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他广袖一挥,煽灭了暗室内唯一的光亮。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他拥着怀中人抵在墙上,眼眸微眯,下巴轻扬,随着着杳杳声响飘来,一抹狠戾自他眸间闪过,他晃了晃衣袖,一把短刃已握在手里,寒光湛湛的。
然则贾映秋却是不信这些的,这地道只她和爹知晓,如今他人在常州,又岂会出现在此?
贾映秋扁扁嘴要钻出去,却被男人箍得更紧了,压得她鼓胀的胸脯险些透不了气来,她怒火中烧,手肘向后陡然一冲,借题发挥了起来,“臭流氓,给我滚……”
沐云开吃痛松开手臂,怀里人立时摔了个滋哇乱叫。
他摇了摇头,一手去捂她的嘴,一手去拉她起来,却因无垠的暗黑,一双手少不得就偏了些方寸,一不小心就碰了这儿,又蹭了那儿,还都是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地方,总归是又唐突了佳人。
其结果么,自然也很悲壮就是了。
贾映秋何曾被人接二连三“欺负”,自然是火冒三丈,当即手脚并用对着沐云开轮番攻击,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沐云开吃痛却并未发声,听着越来越近的动静,他眉头一拧,心一横,整个人直接扑了下去,将拳打脚踢的蛮妇钳制在怀,在用极低极哑极克制的嗓音在她耳畔劝道:“别动,真有人。”
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有没有人我还不知道?
贾印秋张口就要反驳,嘴上却是一凉,那厮竟是不要脸地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巴,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张脸气得通红,扑棱棱地要起身,身上之人却是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
如此几番仍是动弹不得,嘴皮还被惩罚性地咬上了几口,气得她半点脾气也没有,索性不再折腾,翻了个白眼,装死算了。
这一安静下来,可才发觉不妥,这外头,还真是有脚步声。
怎么?这地道还真有外人?
贾映秋不淡定了,眨了眨眼,思索着来人会是谁。
端王吧?他表面信了自己,私底下却派人查到了这里?
亦或是梁吉?他的不服气挂在脸上,于是自作主张查到了这里?
不论是这两人谁查到此处,她都没有好下场。
私混外男于密室可是名声扫地的丑事,更别提接应刺客、勾结反贼,那更是要杀头的大罪。
理清头绪的贾映秋,后怕地绷直了背脊,僵硬地蜷缩在地,一颗心砰砰直跳,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那人目盲耳背。
贾府之下密道如网,这石室只是其中一个端口,石室外最近的油灯也在十丈之外,倒也是有可能找不过来。
可,头先两人动静那般大,又怎能避人耳目呢?
半晌后,火把摇曳的红光还是无可避免地透过低矮的门洞了照了进来。
一个又高又胖的影子也一并透了过来,从其地上拖长的身影来看,是个肚大如箩,走路外八字,步伐不稳的老年人。
到这,贾映秋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到实处。
来人是她爹。
虽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但却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如今也不慌了,伸手去推身上的男人,男人顺势把她拉起身,护在身后,悄悄地移向门洞处,匕首紧握在掌心。
沐云开戒备地踱着步子,眸眼似寒冰,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的动静,像一只鹰,掌心的刃就是他的利爪,只待猎物出现便呼之欲出,给其致命一击。
火把探进。
来人一只脚也伸了进来。
沐云开手一抬,袖间寒光乍现,正待刺出,贾映秋却抢先窜了出来,在他的目瞪口呆中,糯糯地唤了声“爹爹”。
沐云开不着痕迹将利器收好,敛好神色,这才跨到门前躬身向贾富贵行了一礼。
“你怎么也在这里?”贾老爷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没好气道。
火把再一推进,见着两人如“事儿”后一般的狼狈,他更是急火攻心,“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这成何体统!!你是要气死我呀!”
话一说完便两眼一摸黑倒了下去。
三月的尾巴,天气转暖,夜空中莫名多了一股子燥热。
华灯之下,落华苑东厢的太师椅上,贾富贵不住地叹息着,自家的好笋啥时候就长歪了呢?
不是都许了他们婚事,就这么忍不住?
贾富贵扫了眼自家不争气的女儿,又扫了眼冷着脸的书生,终是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尴尬地试探:“闺女,若不然为父替你们先把婚礼办了?”
这都米成炊又酿成酒了,再不搞快点,是不是等会要喜当阿公了?
沐云开抬起头来,掀起眼皮子瞪了贾映秋一眼:“……”
贾映秋唇角轻翘,回蹬了他一眼,原想着应下来隔应死他算了,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可以,爹爹,女儿不要嫁他。”
这男人便是将来能出息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东西,先才还差点将她欺负了……
这样的大腿,不要也罢!
