就一直多想,难道其实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姜穗欢不满,伸手想要摘下花环。
一直呆呆傻傻的南星这次还算机灵,很快的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干嘛,又不想和我共饮白首茶,还不允许我摘下来吗?”姜穗欢挑眉问道。
南星摇摇头,面上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时间、时间!反正我很相信你,难道你不相信我吗?”姜穗欢牵起南星的手,很认真的说,“我今年二十有二,无论是在中原还是西域都是要成家的年纪。自幼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长到如今,南星,我一直想要有一个家。”
“你可以给我一个家吗?就最近,不要拖延。”
她问,目光真诚,隐隐还有泪光闪烁,任是再冷石心肠的人都无法拒绝,任是再洞若观火的眼睛都看不穿还隐藏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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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装可扮怜讨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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