贾小姐自然不承认是因为被嫌弃才不得不放手的事实。
贾富贵气得手抖,“你如今这德行,不嫁她还能嫁谁?”
贾映秋努努嘴,也懒得解释,坚决道:“反正我不嫁。”
“当初是你非他不可,为父也默许了,如今你们搞成这样,你反倒说不嫁了,闺女,你告诉爹,你到底要闹哪样?”
贾富贵几近颤声地说完话,眼尾余光却扫过沐云开面上的漫不经心,他不由得老眼一眯,怒道:“臭小子,该不会是你始乱终弃,不想负责吧。”
沐云开乜斜了贾映秋一眼,见她翻着白眼撇着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底最后一丝不忍也没有了,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有一事须向贾老爷禀明。”
贾富贵老眼一眯,“何事?”
于是,受够了贾映秋各种胡搅蛮缠的沐云开,将她如何携恩求报,如何追去东山,如何逼迫他签入赘之契等种种恶行原原本本告知了贾富贵。
听得贾富贵心惊肉跳,当即茶杯一摔,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她大声呵斥,“阿秋,沐小子说的可是真的?”
贾映秋耷拉着脑袋,不死心地点点头。一抹憎恶自余光中闪过,心中暗骂:“好你个沐云开,老娘几次三番救你,你转头就把我卖了。”
贾富贵身子一软,在原地晃了晃,“混账,为父就不明白了,端王哪里不好了,为了拒婚你竟是连名声也不要了,还伙同外人来骗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贾映秋几步起身,到她爹跟前替她顺顺气,低声哄道:“爹,女儿不嫁人好不好,女儿一辈子就在家里陪爹爹好不好。”
低头望着她那张和妻子一模一样的脸,贾富贵一颗心霎时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扶着椅背坐了下来,有气无力说:“别说胡话了,爹的身子自个儿知道,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我这要是走了,去底下陪你们娘了,你和文栾怎么办?诺大的贾家你撑得住吗?”
贾映秋吞吞吐吐,“我……”
实际上她还真不行,连看个账本也嫌累,更别提走南闯北了,又因为是个女儿身,迟早要嫁出去的,贾富贵对她自小就管的松散。
贾富贵叹了口气,又道:“若是映雪还在就好了。”
映雪乃是贾映秋故去的长姐,自幼聪慧,是个经商奇才。
她曾在十三岁那年,女扮男装以万两白银自平湖购得大米两万石,再运往西北以三万两卖之,转手用所得银两买下名贵种马五百匹及匠人若干,后在京都圈地造了个种马场,并承办了京都史无前例的赛马□□业,当年便盈利十万两白银,一举成名,成了京都首屈一指的女商人。
有道是天纵英才,这样一个经商鬼才,却在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去了。
因是死在去西北买马的路上,可以说是死无全尸,贾夫人心痛至及,没多久也撒手人寰了,自此贾富贵一夜花白了头发,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个长姐虽只长她四岁,却替她承担了所有来自父辈的期望,正因如此,她才能娇养至今,也正因她娇花一般的性子,才会在上一世面对风雨之时不堪一折,才会输的惨淡之极。
想着长姐,想着自己的上一世,贾映秋的泪珠子不住的往下落,她拥住她爹,声音哽咽道:“爹爹,我知长姐样样比我好,可是长姐已经不在了,往后就让阿秋撑起这个家,好不好?”
贾富贵转过头来,像是见鬼一样看着他,半晌才拍拍她肩膀,安慰道:“阿秋,别把自己逼急了,爹会替你找个好夫婿的,你和映雪不一样,自小是惯大的,吃不了这个苦头。”
贾映秋不乐意道:“爹,我可以的,长姐能做的,我也可以。”
贾富贵不想搭理她了,转头望向沉默在侧的沐云开,他提高了嗓音道:“沐公子,我想问你几句话,不知可否?”
沐云开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沐公子先才在地道可是对阿秋有不轨之举。”
沐云开眨了眨眼,回想起先前的一幕,倒也是不好否认。
“既然沐公子轻薄了阿秋,不知按照沐公子苏州老家的风俗该当如何?”
开开:贾老爷,你闺女强抢良男,她欺我太甚!
贾映秋:(翻了个白眼)我没有。
贾老爷:对于这样荒唐的事情,为父自然是……自然是拍手称快!
贾映秋:(皱了皱眉,没脸看。)爹,你好歹矜持点。尴尬.JPG
琛琛:夫人、岳父,你们把我忘了呀?可怜.JPG
陆展:被遗忘的是我,我还在网里,不知搁哪个角落。惨兮兮.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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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入赘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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